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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葉晴    


  她相信人類生命的背後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當推手,像她剛才就從容地完成第一次替死者上粕的工作。剛才心裡明明很怕的,連拿著粉條手都會抖,幸好阿發把她帶到旁邊告訴她說:「他們跟你無怨無仇,你只要秉著人類面對生命新陳代謝時所應持有的至真、至善、至美的態度誠敬地對待他們,冥冥中,你會得到他們的感謝。」

  蘇薏倩提著化妝箱不專心地走回辦公室,卻在快到辦公室門口時聞到一陣高雅的香味,她心情不錯地用力吸口高級空氣。

  「哎喲!」

  蘇薏倩的老阿媽級化妝箱隨著一聲哎喲被撞到地面,匆匆上樓來找閻王的楊蓮婷惱火地蹙著居,看著自己潔淨的香奈兒鞋子上被散開的廉價香粉沾到,小心地趕快拿出手帕用力撣、用力撣拍,然後當著想要道歉的蘇薏倩的面,把一條簇新的絲帕丟進垃圾桶。

  蘇薏倩清楚地看到高貴的楊小姐賞她一個輕蔑眼神,道歉的話哽在她的喉嚨說不出來。等楊蓮婷和貞子姐姐打過招呼、走進閻王的辦公室後,她才腦子空轉地蹲下來收拾散落地上的刷子、粉撲、面紙,還有幾罐打破的瓶子。

  花玉貞蹲到小倩旁邊幫她撿。

  「爛女人,明明是她撞到你的。」

  蘇薏倩心裡覺得很委屈,但她笑了一聲,什麼也沒說。能用的放進化妝箱,不能用的她拿掃把掃掉。

  「壞了。」化妝箱提把斷了一邊,花玉貞蹲在地上弄給小倩看。

  「嗯。」蘇薏倩彎身抱起化妝箱。「太舊了,早該換新的。」

  「我去要她賠!」看不慣強凌弱的花玉貞生氣地站起來。

  「貞子姐姐,不要!」蘇薏倩趕快騰出一手拉住她。

  「為什麼?她又不是賠不起!」

  「她當然賠得起,但是我的自尊不願接受她的可憐。何況,她是閻王的朋友。」

  小倩那種心情花玉貞懂得,但是楊蓮婷輕侮人的態度教她氣不過。「那女人只不過學歷高、工作稱頭、家裡有錢,真不懂『嚴力宏』看上她哪點!」

  聽完花玉貞對高貴的楊蓮婷的批評,蘇薏倩想不笑都不行。

  「貞子姐姐,你看不上眼的條件都是我連做夢都羨慕的。不過,一人一種命,我是比下有餘,說不定也有很多人正在羨慕我。」

  花玉貞看著小倩,對她笑道:「我就是喜歡你樂觀進取、善良有原則的個性。看看打破什麼,有空就先去買回來。」蘇薏倩不想多言,只是抿著嘴微笑點頭。

  蘇薏倩氣喘吁吁地提著一隻皮箱來上班。

  花玉貞昨天算完上個月的薪水,正悠閒地在找報紙上的國家大事來關心。蘇蒼倩很異常地來上班,她先把報紙推到一旁,上前看看小倩的皮箱,然後開啟完美的菱型紅唇:

  「小倩,你要出國?」

  「出國?我恨不得出手摑人!」蘇薏倩仍氣得渾身發抖,把皮箱挪到牆角,回轉頭看辦公室只有她跟貞子姐姐,就小聲說:「我那個新房東,貞子姐姐,他是個變態偷窺狂!」

  「啥?小倩,你給他看到什麼了?」花玉貞瞠大眼睛由頭到腳把小倩看一遍。

  「哪有人像你這樣問法,」小倩撥開貞子姐姐漂亮的手,坐進她的椅子裡。「我又驚又氣地跑出來,難道還要回去問他我的專輯好不好看?」

  「瞧你氣得像拜拜的紅龜,很醜耶。別生氣了,說出來我替你報仇。」

  「誰在生氣?」閻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蘇薏倩趕快站起來。

  花玉貞嬌嗲的聲音提高八度:「就是小倩啊,氣她的房東偷看她洗澡睡覺還拍成錄影帶。」

  「我沒這麼說。」蘇薏倩杏眼變得更大。

  花玉貞很瞭解地點頭。「我知道,不過意思就是這樣。小倩氣得想把他殺了。」

  「貞子姐姐!」蘇薏倩低吼。人家心情已經夠低劣了,花玉貞子還惟恐天下無事的大聲喧嚷。

  「好啦,別吼我,去吼你那個色鬼變態房東,最好一刀把他做了。」花玉貞的手刀配合她的話切過去。

  嚴力宏聽不懂她們在吵什麼,但是他現在腦子裡不想灌進太多的雜音。昨晚黑拓打電話要他上線看一些耐人尋味的保單,他研究了一個晚上,發現這些都是買了保險,生命卻從此不保的名單。

