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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衛小游    


  依農笑笑地看了亞今一眼。

  外文系的?還是二年級?他還以為她是學妹呢。

  「那妳怎麼會去修大一國文的課呢?」明顯的,她跟他不一樣。他是那種「混四魔王」型的學生--在大學裡混個四年;而她,典型的乖乖牌代表。光瞧她手裡大部頭的原文書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她怎麼可能因為被當而重修?

  亞今搶著替依農發言,「因為沒選到好課嘛。」

  「沒辦法選別的課嗎?」他看著她,又問。

  眼見著亞今嘴巴大張,又要搶話,「她--」

  葉予風突然眼捷手快地一把抓住顏依農,在兩個女孩都還搞不清楚狀況時,拉著她就跑。

  亞今錯愕地將嘴裡呼之欲出的話吞進喉嚨裡,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一溜煙跑得只剩一點點人影的葉予風與她同學,她扠著腰高聲喊:

  「喂!」

  怎麼這樣啊,顏依農是她好不容易才逮到的飯友耶。

  這下可好,待會兒她要跟誰一起去吃飯?

  ☆ ☆ ☆ ☆ ☆ ☆ ☆ ☆ ☆ ☆ ☆ ☆ ☆ ☆

  葉予風拉著顏依農逃命似地跑了起來。

  他們一直跑到校門口,穿過地下道來到對面馬路時,才停下來。

  不知何時,顏依農手中那本厚重的原文書已經換到了葉予風的手上。兩人各自站在路邊喘著氣。

  待氣息平穩下來,兩人對看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所不同的是,他笑得輕狂。

  她則笑得含蓄。

  但兩雙眼睛裡都閃著淘氣的光采。

  「你剛剛差點害我跌倒。」她假裝責備道。

  但他倒不怎麼有被責備的感覺,依舊笑嘻嘻地,「她總是代替妳發言嗎?」他問。

  「是啊,」她附和地說:「她是我的發言人。」

  「啊,這麼說我不該拯救妳離開嘍?」他誠惶誠恐地問。

  「不,你來得正是時候。」她的臉頰因為奔跑而泛紅。「我們正要一起去吃午飯。」

  他一臉受到驚嚇地撫著胸口。「天啊,我可以想見她代替妳餐盤內的豌豆和青菜發言了,妳同學似乎有著超乎尋常人的模仿癖好。」

  依農又氣又覺得好笑。「第二節課,你真是刻薄!」

  「但是妳跟著我笑了。」他說,「妳是共犯。」而當她開朗地笑起來時,那層紗就不見了,距離似乎也不再那麼遙遠。他總算能夠較自在地與她說話了。

  顏依農點點頭承認:「是的,我是共犯。」說完又是一笑。

  當下他突然有一種想法:也許他該常常拖她下水。因為有她這個「共犯」的感覺似乎挺不錯的。幾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裡油然生起。

  「哈囉,我叫葉予風。」他微笑地看著她說:「樹葉的葉,不予取予求的予,風箏的風。妳呢?」

  「我?」依農只是笑笑地指著自己。「我叫語音輸入法。」

  他搖搖手。「錯,妳叫言漪濃?」剛剛那位高亞今是怎麼稱呼她的?「言的言?漣漪的漪?夜色末濃的濃?」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一定錯。看她笑成那樣。

  突然留意到拿在手裡的原文書,他在她不反對的情況下翻開封面。「紅顏的顏,依偎的依,農忙時候的農--顏依農。」他抬起頭,微笑道:「很美的名字。」

  她只是看著他,淺淺地笑。

  「顏依農,我請妳吃午餐。」

  「前面路口那裡有一家賣酒釀湯圓的,妳吃過嗎?」

  「顏依農,妳好神秘,哇塞,妳的字真漂亮。」偷偷翻看書裡的速記。

  「顏依農,我叫葉予風,妳記住了沒有?」

  「顏依農--小依?小農?還是小顏?不不不,還是依農好了,這個名字很好聽。依農……」

  依農覺得,他玩笑似地說著她名字時,感覺很美。

  而且她留意到了,他有一副極為動人的好嗓子。

  聽他說話,竟使她的心像是湖水般被悄悄地溫柔擾動。

  她不知道該不該歡迎這種感覺;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時間歡迎這種感覺,更別說是體驗它了。

  ☆ ☆ ☆ ☆ ☆ ☆ ☆ ☆ ☆ ☆ ☆ ☆ ☆ ☆

  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在顏依農二十歲寂靜無波的生命裡,出現了一名攪亂她心湖的男孩。

