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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凌淑芬    


  「當心。」裴海趕緊衝上前,及時撈抱住她的腰,免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

  「好重。」她余訝猶存的鬆開掌心,讓他從後面接手。「原來古人用的斧頭這麼重,難怪驍勇擅戰的將軍們都以臂力聞名。」

  「我的工作室裡陷阱很多,當心一點!」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檢視著。從她肌膚的細嫩程度可以知道,她應該一直被善待著,沒有受到太多的欺虐。

  一時的意動,他縱容拇指滑過她粉嫩的掌心,淡淡鼻息呼動她耳畔的髮絲。

  「謝謝。」她再也克制不住紅潮的氾濫。這樣輕蜜細緻的溫柔,太太太容易讓人產生遐想……他真的是「那個」脾氣古怪、難以接近的裴海嗎?

  「此外,它叫做『銊』,不是斧頭。」裴海退開一步,克制自己進一步侵略她的生物領域。

  「銊?」她真的對武器一竅不通。

  「銊和斧的構造非常相像,但是銊比斧大三分之一,桿端也比斧多了一個矛頭。而且銊的末端像鎗桿一樣,有個鑽子,在較技格鬥中可以發揮點格的用途。」剛剛害她險些絆倒的重武器,他竟然隨手一撈就提起來了。「銊應該這樣使用的……」

  他豪放的往牆邊一段測試用的老樹幹揮過去。

  轟!劇烈的響音震得四周蕩出回音。老樹幹只是微微陷進一道小凹縫,並未如她以為的那樣被劈下一大段。

  「我的作品在正式完成以前,從不開鋒的。」他微微一笑,隨手又將重銊往地上一扔,彷彿丟掉一段沒價值的鐵塊。「在妳面前舞刀弄斧,遲早會嚇跑妳!我們去看別的東西。」

  她甚至沒有時間投給那柄銊心疼的一瞥,又被他拉到對面的角落去了。他的一大步是她的兩小步,池淨只好努力趕上他的速度。

  「喏,送妳的。」他拉著她來到一個工作台前,撥開桌上的雜亂,將一柄匕首遞給她。刀柄上雋雕著純手工的花紋,紋飾如波浪一般,柄底刻出了一個「淨」字。

  他竟然巧妙的將她的名字溶入花紋裡。

  「送我?」她受寵若驚,一時之間不敢接過來。

  「拿去!」她的遲疑立刻讓他蹙起了深濃的眉毛。

  「你、你、你確定嗎?」她該死的又結巴了。天,他知道這柄匕首的價值嗎?無功不受祿啊!

  「說給妳就給妳,哪來這麼多廢話!」他終於展露了一絲絲傳聞中的壞脾氣。

  「我……」她還在猶豫間,他竟然就硬塞進她的手裡。

  「給妳防身用。還有,鞘套在這裡。」他又摸出一個同款花紋的薄鞘套上匕首。

  「謝謝。」池淨的腦中又浮起恍如在夢中的昏眩感。

  鍋爐內隱隱傳出火聲,讓滯結的空氣更讓人喘不過氣來。她冒險的抬頭望他,呼吸陡然變得更加困難。

  他看起來好亮,又好深暗。粲亮的是他的眼,爍光熠熠,直如瞧進她的心靈深處;

  幽暗的是他的眉宇,彷彿在壓抑著什麼。

  「池淨,和我交往吧!」他突然粗率的開口。

  這回她張口發怔,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裴海忍不住發噱。她實在可愛極了,臉頰漲得紅通通的,不知是受到熱氣的熏蒸,或被他突如其來的要求嚇住。

  老實說,連他自己也被從外層空間飛來的請求嚇住。但是,只停頓了一秒鐘,他便明瞭這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並不確定自己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須接近她,瞭解她過去一、二十年的一切,暸解她喜不喜歡自己的新家庭,過得快不快樂;暸解她喜歡吃什麼東西,看哪部電影,暸解她的一切一切。

  說他是罪惡感也好,想彌補也罷,但他確切的感覺到,冥冥之中彷彿有一縷隱形的絲線,將他們的生命引纏在一起。

  他想更接近她,不顧一切的。

  「我、我……我們甚至還不認識彼此。」她又結巴了。

  他及時往側邊跨出一步,阻止她從他身前溜掉的衝動。「『交往』不就為了讓原本陌生的兩個男女,有機會進一步相熟嗎?」

  「可是……」哦,老天!一切都太快了!她無法正常思考。池淨不斷的深呼吸,卻發現空氣越來越稀薄。他靠得她如此之近,呼息吐納之間盈滿了他的味道,那帶著淡淡汗味和刮鬍水的氣息有如迷藥,讓人全然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妳不喜歡我?不欣賞我?不受我吸引?」他杷她困在工作台與兩臂之間,近乎質問的釘住她。

  「不是的,我……我很受你吸引!不,我是說……」頭昏腦脹的感覺越來越嚴重。

  她完全沒有想到今天會以他的告白做為收場。

  怎麼會這樣?

