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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單飛雪    


  是白父的叫嚷讓他一時慌了、怕了才……喔!他做了什麼?他做了什麼?

  王逵看著白父砰然倒下,然後又是另一聲尖嚷,他抬頭看見奔來的蘇戀荷。她哭著撲上丈夫的身子,放聲哭叫:「你殺了他!你……忘恩負義、豬狗不如,我跟你拼了!」說著她起身上前捶打他,一面哭罵:「你殺了我丈夫!你的良心在哪?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王逵禁不住她的叫罵和捶打,惱羞成怒下把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他舉起劍往她身上使力一劈,她隨著丈夫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雷聲轟隆、暴雨急落,他是著魔、利慾薰心了,他什麼都不顧了,眼睛紅了、血液熱了,連良心也麻木了,他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一對夫妻,手裡握著那沾滿他倆鮮血的利劍,他已經失了理智,滿腦子想的全是那堆金子和愛人,他需要這些金子,他迫切地需要。

  白雨荷聽見哭嚷聲急奔出來,望著眼前的景象,她先是怔住,然後她看見王逵和他手裡染血的劍。

  「不……不……」她雙腿發軟、渾身打顫,踉蹌地後退幾步。這一定是個夢,可是那扑打在她身上的雨和耳畔的雷聲是真的,她奔上前跌坐在父母身前,俯身抱住他們滿是鮮血的身體,仰頭椎心泣血地哭吼。

  「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會有這樣喪盡天良的人?她哭得聲嘶力竭、死去活來。「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她肝腸寸斷、剖心切骨,她恨得頭昏眼紅、身體發熱,抬起臉恨恨地瞪住王逵這個先前還吻了她的男人,那雙拿劍的手先前還抱過她。

  她捂著嘴忍住那噁心的感覺,顫巍巍地起身,直直的盯住他。

  「為什麼?」她咬牙切齒的問:「為了錢財?」

  「不……」王逵滿臉愧疚地望著白雨荷,說道:「原諒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需要這筆錢救我最愛的女人,葛香雲她……」

  「所以你殺了我父母?」只是為了愛?想到方才自己對他表白,想起自己哀求爹救活他,白雨荷忽然歇斯底里的笑了。

  白雨荷啊!白雨荷,你救了什麼人?一個殺你父母的人。你愛上了什麼人?一個殺你父母的人!

  她狂笑不止,笑得眼淚直落、渾身顫抖,再沒比這更可笑的事了,簡直荒謬到極點!

  王逵擔心地伸手想扶她,她猛地抓住他的手,兇惡的瞪著他,然後她又抓住他握著劍的手。「王逵!我要殺死你!」

  她舉起手想朝他身上刺,那力量之大令他震驚,他反手想扯掉她的手,抽出他的劍,她卻咬牙抓得又緊又牢。

  「你放手,我不想殺你!」他急得嚷道。

  「不想殺我?多麼仁慈啊!王逵。」她譏諷道:「你為了最愛的人殺了我父母,我白雨荷發誓要你最愛的人償命,我發誓會殺了她!」

  她的話震撼了他,望著她的眼神,他不寒而慄,那眼神瘋狂得彷彿已經殺死他的摯愛。

  「不……不!」他咆哮,反手將劍尖毫不遲疑的刺進她胸口,登時一柱鮮血噴上他的臉。

  白雨荷低頭看著沒入心口的那柄劍,利刃已深深刺入胸口,她卻不覺得痛,只是一陣麻熱,鮮血染紅了胸口,她想起那天在雪地裡發現王逵時,他身上也沾滿了鮮血。

  看著殺她一家的王逵,他的臉越來越模糊,耳邊雷雨聲亦漸漸朦朧……

  好冷。她握著胸口那柄劍,虛弱地癱倒在地,王逵已不見蹤影。

  她的嘴不斷湧出血來,睜著眼讓雨絲直直射入她眸中刺痛雙眸,她想到娘對她告誡時,她頂撞母親的話:「我信任他,他是好人,他是好人……」

  好冷……白雨荷疲倦的合上眼,意識逐漸模糊,她不甘心就這樣死掉,不,不……她不能死,她要報仇。

  也許是她求生意志太強,也許是她命不該絕,一個時辰後她醒了過來,雨勢已經轉小,天色灰紫,是黎明時刻了。

  白雨荷因失血過多而虛弱,她掙扎著坐起,白衫染滿了血,眼前不見兇手,只見她父母橫躺著的屍體。

  她沒哭,反而感謝老天讓她醒來,她流血不流淚,那驚濤駭浪般的恨意讓她的求生意志旺盛而強烈,她徒手握住胸前那柄利刃,咬牙將它拔出,沁心蝕骨的痛讓她發出慘烈的尖叫,幾乎讓她又昏厥過去。

  不,我絕不能昏倒,我要活下去!她在心底吼著。冷汗滲滿額頭,沿著臉頰滑落,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撕破裙擺勉強止住血,如果再不找人救她,她必死無疑。