  校園很大,理應不該經常碰到面的。但自從葉予風知道她是外文系的學生後,他們便經常在文學院外「偶遇」。

  巧得像是約好了一般,每個禮拜三上完共同必修課後,亞今準備拉她一起到自助餐店大快朵頤一番時,他就會出現在她們面前,笑嘻嘻地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亞今是個爽朗的女孩子,幾次「偶遇」下來,倒也跟葉予風熟稔起來。再加上兩人都很健談,能聊的話題多,因此自然而然搭成了一夥飯友。

  依農不像他們一般健談,因此,常常,她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吃著飯,聽亞今和他一搭一唱,你來我往,唱大戲般的嘻嘻鬧鬧。

  然而她也無法完全置身事外。經常地,在他們說笑之際,他會突然轉過頭來,問她同不同意他剛剛說的話,或是問她一些有的沒有的問題。

  亞今習慣性地要代替她發言,但他總會執意地聽到她回答才算數。

  這使得依農不禁疑惑起:葉予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難道沒有別的事好做嗎?法律系的學生,課不都重得沒有多餘時間在外頭閒泡嗎?

  異數。是的,葉予風顯然是個異數。

  「葉子,」已經熟稔到直呼其姓的亞今推了推他。「聽說你們繫上有個天才型的學長還沒有女朋友,你能不能幫我引薦看看啊?」

  葉予風搖搖手說:「唉呀,不要啦,書獃子一個,不適合妳啦。」

  亞今不同意地道:「適不適合,要我說了才算啊,你又知道哪一種人適合我了?』

  葉予風嘻嘻哈哈的。「妳啊,這麼愛搶話講,我看柯林頓或小布什很適合妳的品味,保證讓妳入主白宮當首席發言人。而且,」故意頓了頓才說:「妳男朋友應該有一大堆吧?哪裡還需要我介紹。」

  「如果你真的這樣認為,那你就錯了。我的男性朋友是有一大卡車啦,可『真正的』男朋友卻還沒有半個哩。人家說大二女生最嬌俏,我當然得趁這個黃金歲月,趕緊找一個有前途的人綁著嘍。」

  「有前途?」

  「念法律的,將來不是法官就是律師,夠有前途了。」

  葉予風失笑。「那我呢,我也是念法律的啊。」

  「你?」亞今斜睨他一眼。「你不行啦!」很嫌棄的樣子。

  「為什麼不行?」有點委屈又有點好奇地問。

  亞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你不是早已名草有主了嗎?」

  葉予風瞪大眼睛,連正在啃玉米的依農也感興趣地抬起臉瞄了一下。

  「我?」

  「懷疑嗎?」亞今拍拍胸脯說:「我高亞今最講義氣了,絕對不會打好姐妹男朋友的主意。你跟依農認識在先,我怎麼好意思橫刀奪愛。」語氣裡似乎有點惋惜。

  依農差點被玉米噎到。

  葉予風則錯愕地看向始終保持沉默的依農,依農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他,跟她?

  「我跟依農……只是朋--」友啊。

  亞今擺擺手道:「錯!男女之間哪有什麼單純的友誼,騙人的啦!」好像她自己不計算在內似的。

  葉予風似乎有點不高興地說:「但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只是很認真地想當她的朋友而已呀。」

  依農眨了眨眼。

  只是朋友?

  原來如此。這一陣子以來,一直困擾依農的問題終於有了解答。

  而且還是這麼單純的一個答案啊。

  只是朋友……

  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她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但亞今仍然十分堅持自己的看法。「我才不信!」

  「我才不管妳信不信!」他幾乎有點氣急敗壞了,急急看向依農,解釋道:「依農,妳不會誤會的,是吧?我絕對沒有懷著不良的企圖……」他真怕被高亞今這樣一說,依農會離他離得遠遠的。她看起來不像那種能夠唐突的女孩,而他也無意打破兩人之間那種心照不宣的友誼。

  真不知該釋懷,還是該為此感到失望。決定出手解救被亞今堵得啞口無言、面紅耳赤的他。依農說:「還好你現在已經澄清你的意圖了,在亞今交到男朋友以前,你趕緊先下手為強吧。」

  葉予風呻吟了聲,摀住眼睛。「這誤會可又更大了。」

  「是喔,誤會。」亞今懶得理他地說:「下次我們兩個好同學吃飯,你不要再來插花好不好?免得你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

  他睜開一隻眼睛,狀似委屈地說:「好吧,如果真要洗不清的話,先說好,我的對象可是依農喔。」

  亞今啐他一口。「早就知道了啦!」以為她是瞎子啊。

  依農趕緊搖搖頭,滿足於那友誼的界定。「你還是離我們遠一點好。」

  「我何嘗不想。」他看著她,脫口說出。

  他也想離她遠一點啊,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每次看到她,他就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不跟她說說笑、聊一聊,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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