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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葉晴    


  蘇擎光驚訝得壓低聲音問他妹妹:「薏倩,開殯儀館這麼好賺嗎?你看,都是名貴的進口車。」

  蘇薏倩看著車子,不確定地搖頭。「我不知道,應該沒好賺到這種地步。」

  「沒聽說過世上三種錢好賺又不能賒?」花玉貞用台語說:「查某錢、死人錢、住院錢。不過我們是不靠那間公司賺錢來花的,我們還有別的主要收入。下車了。」

  花玉貞帶路從車庫旁的樓梯走上一樓。進了客聽,閻王、阿發、阿達都在。

  「我把人帶來了。」花玉貞還沒坐下,一位體態豐腴、步履輕盈、聲音低啞的阿婆,笑呵呵地把燙手的杯子直遞給嬌呼的貞子。

  「貞子,你喜歡的養身茶。」

  花玉貞才不會傻得去接。來嚴家作過客的人都不會去接平婆手上的杯子。她露出萬人迷的笑。「謝謝平婆。放在桌上就好。」

  蘇擎光和蘇薏倩別忸地站在豪華的客廳。嚴力宏要他們過來坐下。平婆放下給給貞子的茶,馬上回身去倒新茶出來。

  「小姐先。」蘇薏倩見老人家手懸在她面前,不敢讓她久等,馬上伸手準備接下,沒想到閻王比她更快,右掌圈住杯子,放在小倩面前才輕斥平婆說:「直接放在桌上就好。」

  「是,少爺。」少爺說話了,平婆不敢造次,規矩的放下另一杯茶。

  「閻王偏心,你從來沒替我接過平婆的茶。」被花玉貞抗議,嚴力宏臉突然發熱,幸好貞子忙著注意別人。「噯,輸精光不要喝。」花玉貞的嬌嗲警告聲還在餘音繚繞時,蘇擎光已經打翻杯子。

  「好燙!」蘇擎光看著打翻的杯子,面紅耳赤地搓著手。

  「當然燙。那杯子是鐵砂士做的,平婆端給客人之前一定放在鍋子裡滾上半個小時,不燙才叫怪。」吳民達同情地告訴受害者。

  「但是他們——」蘇擎光是指剛才看他們主僕接手像拿一般的茶杯。

  「主僕一樣都是壞心眼。」花玉貞噘著嘴不滿地說。

  平婆笑著把桌子和地面抹乾,還特別留意看著蘇小姐。蘇薏倩這陣子已經習慣看到各式異人,所以不覺得什麼,只對平婆笑了笑。

  「平婆,我們有事要談,你把蘇小姐的行李拿到她的房間。」

  「我來就好,很重的。」蘇薏倩哪敢叫老太太替她做事,她站起來。

  「沒關係。」平婆搶先。

  蘇擎光眨著眼看平婆扛著薏倩的行李輕鬆跑開。「她好像練過輕功。」

  蘇薏倩想起自己第一次走進這幾個怪人的世界時,一定也像哥現在這樣,一臉傻愣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暫時忘了那些煩心的事,專心笑哥哥的傻瓜呆相。她的笑有傳染力,貞子、阿達、阿發,連閻王都笑了,只有蘇擎光笑不出來。

  蘇薏倩說:「哥,我經歷過五次昏倒紀錄,才練就今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功力,否則今天我早就精神錯亂了。真偉大,無緣無故成了殺人嫌犯。」她的笑忽然由飄忽轉為無奈,又變成歇斯底里。

  花玉貞環住小倩的肩膀。

  「小倩妹妹,被冤枉的委屈和恐懼的日子貞子姐姐都經歷過。你別擔心,有閻王和我的阿達出面,貞子姐姐保你這尊金身沒人敢動,沒他們允許,連蚊子都不敢叮你一下下。好了,別笑了,不然閻王會心疼的。」

  「貞子。」嚴力宏低沉的聲音壓過貞子的女高音。

  再笑下去怕變神經病,蘇薏倩深吸口氣說:「貞子姐姐,閻王說過你說的話不能掛保證書,不過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安慰。」

  花玉貞媚眼瞟瞪閻王,幸災樂禍地說:「扯我後腿,結果砸了自己的招牌了喔,小倩妹妹不相信你們能救她。」哼哼,反正閻王怎麼瞪她她都看不到。

  向來不說閒話又惜言如金的阿發笑著說:「小倩,這次你可以相信貞子的話。擎光,替你介紹閻王、阿達。」

  「噯,好人真難做,說真話反而沒人相信。喝茶。」花玉貞誇張地歎氣,蓮花指輕觸平婆放下的杯子,試試溫度可以了,才拿起來滿足地喝著。

  蘇擎光這個書獃子並不只看教科書,初高中時金鑰、古龍、倪匡的小說他都偷看過,所以他直覺覺得這些人似乎是——是隱身在喧囂城市中的江湖裡一人,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平常的故事,並且路見不平,就會拔刀相助。