  白雨荷顫抖著搖搖晃晃地站起。陰雨綿綿、四顧茫茫,她雙手捂著傷口,無視那椎心的疼痛,一步步往下山的小徑行走,記得父親曾說過,在十里外街有一隱者居住,十里……虛弱的體力如何撐過那麼遠的路途?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雙腿亦漸漸麻木,身體已經疲憊到只靠堅強的意志在支撐,她披頭散髮、衣衫泥濘髒污,她步伐不穩,跌倒了又爬起來,走不動了乾脆用爬的,然而最後一口氣似乎也已經用盡,神智開始恍恍惚惚,接著她好似聽見馬蹄聲接近,又好似看見一幢黑影朝她而來,越來越近……

  那是一匹雄偉的黑馬,馬上坐著一黑衣男子,她掙扎著想呼救卻無力發出聲音,想揮手身體卻不聽使喚,想站起竟痛得昏厥過去,沈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裡……

  男子騎馬經過,他面容冷酷,眉宇間透著不理世事的淡漠,身形魁梧偉岸,粗黑的眉、細長的眼,眸光如鷹般銳利地盯著地上的白雨荷。他勒住馬韁,並無下馬救她的打算,只端詳一下便挺直背脊,雙腿一夾馬腹,策馬棄她而去。

  「我殺了你,我發誓殺了你……」白雨荷迷迷糊糊地嚷道。

  男子再次勒住馬韁,他聽見她虛弱的聲音,旋即掉轉馬頭驅前,他躍下馬背,蹲下身凝視昏迷的白雨荷,饒富興味地聽她恨恨地直嚷:「你……你冷血、喪盡天良,我會殺你,我要報仇……我……」她劇烈地喘氣。

  報仇?殺人?龍浩天唇角微微上揚,她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竟還一心想著殺人?

  龍浩天伸手探她鼻息,發現她氣若游絲,再看她染滿鮮血的衣衫,俯身傾聽她的心跳,幾乎弱得無法聽見,看她這身傷勢,就算救了她極可能也是白忙一場。

  女人。他冷冷一笑。對龍浩天而言,女人只代表著災難和麻煩,女人只會令他痛苦失望,就是為了一個負心的女人,他才會放逐自己長隱於終離山、與世隔絕,只為忘掉那段不堪的回憶。

  龍浩天抱起她,輕易地將她扛在肩上躍上馬背,側踢馬腹揚長而去。

  第三章

  夜幕沈沈,萬籟俱寂。

  荒煙蔓草中,一幢木造小屋孤獨地立在深林密叢裡,小屋頂上有炊煙冉冉飄升。小屋裡陳設簡單,一桌一椅就是大廳的全部,裡邊只有一間房,房裡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張八仙桌和一張椅子,再沒什麼擺設。

  奇怪的是這屋裡都只有一把椅子,更為小屋平添一股淒涼孤獨的感覺。

  此刻已是三更天,床榻上,白雨荷昏迷不醒,嘴裡卻喃喃嚷著痛,她冷汗涔涔、雙眉緊鎖,龍浩天彷彿沒聽見她呻吟似的,自顧坐在桌前飲酒,桌下一壺藥草正煎著,味道澀而難聞,充斥了整個房間。

  到四更天時,龍浩天才起身將藥草濾掉,留下一碗濃稠的黑色湯汁,他端起湯藥步至床前,掀起衣袍下擺側坐床沿,單手撐起白雨荷,另一手拿著那碗藥就往她嘴裡灌。

  苦澀的湯藥登時滑入她喉裡,她下意識皺眉吐出來,龍浩天來不及閃避,被她吐了一身。

  臭女人!他眉頭一擰,粗魯的捏緊她下巴逼她張唇,毫不憐香惜玉地將熱湯猛灌進她喉裡,她胡亂的揮手抵抗,他不鬆手,俐落的將藥湯全灌進她嘴裡。

  忽然,她不掙扎了。

  她睜開眼睛,用一股犀利又無比尖銳的眼神盯著他,那光芒裡夾雜著巨大的仇恨和複雜的情緒,像是要殺了他一般,瞬間令他屏息、震撼,他渾身一僵,下一刻她勃然大怒,雙手往他身上擊打。

  「王逵!你還想來害我?我殺了你這狗東西!你別靠近我!」她神智混亂的咆哮,盲目地揮拳。「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原來她錯把龍浩天當成那名叫王逵的仇人了。

  龍浩天緊抓住她雙臂令她動彈不得,他俯身將臉湊進她鼻前,感覺到她嬌弱的身軀恐懼地在他身下顫抖如一片落葉,可是她的眼神仍有萬分堅定的仇恨,即使是對充滿了血絲的眼眸。

  龍浩天沈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

  「王逵……王逵!」她嘶聲嚷嚷道:「你追來殺我滅口,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  !你還我爹娘命來……」她竟激動得嘔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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