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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謝上薰    


  「琴心,抽她腿子。」

  細籐條應聲抽打她後腿,她叫痛便跪了下去,嗚嗚咽咽開始哭起來。

  丁勤花不平。「孩子做錯了什麼,你教訓她便是,何必叫下人打她,她好歹是丁家的甥小姐,輪不到下人欺負她。」

  「對,對,尊卑要分清楚。」了耕義很在乎這點。

  「下人知道潔身自愛,更強過不知檢點的甥小姐百倍。」

  「夫人,這話嚴重了。」丁耕義動容。「是誰不知檢點?」

  「就是你這位好外甥女。」閔杏妃戚容道:「老爺將家事托付給我,若不是事情嚴重到關係丁家的名聲,我也不敢驚動老爺。」

  「來弟,你說,你做了什麼?」丁耕義怒責林來弟。

  「我……沒有……」她拿袖子拭眼淚鼻涕,「不知檢點」的意思她不見得明白,只知不是好話。

  丁勤花冷笑。「嫂子,你讓來弟從早忙到晚,沒一刻空閒,她哪來的時間和精神去做出不知檢點的事?」她也想趁今日大哥在場,讓他瞭解大嫂待人實在太苛。

  但丁耕義最重視的是名聲,他絕不允許家中有人幹出醜事影響他的威望,直問:「夫人,到底來弟她做了什麼?」

  「琴心,把你所看到的詳實稟奏老爺。」

  「是,夫人。」琴心斂容端莊道:「來弟小姐今夭去拾柴回來得晚了,夫人不放心,命我去尋回小姐,我一走近林邊,卻瞧見小姐居然和一名男人手拉手在談心,十分親密,我當時嚇得沒主意,只知趕緊跑回來告訴夫人此事。」

  林來弟不敢置信的望著琴心,以為她說的是別人。她何時叫過她一聲「小姐」?而舅媽竟會不放心她?

  「來弟,可有此事?」丁耕義厲聲問。

  她絲毫不覺事情的嚴重性。「他不是壞人,是石園的主人石大爺,阿姨和筱樵也見過他,可以作證。」

  「他幫過你們的事,我早已知曉,但他為何又來找你?」

  「我不知道,可是我沒有和他手拉手,琴心亂講,當時他在幫我的手敷藥。」來弟平伸掌心,露出受傷的手以證明。

  閔杏妃一時有幾分尷尬,怕丈夫責問來弟的手傷,萬沒料到丁耕義卻衝動的搶下琴心手中的籐條,往來弟的手心抽去,一時火辣辣的刺骨疼痛直鑽人心,來弟痛得縮手唉叫。他猶發狠的打她手背、指頭、手心,斥責道:「不知廉恥的小浪蹄子!你若知道羞恥,即使兩隻手都爛掉也不准教男人碰你一根手指頭,可是你卻反過來叫男人給擦藥……賤貨!你不要臉,丁家還要臉!」

  林筱樵嚇得直打哆嗦,在來弟的哭叫聲中,也只能夠喃喃求饒。「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聲音傳不到他人耳中。

  「大哥!」丁勤花是唯一有勇氣搶下籐條的人,高聲喊道:「你打死來弟,真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瓊花姊嗎?」

  搬出死人、永遠是最有力的恫嚇。

  丁耕義退回寶座,口裡不住道:「不像話!不像話!」不知是罵來弟不像話,還是責備丁勤花忤逆長兄不像話。

  閔杏妃乾笑兩聲。「俗話說『見舅如見娘』,今日大姑若健在,也會贊同老爺管教來弟;不幸大姑仙逝,老爺舅代母職,來弟只要出一丁點差錯,不只我們心中難過,更無顏去見地下的大姑。」

  「不錯,不錯。」

  「不過是一件很單純的小事,你們卻小事化大,還敢說為了瓊花姊?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鬼胎!」