  嚴力宏不想管她們,轉身走進他的辦公室前交代貞子:「替我找阿達來。」

  蘇薏倩也沒時間,停屍間有約好的「人客」等她去上妝梳頭,她提著新化妝箱下樓工作去。

  花玉貞拿著收據跟進閻王的辦公室。

  「閻王,這張發票可以請公款嗎!」

  嚴力宏放開手上的筆,擰著濃眉往前靠,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上,薄唇往後拉一公分才說:「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小事也要找我?」

  反正說完她自然就會出去。花玉貞說:「金額不多,不過想讓你瞭解一下,楊小姐昨天來撞到小倩。這是小倩的損失,不包括自尊心的『自療費』。發票她本來不肯給我,是我向她騙過來的。我去找阿達了。」

  嚴力宏摘下墨鏡,拿起貞子放在桌上的收據看,才稍展平的濃眉又緊糾在一起。有人敲門,嚴力宏回身前把收據收進口袋裡。接著阿達打開門進來。

  「閻王,貞子說你找我?」

  工作做完的蘇薏倩將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洗,心裡感慨地想著剛才被她化妝的少女。才十七歲就死於血癌,美好的人生還沒開始起舞就被閻羅王召見;她用心地打扮失去生命的女孩,希望讓她的父母看到了能忍下悲傷含笑看著她。

  才十七歲啊!我們活著的人應該要懂得好好愛惜脆弱的生命。蘇薏倩歎口氣,再用消毒水徹底將手洗淨。回辦公室時,看到大停車場有警車,蘇薏倩上樓隨口問問:

  「貞子姐姐,有大人物死了嗎?真招搖,還叫警車護送過來。」

  「可惜不是死了某個大人物,是兩個會自己呼吸的警察來找閻王。」

  「哦?警察來做什麼?」蘇薏倩好奇地看向閻王的辦公室

  「找你。」花玉貞紅著眼眶拉著小倩問:「你有沒有?」

  聽說警察是來找她,那種感覺已經很不祥了,貞子姐姐還直搖她的手問有沒有!蘇薏倩歎口大氣,無力地拉長問號!「到底有沒有什麼?」

  「殺了你的房東。」

  「我殺雞都不敢,還敢殺人。」又想嚇她!蘇薏倩白了貞子姐姐一眼。

  「那是我了,我把他咒死了。」花玉貞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幹到可以一語成懺。「怎麼辦?閻王和阿達會不會說咒死人也算兇手?」

  貞子姐姐到底在胡說什麼?

  蘇薏倩被花玉貞搞得一頭霧水時,阿達副總從閻王辦公室出來叫她:「小倩,你進來一下。」

  蘇薏倩看阿達副總神情凝重,她不敢怠慢,馬上跟著進去。進去看到閻王正在和兩個陌生人說話。

  「她就是蘇薏倩。小倩,你住的地方發生命案,這兩位刑警找你問話。」嚴力宏見她進來,先跟他們介紹。

  難道房東真的像貞子姐姐說的——死了?蘇薏倩嚇得臉都變小,蒼白的臉加上緊蹙著眉看著說不上和藹可親的兩個男人。

  嚴力宏感受到她的害怕和不安,特地上前坐在她旁邊讓她安心。「不要怕,他們問你什麼你照實回答就好。」

  好奇怪,只聽到閻王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話,她感覺紛亂狂跳的心就安定了下來,蘇薏倩深呼吸,臉上勉強多了點血色。

  「你叫蘇薏倩?」

  蘇薏倩還是緊張得說不出話,只能趕緊點頭。

  「我問你話你不要點頭,要答是或不是。你的房東是不是叫鄭悅居?」問話的是兩人中較年輕的那位警察,來勢洶洶,官腔大得掉下來可以壓死人。

  她的第一個問題想了二十秒鐘。「是。」

  那個警察生氣地向蘇薏倩吆喝:「只問你一個名字,你也要想那麼久嗎?還是你心虛,想著要怎麼說才能脫罪,是不是?」

  蘇薏倩用力連換三次氣。這個人民保母讓她想到戲裡的昏官和欲加之罪,管它什麼是或不是,她不僅照實回答還必需要說明白。

  「不對!我才搬進去三天,前後只見過房東兩次,見面叫他鄭先生,他的太太我叫鄭太太,我怎麼會去記他的名字?請問你,你的房東叫什麼名字?」

  問得警察果然愣了一下答不出來。「前輩,這女的很刁,一定有問題。」

  蓮巖的女生反應真好!吳民達叼著煙冷笑,不悅地奚落以前的同事:「老陳,你帶這只菜鳥帶到現在還沒多大起色。」

  「小張,我來問。」老陳拉脹紅臉的年輕同事坐下。「蘇小姐,你說你只見過房東兩次,是哪兩次?」

  「簽約那天和今天早上。簽好約當天他就把鑰匙拿給我,說我隨時可以搬進去,還交代說我有事留紙條貼在白板上,他看到就會處理;我心裡高興著房東尊重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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