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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單飛雪    


  彌生細心,不管他在國外待多久,陽台栽植的花草永遠蔥鬱長青。彌生做事有分寸,深知他好惡,明白自作主張移動他屋裡的物品會令他抓狂,可是幫他在冰箱補足可樂,他喜歡。時間過去,兩人默契好得如影隨形。

  無怪乎即使他不停地換女友,彌生總認為自己還有希望,五年過去仍不死心。畢竟他對她最特別啊!他們關係曖昧;他連襯衫西裝都由彌生負責送洗,他最憎衣服被燙壞洗壞,彌生介紹的洗衣店技術好,不用特別叮囑就知道什麼衣服要乾洗,什麼衣服不可以烘,洗衣店就在彌生家附近,漸漸地,他的衣服變成她的責任。

  喬彌生最喜歡在假日早晨,幫他領乾淨的衣服回來,喜歡在家裡先替他摘去吊牌,那一刻她會覺得自己是他的老婆,撫摸他的衣服感覺像觸碰到他。因為老是幫他送洗衣服,漸漸地清楚他的品味,於是每當金紹棠有宴會出席,忙得沒時間挑選服飾時,彌生幫他帶的總能令他滿意。

  夜深,天空漆黑,路燈嫵媚。

  金紹棠靠著彌生肩膀睡了,熱熱呼息暖著她臉頰,她覺得自己也醉了。她放慢車速,聽電台女DJ性感的嗓音說——

  「世界遼闊,常常,我們覺得自己好渺小,而唯有愛,令人感到富足。在這世上,有沒有一個人很愛你?最棒的是,你剛好也愛他?讓我們聽聽,張國榮的,全世界只想你愛我,祝福你們。」

  張國榮深情歌唱,一句句震動彌生心房。車子駛上高架橋,周圍漆黑,地面橙色反光標誌一瞬瞬消逝,彌生搖下車窗,冷風拂面,伸手從他口袋掏出香菸點燃,左手挾菸,右手操縱方向盤,享受與他獨處的時光,儘管,只是一段路途,她也覺得像擁有全世界般那麼幸福。

  金紹棠枕著她柔軟肩膀,半夢半醒,嗅聞熟悉的香味,這味道令他安心,她總是擦這牌子香水。

  「彌生……我好暈……」他呢喃著。

  她噴出一冽煙。「你醉了,快到家了。」

  「彌生……我愛你——」

  車子猛地煞住。彌生驚駭,心跳如鼓。

  他又喃道:「我愛……你……知道我愛……愛誰……誰……」他胡言亂語。

  唉,拋掉香菸,火光一瞬,沸騰的心瞬間冷卻。

  踩下油門,她又氣又笑,罵他:「是,你愛,每個都愛!」就是不愛我。剛剛她還以為……她搖頭失笑,眼眶熱了。

  *  *  *

  金紹棠家有著開放式廚房,銀色廚具,黑色地磚,流理台一塵不染,顯然他不常開伙。彌生挽起袖子,輕吹著口啃,像女主人那樣檢查他的冰箱櫥櫃。嘿,她露出滿意的笑,冰箱空蕩蕩,櫥櫃碗筷每款一套。很明顯,他沒讓那女人來,這裡還是維持得像單身男人住的。在廚房轉了幾圈,彌生心情大好,還是只有她最熟悉這裡。她打開咖啡研磨機……

  頭好重,金紹棠趴躺在沙發上,緩緩睜開眼,暈眩中,看見個朦朧影子,有人  ?瞇起眼,瞧清楚站在廚房的人後,他放心了,是彌生啊。他看她吹口哨哼歌,他笑了,翻身,抬手遮去客廳燈光,想了想又放下手,側身偷覷她,看她打開自動設定的咖啡機,拿量杯和湯匙測咖啡粉量,倒入機器……

  他閉眼,困了。池知道明朝醒來,就有香噴噴的咖啡暍。

  彌生設定好咖啡機的時問,過來蹲在沙發前幫他脫鞋,又進臥房抱來棉被,看他手垂落在沙發旁,便將他的手拉回被窩裡。

  她打開陽檯燈,摸了摸陽台花草,拿水來澆,幫幾株盆栽放肥料。靠在欄杆欣賞一會兒夜景,轉身進屋,將落地窗拉上,關掉客廳日燈,捻亮茶几小夜燈。彎身審視他熟睡的面容,聽著他的鼾聲,她笑了,靠著沙發坐在地板上,打開電視遙控器,按下靜音鍵。

  螢幕閃爍,她看了一會兒新聞,還捨不得回家。習慣性地啃起指甲,想了想,起身走進書房,打開燈,走向書桌,拿起桌上放的相框,輕撫相框裡的相片,相片裡金紹棠環著她的肩膀,她手裡捧著獎盃。

  那年,金紹棠跟她都在前輩處工作,他是助理設計師,她是行政人員。那次他獲頒最有潛力造型新人獎,他們在公司慶祝。也就在那天,他決定要開造型公司,那日,他問她要不要幫他,她立刻答應,義無反顧陪他辭去工作。從此他前程似錦,從此,愛他的人越來越多。

  當他坐在桌前,當他看著這相片,可曾想過去愛相片裡的人?可知道相片裡的這個傻瓜苦苦地愛著他?