  裴海忽然興起近乎恐慌的不耐煩。如果她拒絕他怎麼辦?

  「那就對了。妳受我吸引,我也受妳吸引,一段新戀情的必備要素已經產生了,我們交往吧!」他霸道的收攏手臂,更進一步將她困在偉岸壯碩的胸膛前。

  「可是……」他的體熱熏騰掉她最後一絲理智,她只覺得昏昏沉沉的,眼中望出去,鼻端前嗅聞的,全是他的侵略和氣息。

  「沒有可是,就這麼說定了。」他固執的下定論,不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但是……」池淨彷彿掉進了一千零一夜的幻境裡。只要一句話,她就成為他正式的交往對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有但是!」裴海低吼。這一次,他低下頭,用實際行動來封住她的遲疑。

  一直盤桓不去的暈眩感終於徹頭徹尾淹沒了她。他用自己的氣味緊緊將她包圍著,強硬索求的舌尖探入她的雙唇內。

  她的手抵住他的胸膛,掌心正好蓋住同樣劇烈怦動的心跳,一陣戰慄感攫住了他。

  他的吻從原本的索求,蛻變成全然的掠奪。

  他喜愛看她澄澈的瞳光,恍若深藏在地底、不曾受到污染的美鑽,只有天性最純真的人才能擁有如此乾淨的雙眼。還有她內向微羞的天性,動不動就因為他的一個小舉措而赧紅了頰畔。

  他更喜愛她對藝術的狂熱愛好,當她瞧見一項藝術品時眼中綻放的明光。

  他想要瞭解她更多,而要求她成為他的女朋友是唯一的途徑。

  「說!說妳答應和我交往。」他微微移開唇,騰出少許空間提出瘖啞的請求。

  「我……」她眩亂的眨了眨眼,仍然凝不住一個清楚的焦點。清爽好聞的污水味圍住她,狂野豪放的男性體味令人失去方向。

  「答應我!」他的要求極端強烈,半帶著脅迫。

  暸望出去,全世界彷彿在她的眼前旋繞,她昏眩的合上眼睛。為什麼是她呢?

  「好……」

  欣喜若狂的他掩上熱唇,終止了她所有疑想。

  第三章

  「麻煩死了!還得穿這勞什子的西裝。」裴海不耐煩的抱怨。

  他參加過世界各地的展示會,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場,就屬台灣文化圈最囉哩叭唆。「乖乖的,不要亂動。」池淨耐心的踮高腳尖,替他整整衣飾。

  他坐在梳妝台的桌面上,一雙長腿伸得直直的,象徵無言的抗議。

  今晚七點整,「鋒芒似海」劍藝特輯的首展即將開幕,天池藝廊忙碌了大半年就為了這場重頭戲。數十名重量級人士應邀擔任特別來賓,前來觀賞當紅炸子雞的風采──換言之,他的角色和最近風頭頗健的兩隻無尾熊差不多,裴海譏誚的想。「天池」把樓下藝廊區規畫成展示空間,二樓則裝點成優雅的宴會場地,開幕禮結束後,來賓直接移駕到二樓進行宴會,同時讓他與本土藝術家、藝文媒體做正式的接觸。打從傍晚起,池淨就拉著他窩進二樓的化妝室來忙上忙下。若非簡明麗那老虔婆機靈,懂得派她來打理他,現在站在面前的「造型師」只怕被活刮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他低眸望著她的頭頂心。她清秀雅麗的臉蛋紅撲撲的,穿梭在他胸前與衣櫃之間,替他張羅服裝上的各項細節。

  其實今天何嘗不是她的大日子?自她就職以來,藝廊首度舉辦一場如此重要的展示會,幾乎亞洲主要媒體的藝文記者都到齊了。瞧她精神奕奕的模樣,他的眉稍眼角登時柔了。難得她這麼開心,就算他辛苦一點也值回票價。

  一隻大手鑽進她的短外套底下,隔著絲質小禮服揉撫著細緻的背脊。

  「別鬧了,我得幫你別上胸花,當心針尾戳進你的肉裡。」池淨拍開他的手臂。才一晃眼間,她就發現自己被他困在胸前。

  「還別那勞什子花做什麼?花應該插在花盆裡,我長得像花盆嗎?」他拉長了臉抱怨。

  「你就委屈一點,多別一株胸花又不會花多少時間。」她溫柔的哄著他。「那妳賄賂我一下,我才依妳。」他撒嬌道,兩手下滑到她的腰肢間收攏。池淨又好笑又無可奈何。左右看了兩下,確定不會有人突然闖進造型室裡,她才匆匆踮起腳,在他唇上淺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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