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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對於這種現象他該滿足的露出微笑,高興他不用為難地留下她,畢竟目前她是他最大的娛樂來源,他還不想放開她。

  可是她越是不在意,他心裡的在意反而越來越深,胸口鬱悶她的無動於衷。

  「我……嘿嘿,我幫你梳鬍子,你不要瞪我。」左梳梳,右梳梳,上面也梳梳。

  兩眼閉了閉再睜開,凱恩拉著她起身。「去把廚房的刀具準備好,我教妳做西湖醋魚。」

  「醋魚喔!我怕我會做成西湖鹹魚。」上次的糖醋排骨經她手一碰變成烤排骨,全熟,帶八分焦。

  也就是說裡面沒熟,外面全黑了。

  有可能。「去、準、備。」

  不然他不是吃了她便是把她往海裡一扔,喂鯊魚。

  「好嘛、好嘛!我就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麼遺言要交代?」果然又恢復紅毛猩猩的本性,難以溝通。

  「遺言?!」眉毛一挑,冷錚錚的橫向發線。

  「對呀!遺留的話嘛!你一口氣說完免得我跑好幾趟,不要我刀器組擺好你又叫我回來聽一次話,然後又是刷鍋子、擦碗盤、洗菜剁蔥……」

  「停--」他聽懂她的意思了。「妳是指我會故意刁難妳嗎?」

  不過就那麼一回她記恨到現在,他那次只是想測測她手臂能承受多少重量,盡量從不用提大鍋子的家常菜教起,卻遭她白眼,認為他存心找她麻煩。

  肯讓他紆尊降貴傳授獨門手藝的「徒弟」只有她一個,旁人想學個一招半式可不容易,端看他心情好壞。

  什麼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指的就是她這種不知好歹的笨蛋,大家都看得出他對她另眼相看,有心培育她成材,唯獨她不懂開竅地老說他陷害她,一心想報仇。

  「不會嗎?紅毛……大廚先生。」白小兔的圓眼透露出不信任。

  「凱恩。」他非糾正她不可。

  「大廚先生。」別稱紅毛猩猩。

  「凱恩。」他在笑,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阿大先生,你是不是有點龜毛?!」吼!他一定是處女座的。

  凱恩笑著拍拍她,用和氣生財的口氣說:「我記得儲藏室有一箱剛送到的胡蘿蔔,好像多訂了,正準備退回去。」

  「凱恩、凱恩、凱恩……」她每喊一句都像在說:給我、給我、給我……兩眼亮得足以將人融化。

  「不是很難嘛!」只要用對誘餌。

  「不難。不難。」她頭點著,心裡卻在想胡蘿蔔的鮮嫩多汁。

  指著艙門的方向,白凱恩的意思淺顯易懂,只要她乖乖的服從他所下的指令就有獎賞,反之就皮繃緊點,他會繼續找她麻煩。

  白小兔也不算太笨,眼睛一眨地就往外走,沒多停留的關上門。

  苦笑不已的凱恩在她一離開立即露出痛苦神色,拉下棉衫檢視肩上傷口,有些苦惱它又裂開了,血像漏水的水管沁沁流出。

  他拿了乾淨的棉布一覆,等出血稍稍凝固再上藥。

  「啊!我忘了問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在做的事是什麼?」

  全身僵硬,他頭也不回的低吼,「出、去--」

  「好啦、好啦!紅毛猩猩就是紅毛猩猩,脾氣真壞。」白小兔嘟嚷的關上艙門。

  凱恩繃緊的肌肉微微放鬆,放在桌上的左手居然有些輕顫,他差點拿起棉布下的槍射殺她。

  「對了,我能問福嬸嗎?」

  艙門再度被打開,鑽進一張可憐兮兮的臉。

  吸了口氣,他按住傷口的手不由得一壓。「等我把妳洗乾淨放進鍋爐裡燉煮時,妳再來問我。」

  「嚇!你不愛護小動物。」殘忍。

  砰!門又被大力關上。

  傷口縫線整個迸開的凱恩沒有回過頭,背對著門仔細聆聽,不希望再有個不請自來的冒失鬼打斷他的自我治療。

  等了許久無一絲動靜,他才開始在傷口上消毒、上藥,拭淨傷處四周的血漬,然後試著縫補挖子彈所留下大約七、八公分長的傷口。

  「對不起,我想我應該知會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顏色會變來變去,一下子是藍色的,一下子是金色的,像大聖爺的火眼金睛。」

  「大聖爺是誰?」一根針插入肉裡,他咬著牙忍住刺骨的疼痛。

  「不會吧!你沒看過中國神話故事也該知道齊天大聖孫悟空,電視上有在演嘛!」啊!大猩猩住在叢林裡,難怪沒知識又沒常識。

  「還有呀,你的傷不要用那種爛藥啦!好得慢又難聞,試試我搗的藥,一帖見效。」

  玉兔搗藥搗的可是仙藥,凡夫俗子絕沒機會用到。

  白小兔像一抹煙的溜掉,動作神速叫人懷疑她是直接用飛的。

  一眨眼的時間她又出現了,不過只是將手伸進艙門將一團黑黑的東西放下,聲到人不到以避免他抓狂,所以她沒看見倏地轉身的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錯看了她嗎?