  彌生歎息,關燈離開。

  *  *  *

  翌日,公司大門推開,金紹棠扶著牆走進來。他戴墨鏡,臉色鐵青,神情痛苦。

  姍芭見狀忙起身問:「老大,沒事吧?」

  「老……老闆?」謹臧關切。

  暉芯緊張。「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不用。」金紹棠行走緩慢,頭痛死了。唉,宿醉啊,真難受。進辦公室前他撂下一句。「下次誰再跟我拚酒,就要誰滾蛋!」砰,門甩上。

  同事們交換眼色,竊笑起來。老大什麼都好,就是酒量不好。

  「天啊∼∼天啊∼∼」金紹棠呻吟。

  「早啊!」辦公桌旁彌生好精神地笑著招呼。

  他撲過去。「彌生彌生,我頭快炸了,早上和電視台的……」

  「我跟他們改期了。」呵,還不清楚他宿醉的毛病嗎?!

  「哦。」他鬆口氣,摘掉墨鏡坐下。「幫我削鉛筆啊?」

  「嗯。」桌上攤著一排鉛筆。

  他看著彌生低頭專注地一刀刀削尖,可真有耐心啊!手削的鉛筆,畫起稿來特別有靈感,他最討厭用機械削。本來都自己削的,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削鉛筆變成彌生的工作。

  他托著下巴跟她訴苦。「早上頭痛得爬不起來,昨晚被小朋友們整慘了。」彌生微笑。「不關我事喔∼∼」

  「哼,分明同夥。」

  她呵呵笑,側臉瞧他。「嘩,你看來很慘哇!」

  他瞪她。「下次不喝了,絕不喝。」

  「好好好,你拗得過他們?」她低頭繼續削筆,削完,斜臉睨他。見他左手撐額,閉著眼,很疲倦的樣子。「早上吃了沒?」

  他睜眼。「瞧我這德行,哪還吃得下?!」說著又閉上限。

  「喔。」彌生點頭,將二十幾枝鉛筆放進筆筒。「喂。」用手肘撞他。

  他睜眼。「幹麼?」

  她笑嘻嘻。「想不想吃香菇瘦肉粥?」

  「粥?」胃有反應了。「對啊,我想吃粥,但現在上哪……」他住口,看她吹掉筆屑,從桌底拎出橘色保溫鍋。

  「登登!」她掀鍋蓋,香氣噴湧,瞬間令他的胃顫抖!

  「嘩∼∼真搞來一鍋粥?」他深呼吸。「好香!」

  「喏。」遞給他湯匙。「吃吧!」翻開日誌,她說:「你要回一封信給吳先生,他們約你參加模特兒大賽的評審。周導想請你設計新戲服裝,這兩天決定好就回覆他。」報告完,她起身離開。

  金紹棠翻開雜記本,抽出削尖的鉛筆,一邊吃粥、一邊想新案子。鹹粥溫熱地滑入胃裡,頓時精神好了大半。他瞪住湯匙,她去哪買的?真好吃。

  一關上門,彌生抱著文卷夾靠在門前,瞇瞇笑了。瞧他方才驚喜的模樣,不枉她一早起來熬粥啊,呵呵∼∼幹得好啊,彌生。他多樂啊,他要是沒她照顧可慘啦  !彌生心情大好,回座繼續辦公。

  *  *  *

  舞台上模特兒走秀,沙發音樂播放,台下貴婦名援排排坐,人手一紙做筆記,挑選喜歡的衣服。

  金紹棠是這場發表會的藝術指導。模特兒臉上彩妝、髮型、配件,皆出自他的造型公司,此際,觀眾席上方監控室裡,彌生跟紹棠蹲在地毯上盯秀。

  「你覺得怎樣?」

  「Jack好滿意,跟我們敲下一季檔期。」

  「嗯,明天可以好好睡覺了。」他望住彌生笑道。「剛才……幸好有你。」

  彌生睨他。「拜託,你別再造孽了。」兩人笑了。

  方纔後台,當金紹棠做最後檢視時,他剛分手的女友邱樂瑩,亦是服裝主秀。他覺得她頭髮沒固緊,幫她重盤,碰觸她頭髮時,她忽然哭了。

  「樂瑩?」他皺眉。「別這樣……」無心安撫她,就快開場了,糟!他擔心她臉上的妝要糊了。她越哭越厲害,他斥喝。「再這樣哭下去怎麼登場?太不專業了,快收住眼淚。」

  「你還說?」她飆淚哭嚷。「是誰害我的?你不安慰我還罵我?好狠啊你!」

  「這是工作,你不要鬧情緒。」他最氣這種不專業的表現。

  她拍桌發飆,場面失控。「我知道這是工作,但我就是忍不住,我一看見你那張臉,想到你多無情,我就……」

  「怎麼了?」設計師們趕來瞭解狀況。

  「邱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助理導播也來了,模特兒們看笑話似的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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