  「勤花,你說這是什麼話?」

  「大哥,『嚴以律人,寬以待己』,不是讀書人的風範。」

  「你放肆!你安分守你的寡,家裡的事不許你過問……」

  異峰突起。

  「來弟!」林筱樵兩個跨步扶住來弟的身子。「來弟,你怎麼啦?你不要慌,來弟,不要慌,慢慢呼吸……」

  「我好痛……我的頭好痛……救救我……我的頭好痛、好痛……」

  「來弟!來弟!天啊,怎麼辦?誰去找個醫生來?」

  丁耕義等人皆不知來弟有病,一時全驚呆了。

  「筱樵,你別慌,」丁勤花提醒。「石大爺不是給了來弟一盒藥?」

  「對,對。」她知道來弟總是將香囊隨身帶著,連忙取出來,手忙腳亂的倒出白玉小盒,一個沒接好,小盒落地蹦到閔杏妃腳邊,被她抬起。

  「嘖嘖,好精緻的白玉盒。若說來弟和那位石大爺之間沒什麼,有可能一出手便送出這麼名貴的東西嗎?老爺,你以為如何?」

  林筱樵求道:「舅媽,先把藥給我吧!來弟痛得厲害。」

  「她這是什麼病?」

  「不知道,大夫診斷不出,只能給她止痛。」

  「天哪!她竟罹患不知名的怪病,這以後還有人敢要嗎?我們豈不是要養她一輩子?」閔杏妃對來弟更增厭惡,誰也不樂意替別人養孩子,還是個有怪病的孩子。

  「藥、藥,給我藥。」來弟並沒有忘記石不華的保證,吃下藥她就不痛了。她兩眼發光,充滿希望的撲向藥盒,教閔杏妃隔開。「那是我的,那是我的……」她哭喊,又抱頭叫痛。

  「嫂子,你難道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嗎?」

  「我是怕來弟受騙,這萬一是毒藥怎麼辦?」

  「依我看,你才是會害死來弟的毒藥。」

  閔杏妃大怒,將白玉盒子朝大門口擲出去——

  「我的藥……」來弟一瞬間感到絕望透了,抱頭哭道:「你是母夜叉,你是最可怕的母夜叉……」她沒瞧見閔杏妃臉上閃過後悔的陰影,更沒瞧見石不華剛巧接住了白玉盒,以天神之姿令人駭然地怒視廳上眾人。他將來弟整個人抱在懷裡,看她痛苦得幾欲暈去,很快餵她服下一顆藥丸。她感覺到了,緊緊的依偎在他懷抱裡,意圖平復顫抖的身軀。

  石不華張開雙臂將她圈滿懷。

  「哦,來弟!不痛的,來弟,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很快就過去了,很快就過去了。」

  「小來弟很勇敢,忍一忍就過去,很快就不痛了。」

  來弟的淚在他衣襟涎灑,他愈發緊緊地摟住她。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不讓人罵你、打你、虐待你,永遠都不會了,來弟,你知道我本領很大,我說會保護你就一定做得到。」

  她稍稍抬起臉看他,痛苦減輕了,仍是惶然無助。

  「你睡吧!一切都交給我。」

  他手指輕輕按在她黑甜穴上,來弟睡著了。

  「別忘了夢見我。」在她額上又烙下一記輕吻。

  「不像話!真是不像話!」丁耕義終於清醒了,義正辭嚴的破口大罵。「丁家的列祖列宗在前,你們居然幹下這樣的醜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住口。」石不華對他可沒有絲毫溫情。「你縱妻欺凌一名弱女,是為不仁,愧對亡姊臨終托孤,是為不義,你不仁不義,還配叫丁耕義嗎?」

  「你……你敢這樣跟我說話?須知此處是丁家大堂,不是石園。」

  「我沒工夫理你,現在你給我聽清楚。林來弟我帶走了,我很快便會派人來下聘,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娶她為妻。以前的事我姑且不追究,但從今以後林來弟就是我石不華的妻子,生死榮辱,再與你們姓丁的無關。」

  「你要娶來弟?」丁耕義的舌頭差點打結。

  「你真要娶林來弟?」眾人皆疑。來弟有什麼好?

  「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告辭!」

  石不華竟真的抱起人就走,絲毫不把丁家人放在眼裡,氣得丁耕義直跺腳。

  「你給我回來!我不答應,我偏不答應!我也絕不讓你姓石的稱心如意。」

  「你回來……好,咱們走著瞧!我到官府告你誘拐良家婦女,教你身敗名裂……」

  「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在怒罵聲下,石不華根本無關痛癢,他早去得遠了。

  閔杏妃也沒叫長工、丫頭攔住他的去路,看看他神氣的樣子,再看看自己老爺,哪個女人會不遺憾她嫁的不是石不華那種男人?

  多金的男人不難找,但像他那樣溫柔多情的,她卻一個也沒碰到。

  閨怨啊,閨怨!

  第四章

  黑決明大大地被震驚了,向來冷靜到近乎無情的主人竟會幹出「搶親」之舉!

  那位新娘只有十四歲,還沒有發育的跡象,難道他敬重的主人患有「戀童癖」?!名分未定,尚未下聘、迎娶,他就這麼把人搶回來了,天底下就是有這種任性到極點的主人,他命好苦,累得他又黑瘦了一圈。

  「此事萬萬行不通的,主人。」

  黑決明說到口乾舌燥,石不華仍是充耳不聞,一意孤行。

  「你設計的大馬車終於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你應該高興才對嘛!」

  這一次例外。黑決明揮汗如雨,繼續和主人奮戰:

  「請納屬下忠言,讓來弟小姐待在石園養病,主人若是帶著小姐齊赴兩湖,這裡將會謠言四起,說林來弟和石園的主人私奔了,這對來弟小姐太殘忍,日後她還有臉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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