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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衛小游    


  他想這也許是因為她太神秘了,而他向來喜歡神秘事物的緣故吧。

  挖掘秘密是一件多麼誘惑人的事。

  現在他已經知道她的名字、系級,還有她的寢室號碼。他知道她在一家書店打工,也知道她另外有一份咖啡館的工作;她甚至還兼了兩個家教,學校的課排得又滿,因此其實要看見她是不大容易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會跟她們一起到學生餐廳吃飯的原因,這是最方便見到她的方式。因此每到了這一天,他會因為想跟她一起吃午飯而強迫自己早早到學校上課。

  拜她所賜,他已經連續好幾個禮拜沒蹺過禮拜三上午的課了。

  看來跟好學生多多來往,還是很不錯的。

  第四章

  十一月中旬,秋天已到盡頭,冬天尚未來臨,是一個夜空格外清明的時節,也是獅子座流星雨來訪的季節。

  早在天文台公佈今年流星雨最大值的預測時間之前,一群年輕的學子早已磨拳擦掌,備好摩托車,選定觀星地點,準備出遊了。

  假如可能的話,每個人都該親身體驗一回真正的大學生活。

  一個人漫長的一輩子裡,在高中以前都被沉重的課業壓力所困住,根本沒有自由可言;而在出社會以後,工作或家庭所帶來的壓力也會使一個人因為背負太多責任而無法任意妄行。唯有大學這一階段,青春年華,無拘無束,是最能放縱、最能享受、最能揮霍的一段生命。真的!每個人的一生中,如果能夠好好地放縱過一段,才能說他真正體會過人生的百態。

  然而當身邊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盡情地在享受年輕的青春活力時,唯有依農無法參與這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近三十三來最大值的流星雨即將點亮東半球的夜空這回事。

  除了忙著打工外,這時節偏也是期中考的前夕,連唸書的時間都快沒有的她,哪裡會有多餘的心神關注其它活動?

  宿舍裡,幾個作息完全不一樣的室友熱烈地交換起彼此的觀星計劃--當然,依農插不上嘴。幾乎是落荒而逃地來到英聽教室,不料中堂休息時,一堆同學也在談論流星雨的事。

  台北城光害嚴重,想好好看流星非得到郊區或山上不可;而那對依農來說,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再想到這個月的存款餘額時,她的眉頭鎖得更深,且不覺地露出些許落寞。

  下課後,她快速地收拾起書本,逃離那個她無法參與的青春。

  走出教室時,她心想:算了,這沒什麼好難過的,就跟往年聖誕節或任何值得慶祝的節日一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與期待的氣氛中時,她應該已經要習慣那種無法參與其中的失落感。能夠在大學裡繼續唸書,已經很幸運了,她不該太貪心,更別說冒著被當的危險在考試前出遊了。她負擔不起重修所浪費的時間。

  如果她沒聽錯的話,流星雨最大值的時間是在考浪漫時期文學的前一晚的凌晨兩點左右,而隔天一大早的第一堂課就得在考卷上見生死。這門課的老師是出了名的「當鋪」,而英國文學史恰恰是她較弱的一科。自從這陣子多攬了一門家教,變成一個禮拜兼三個家教工作後,她幾乎沒有時間溫書。

  她不能去想流星雨的事,管它是否是好幾十年才能一見的天文奇觀。

  儘管如此,內心一個聲音仍然輕輕響起:也許她不能到光害低的地方去看流星,但或許她能在唸書到兩點時,走到窗邊看一眼十一月晴朗無雲的夜空。

  這念頭隨即引來一陣苦笑。她哪來的夜空可看?這城市盆地上方的夜空總是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那其實是污染塵和二氧化碳。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去,包括正位於談話圈圈核心中的亞今。

  考入這所學校後,因為忙著打工的緣故,使得她與班上同學並不親近,唯有熱情大方的亞今注意到她的存在,闖進她的心房。雖然她當亞今是朋友,但亞今終究有自己原來的朋友圈,而那圈子像是一個她無法企及的世界。

  內心裡,她知道自己是孤單的人,朋友只是偶爾出現在身邊的過客,不是永遠的陪伴與慰藉。她不能渴望太多,也最好不要渴望,因為她並不是毫不貪心的人。

  走出教室後,耳邊似乎仍然可以聽見同學們熱烈的討論。

  她眨眨眼,深深地吸一口氣。

  到書店值班。

  ☆ ☆ ☆ ☆ ☆ ☆ ☆ ☆ ☆ ☆ ☆ ☆ ☆ ☆

  葉予風看著眼前烘亂成一團的景況。

  這麼熱鬧地討論出遊的事情,在他的世界裡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早早已經失去了新鮮感。