  蘇擎光忽然將手平放在膝上,額頭低到貼在膝上的手背上。「舍妹多虧各位照顧了。」看哥中規中矩的向人道謝,蘇薏倩笨拙地學著彎下脖子。

  「唷,真多禮!」嬌嗲誇張外加愉快的聲音當然出自花玉貞子。

  嚴力宏說道:「不用客氣。蘇先生,阿發跟我提過你。聽說你以後想當法醫?」

  「我有這個興趣,法醫和檢、警一樣都是守護正義的人,而且走入公職,生活自然規律平穩,薏倩就可以少替我這個無用的哥哥操心了。」

  「你說到我們心坎裡了,希望有一天我們能成為夥伴。」吳民達笑著向蘇擎光伸出手。蘇擎光忙著推回滑下的眼鏡,又要和阿達握手,所以要和他們成為什麼夥伴?對不起,耳朵來不及聽。

  蘇薏倩太擔心哥哥被騙到殯儀館工作,她認真、明白地告訴阿達和閻王:「殯儀館絕對不適合我哥發展。」說完她不顧眾目睽睽,低聲威脅蘇擎光:「哥,你說想當法醫我已經不反對了,要是你讀醫學院考醫師執照是為了去當土公仔,我馬上捶死你,然後自殺,你不會想看我含恨入殮吧?。」

  蘇擎光尷尬地拉住妹妹的手。「你先捶死我,我當然看不到你入殮。人家在笑你潑辣了。別忘了你必須借住這裡的原因。」

  蘇薏倩垂頭喪氣地低語:「討厭,好不容易才暫時遺忘。」

  「唉!有哥哥疼的人真幸福。」花玉貞像貓似地感歎,換個位子坐到阿達旁邊。吳民達抬手摟著貞子,眼裡只有她的笑容。

  阿發這時很嚴肅地說道:「小倩,貞子問我說你是不是看到鬼,我特地去現場仔細看了,我相信你看到的絕對是人。」

  「仔細回想,她們臉上、身上的特徵,還對你說過哪些話?」嚴力宏問道。

  除了警察,大家都相信她,蘇薏倩高興得想哭。「謝謝你們相信我的話。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

  花玉貞說:「記得,以後除了今天在座的,其他人你絕不能隨便相信。」

  蘇擎光喉頭酸楚地說:「你們怪雖怪,但看起來都像好人。」

  「哥,你不會講話當法醫也好,免得替我得罪人。」蘇薏倩已經摸透貞子的脾氣,怎能說她怪呢。她笑著說:「貞子姐姐,你見多識廣,大概就剩這種瀕臨絕種的『書獃』沒見過哦?」

  花玉貞轉嗔為笑。「小倩,還是你瞭解自己的哥哥。」

  妹妹好不容易又有了笑容,蘇擎光就懶得和在座的女人爭辯他是大智若愚、講話直率,不是什麼書獃。

  貞子姐姐很照顧她,只要她不生氣就好。蘇薏倩邊笑邊搖頭,卻不小心瞥到閻王的笑容,她無奈地朝他一笑,閻王臉上笑容更加明顯。

  花玉貞站起來。「大人都不在,我還是先回公司。」

  「我也有事。」阿發也站起來。

  「我去明查暗訪。」吳民達追上貞子。

  「我跟貞子姐姐回公司。」蘇薏倩站起來時聽到閻王說:「平婆會帶你到你房裡,你先好好休息,然後仔細想想。」大家都走了,他也不好意思留下,蘇擎光屁股抬起一半。「那我——」

  「蘇先生,我有些事想請教你。」嚴力宏伸手請蘇擎光坐下。

  「請教不敢。」蘇擎光恭敬地坐回沙發。

  「我哥——」

  「蘇小姐,請跟平婆來。」蘇薏倩正要叫哥沒事早點回宿舍去,平婆就笑咪咪地過來等她,讓她不得不丟下老哥跟著平婆走。

  嚴力宏在面前的咖啡裡加精加奶精,拿著湯匙攪拌半天,等著楊蓮婷開口。

  自認長得不錯,自信打扮也是一流,隨便站出去都很亮眼,很多人都說她和力宏像一對金童玉女,她也覺得兩家門當戶對,嫁給力宏她不會委屈。她用這種心情和力宏做朋友,但力宏和她見面時總是客客氣氣的,有事也不會和她商量,辭掉法官職務、繼承蓮巖都教她很意外。

  楊蓮婷輕緩地深吸口氣,不願透露太多的哀怨。「力宏,我今天聽說你公司一位女職員涉嫌殺人——」

  就為了「聽說」這件事約他出來,讓他和擎光匆匆分手,又把去看嬸的時間挪後一個鐘頭?嚴力宏不喝攪了半天的咖啡,反而端起白開水一口喝完。「我相信她是清白的。蓮婷,我很忙,就為了這事?」

  楊蓮婷挺起背脊。「昨天我去相親,是一位長輩介紹的。」楊蓮婷希望他生氣、吃醋,然後跟她求婚。「一位留美碩士,家裡的人都在教育界服務。」和當過法官的力宏比起來是差了點。「結婚後要到美國定居。力宏,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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