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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凌淑芬    


  留著柳朝雲在身邊,比起豢養一隻雌虎安全不了多少。她嘴裡雖然指控自己被聞人獨傲強佔了便宜,然而依他的看法,這臭娘們八成是被聞人獨傲始亂終棄,心裡不甘願,才見風使舵地投靠到他這一邊。

  總而言之,小騷貨對他真心誠意的可能性低,利用他作為挖寶工具的可能性倒高些。

  待他徹底享受過後,也沒多少必要繼續留著她礙事!

  ※  ※  ※

  月上三更天。

  其實銀月是否當真攀上三更天,朝雲待在石洞裡自然也看不出來。這兩個多月以來,她形同被軟禁的囚犯陷於宋漢成的在理石洞,真實世界中的月升日落、風吹草動已成為她急欲觀賞的美景。

  過了今夜,月娘再現三次便到了十五望月。

  三天之後,宋漢成就要頂冒天哥的名義行騙江湖;同一時間,他打算在眾人面前誅殺聞人獨傲,屆時很可能連她的小命也不保;再隔三天,他計劃謀害南朝境內的黑道大哥們,而道上朋友中不乏她的拜把子兄弟,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目送好朋友們踏上黃泉路。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朝雲被煎焚得團團亂轉。姓宋的傢伙已經班師還朝,而石洞裡近日又準備辦一場武林盛宴,因此夜裡忙碌的人蹤必然勝過往常,她決計無法偷溜進地牢裡向大捕頭通風報信,這老天保佑,如來佛顯靈通,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

  「朝雲?」鏤花門外飄來低斂沉緩的男性呼喚。

  聞人獨傲來了。

  奇跡似的,糾葛多時的不安,彷彿聽見他的聲音、瞧見他的影子便消失於無形。

  原來她是因為他的無影無蹤才感到心慌。

  「聞人——」

  沒等到他將閨門反手關妥,惶急的倩影已經飛出似的撲進他臂彎裡。

  即使聞人獨傲為她突如其來的熱切感到微詫,所有疑慮也隨著飛送上來的紅唇而暫時堆放在胸臆間。

  他健碩有力的雙臂緩緩環攏懷中的蠻腰,正待加深兩人的熱吻,猛不期然被她綿密的顫抖抓攫住注意力。

  「發生了什麼事?」這聲低沉的詢問蘊夾著穩健和安全感。

  朝雲浮躁的心立刻在他懷中寧定下來。

  「宋定成要殺你!」她將最後一縷顫抖溶化在柔音裡。

  「這好像不是新聞了。」他帶笑的擁著她坐回床沿。「還有其他消息嗎?」

  這男人永遠將生死置之於度外,教人憂也不對、氣亦不是。然而,正是這份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氣魄令她心折的,不是嗎?

  「不只如此,他還打算坑殺黑道中的成名人物,而且利用天哥的名號瞞騙世人的耳目。」她鑽蠕著找到更舒適的姿勢。

  「是嗎?」聞人獨傲濃眉挑成兩道弓弩。「若果如此,我倒要向皇上求個情,當真冊封他一個『天下第一名捕二世』的名頭來獎勵獎勵。」

  「人家都擔憂得失眠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棉花糖般的粉拳捶上他肩頭。

  「你失眠的原因與擔憂恐怕扯不上關係吧?」他繼續不怕死地調笑她。「我還以為你故意醒著等我來……」

  「聞、人、獨、傲!」大美人柳眉倒豎,即將翻臉。

  「好好好。」他馬上向惡勢力投降。「把你聽聞的詳細情形告訴我。」

  朝雲一五一十的吐露今天下午的閨房對言。

  「你覺得宋漢成會如何殺害滿廳的客人?」末了,她扔下心頭難解的疑惑。

  「我明白了!」聞人獨傲自顧自的搔弄下顎。「近半個月的夜裡,我經常窺視到嘍囉們扛著為數可觀的火藥,平均安置在石洞的各個角落,昨天夜裡他們開始埋設引線和導火石,我正在猜想宋家幫究竟想玩什麼把戲呢!原來如此。」

  這會兒連朝雲也明白了。「他準備把整座洞穴炸成碎石堆。」

  「聰明!」他頷首讚賞敵人的大手筆。「宋漢成在這窩藏了兩年,多少一定留下難以掩滅的證據,如今一舉把山洞炸毀,即使天皇老子也掘不出他的小辮子。」

  「那咱們趕快逃命要緊呀!」朝雲緊張的掐進他手臂。早八百年前大捕頭的功力恢復正常時,她便提議兩人盡快帶著曾老「翹頭」去也,偏偏聞人大捕頭堅持賴下來摸清楚石洞內的虛實,而她又不願丟下愛侶自個兒先逃出去,於是兩人就這樣多耗了個把月的光陰,繼續擔任宋漢成的自願囚犯。