  他的同學大多允文允武,既會唸書又會玩樂,而且出身環境大多很好。雖然不見得大富大貴,開著跑車大剌剌在校園裡搖擺,但至少都是那種負擔得起一點娛樂活動的大康之家。

  在他們身上,他看見了現代布爾喬亞的生活品味與習性。他預料著自己的生活大抵也是這麼回事。

  他玩樂團、當主唱,參加團體活動,經常結伴出遊,認識不少不同背景的朋友。他攀過南湖大山,看過關渡夕陽,也時常去北投泡溫泉,往竹子湖摘海芋。

  任何在台北城求學的學生該玩的,他都玩過了--不該玩的,也試過不少。

  只有花在書本上的時間算來並不怎麼多。

  曾經,他熱中於他過了一大半的學生生活,喜愛那種多采多姿、無拘無束的自由,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玩樂的事情漸漸對他失去了當初的吸引力。

  他還是花很多時間在樂團裡,畢竟他真心喜歡唱歌,也喜歡唱給人聽。但每回與一些會玩的同學,或是樂團裡的人一起去尋歡作樂時,曾經很投入的他,卻開始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心靈分成兩半的人。

  有一半的他依然很熱中於和朋友們在一起,但另一半的他,卻像是抽離了身體的靈魂,看著自己的軀體在遊樂園中玩耍,靈魂卻無法投入。

  那種感覺很奇怪,而且使他困惑之餘還感到疲倦。

  他才幾歲呀?

  他想起半個月前回家時,家人對他提起的計劃。

  爸媽提議在他大學畢業後到歐陸進修法律研究所,專攻國際法。

  國際法是國內法律專長的趨勢,隨著台灣的日益國際化以及與他國接軌的頻繁,國際問不管是跨國的商業糾紛或是民事案件都愈來愈普遍。

  理性來看,這是個好計劃,可以讓他不用擔心畢業後考不上律師執照,使家人失望。但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問:這就是他想要的嗎?一輩子都在別人的期許下活著,實現別人的、而不是自己的夢想?

  最諷刺的是,說到夢想……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夢想。

  有時候,他真怕對他抱有期望的家人終究會看出,他其實跟他上進有為的家人完全不一樣,他其實是一個沒有理想抱負的平凡人。

  猛地搖了搖頭。他試圖甩去那份使他不安、也不大願意去深思的想法。

  「那就這麼決定了。」

  他聽見阿東的聲音傳來,飄散的眼神凝聚回現實世界。

  決定了什麼?

  一陣歡呼。顯然所有人都同意了,似乎也都在期待著某件事。

  然而他還是沒弄清楚狀況,直到阿東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嘿,昨晚沒睡好?眼睛這麼紅。」

  正要搖頭說不是,阿東已經又開口說:「今晚睡飽一點,明天晚上,咱們上陽明山去看流星雨。阿康已經約好一群女生和我們一起去。」

  聯誼喔!心裡漲滿說不出的疲憊。這是這個學期第幾次了?

  而且……明天?「後天不是期中考?」他那天早上要考民法。

  但葉予風只聽到朋友們大笑出聲。

  「哦,你不會是在擔心吧?」阿東說:「不過是一個小考試而已,才占學期分數多少?安啦!」他對他擠眉弄眼。「再說,我們大家不是都有『罩子」?」

  作弊!

  不,葉予風從來沒作弊過--起碼大學時期還沒有--而且他也還不想壞了自己的這項原則。但他沒有對阿東說什麼。

  在大學裡,作弊有如家常便飯,有時連教授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並不抓得很仔細。

  「小心被捉到。」出於關心,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但終究沒有拒絕跟朋友們一起出遊。畢竟玩樂也是他經常在做的事,似乎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阿康走過來用手肘輕撞了他一下,擠眉弄眼地笑道:「開心一點唄,韓憶也會去。」

  韓憶?那朵經濟系的系花?

  「她去不去關我什麼事?我跟她又不熟。」葉予風不感興趣地說。

  阿東曖昧地笑著說:「人家韓小姐可是指明了要你出席,才會帶她那票姐妹淘坐上我們的機車後座,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不熟有什麼關係,等多多來往幾次,要熟還不簡單,看你是要三分熟還是八分熟,或是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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