  手上的槍上了膛,對準門口。他想他才是那個被愚弄的人。

  倏地,船艙的門又被推開,凱恩的表情變得難看。

  「白小兔,妳還想幹什麼?」

  一隻毛茸茸的手推門而入,滿臉錯愕的盯著正對他胸口的槍,雙手連忙舉高一吶--

  「我……我是船長提姆。安赫斯夫,我沒有惡意……」

  第四章

  「船醫,能不能請問你,嘴碰嘴是什麼意思?」

  砰!重物落地聲。

  最近船上的醫療室常會發生突如其來的怪聲,有時是玻璃瓶墜地,有時是嘩啦啦藥丸滾動的聲音,有時是放屁似的噗哧聲。

  不過以桌椅翻動的聲響最為厲害,船板為之震動,連門外走動的遊客都能感受得到,以為門內有驚人事故傳出,不免好奇的探頭一望。

  通常他們都會看見一個身穿唐裝的可愛女孩,面有不解地坐在船醫面前,而在醫療室的人或是船醫本人突然掉了東西。

  就像此刻摔成兩截的聽診器一樣,聽筒一端在桌子底下,另一端則因風浪起伏而滾向門邊。

  航向公海的豪華大游輪破浪前進,載滿一船的新人和賭鬼與深藍的海洋同行,天海共一色連成一線,氣象萬千變幻莫測。

  有人輸錢,有人贏錢,有人歡天喜地,有人愁眉苦臉,形形色色的臉譜交織出現代人的縮影,酸甜苦辣澀五味俱全的演繹出人生。

  但最悲慘的不是這些花錢尋歡的大爺,而是一日數次受驚的白袍男子。

  「船醫,你要不要緊?」她的問題有那麼難嗎?怎麼每個人都聞之色變。

  新來的船醫年紀並不大,大約三十歲左右,是個來自上海的東方人,狹長的鳳眼往上勾,俗稱桃花眼,深受女性的歡迎。

  但他的鳳眼不像一般細細小小的瞇瞇眼,一笑就瞇成一直線的叫人找不到眼睛的位置,而是亮且有神,近乎杏眼的那種。

  只是眼角上勾把一雙大眼拉長了,以東方人的眼光絕對稱不上俊帥,可是看久了卻有一種獨特的味道。

  「不……不要緊,我沒事。」又要換一副眼鏡了,這是他上船以來損壞的第三副眼鏡。

  看著彎曲變形的鏡架真是欲哭無淚,多來幾次這種無妄之災,他當船醫的薪水恐怕不堪支付。

  「那你趴在地上做什麼,尋寶嗎?」白小兔彎下身一瞧,不懂他東摸西摸在摸什麼。

  不是趴,是跌,受到驚嚇。「我在找聽診器,好像掉到……」

  身首分家。

  「你腳底有一個,我幫你把另一個拿回來。」咚咚咚,她一腳前一腳後用跳的。

  「感……感謝妳哦!我會好好地安葬它們。」譬如海葬。

  扶著腰撐著桌角起身,年輕的船醫蘇曼莫可奈何的說道,他想船上多來幾個像她一樣好學好問的「傷患」,他可以提早申請退休了。

  理由是精神傷害和驚嚇過度,相信所有人都會同情他的處境。

  「不用啦!只要你跟我解釋嘴碰嘴是什麼意思就好,我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來。」好苦惱吶!晚上翻來翻去都睡不好。

  砰!又有人跌倒,門外一位紳士打扮的老人家若無其事的起身,拍拍膝蓋上的褶痕緩步離開。

  原來不是只有他會被嚇到,同病相憐的人還真多。蘇曼幸災樂禍的一瞄眼前女孩。「妳不知道?」

  「知道還用得著來問你嗎?我又不是吃飽飯閒著。」她廚房裡還有好多工作沒做,忙得不可開交。

  若是一般人用她這種語氣詢問,人家一定會說傲慢,可是由她說出可知是真的不懂,而且是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前來,讓人不好意思拒絕的為她解惑。

  「妳應該先去問其它人,他們會給妳滿意的解答。」就是不要來問他,他不想讓別人笑。

  回答得好人家認為是理所當然,因為他的身份是醫生,有關「醫學」方面的問題理該無所不知,不會被短短的一句話考倒。

  反之大家會嘲笑他醫術不佳,連個小問題也無法令人滿意,辜負大家對他的信任和愛戴。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船醫而不是十項全能的超人,總有力有未逮的時候,要求過高他也會負荷不了,像常人一樣頭暈腦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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