  「再多等一天。」他的唇輕觸著她額角,輕吻中充滿保證。「明天入夜後,我暗中將他們埋藏的引線抽出來,讓他們幾十桶的火藥屆時英雄無用武之地。」

  朝雲急了。「不行呀,明天晚上他就要——」

  這個也不能說!她火速摀住多事的櫻唇,心裡開始猜想一個人把自己的舌頭咬斷還能不能活下去。

  而聞人獨傲的眼睛又瞇成一條線了。這幕倆倆對峙的情景看起來出奇的眼熟,只除了時空和場景稍稍有些變換。

  「宋大官人明晚就要如何?」俊臉立刻躍上「我這個人最好商量了」的溫和神色。

  倘若他很好商量,朝雲甘願把整張錦床吞進肚子裡,作為寶寶的搖藍。

  「呃,這個……」她的腦筋再度一片空白。怎麼辦?唯今之計只好拿出老招數朦混時間。「呵——呵呵——呵呵呵——」

  能朦混多久便朦混多久。

  「夠了!」聞人獨傲決定他拒絕再忍受下去。

  甜蜜的笑聲戛然而止。「夠什麼?」

  朝雲愣愣的觀望著她孩子的爹霍然起身。聞人獨傲俊朗的五官此刻扭得像「叉燒包」,熊熊烈火從他的瞳孔噴燒出來,焚騰著清楚明白的六字訊息——擋我者,殺無赦!

  「我要宰了他!」他踩著堅忍不屈的步伐邁出她的閨房,一步一腳印。

  噢!別意外,一步一腳印絕非空泛的形容詞。聞人大捕頭已經被怒火、妒火、恨火交織而成的「三昧真火」燒昏了腦袋,渾厚的真氣流轉過週身穴道,貫注在腳底的湧泉穴。他每跨出一步,足下的大理石方磚馬上響出喀喇喀喇的哀鳴,隨即凹下一記完整的大腳丫印痕,顯示天下第一名捕曾經到此一遊,連石灰模子拓出來的效果也及不上此時這般清晰。

  朝雲被他的神功嚇得開始啃手指甲。雖然以前她便知道聞人獨傲的功夫一級棒,但今夜是他頭一遭在她面前露了相,前幾次全蹩腳得令人無話可說。這男人隨便走兩步路即能製造出如此驚人的效果,日後兩人若是一個意見不合,他一拳打過來,那還得了?

  「喂,等一下。」她死命的撲到他背上,及時在他撞開門板之前阻止他。「儂起碼擁有上百名手下保護他,咱們不如先溜出去討救兵回來宰他,勝算比較高嘛!到時候我保證讓你宰得輕鬆過癮。」

  為什麼天下男人無論階級高低、年歲老少,一旦吃起醋來,智力頓時退化到十歲小娃娃的程序?她自問。

  「不,我要跨越他的屍體出洞。」沒有人可以在吃遍他女人的豆腐、預謀佔他女人的便宜、侵害到他個人的權益時,仍然興高采烈地躺在床上作美夢。

  他要扭下宋漢成的腦袋!立刻!誰也不能阻止他!

  「你冷靜一點,姓宋的至目前為止尚未造成任何實質的傷害嘛!除了他令人作嘔的毛手毛腳、亂親亂嗅我的臉頰、沒事摸摸我的大腿……」停!朝雲趕緊甩掉使情況更趨複雜的陳述,先擺平大捕頭要緊。「身為成功的天下第一名捕,你在抓犯人之前必須等到對方確實執行了違反王法的行動,否則他就算無辜的黎民百姓,你千萬別反應過度……」

  「我反應過度?」他回頭兇猛地低吼。「那傢伙鞭打我、刑求曾老頭、掐摸你大腿,而我決定替天行道鏟下他的狗頭,你居然指控我『反應過度』?」

  「好好好,你沒有反應過度,你的反應完全符合正常水準。」她以一種母親對小嬰兒唱催眠曲的語調安撫他。「你僅是處於輕微程度的不悅而已,只要坐下來,喝口茶,馬上就沒事了。」

  粉嫩的小手拚命在他胸口揉搓,一下接著一下,朝雲小心翼翼地領著他走回閨閣正中央的圓桌旁,服侍他坐入座位。

  「我非殺他不可。」聞人名捕微微被平撫下來,嘴皮子仍然硬邦邦的。

  「好,我保證將來不會有任何人阻止你。」乖,喝杯茶消消氣。雪白的玉手執起青花瓷杯,骨裡盛滿淡黃色的液體,完美的視覺效果將他的火氣再按捺下三分。

  只有三分而已!澆低的熱度隨時有可能再灼燒回來,比方說,她不小心提及宋漢成吃她豆腐的其他細節,或聞人獨傲再度想起宋漢成對他施加嚴刑的過往,或者……

  或者有人不怕死的找上門來挑戰,如同此刻一樣。

  「娘子!」

  閨門「砰」一聲被撞開!一個跌跌撞撞、大舌頭的醉漢衝進她香閨,手裡仍晃著半瓶上好的竹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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