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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陳毓華 看得出來厲晚濤的氣色並不差,一條吊掛著石膏的腿,一條也裹上石膏的左手,衣襟下有隱約可見的紗布。 孔初露定定的注視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誰?」 「我是誰?」她吞嚥困難。 「是啊,剛才那一大群人每個都有自我介紹,就你我還沒見過。」抽了張紙擦手,他擦的很仔細,也很優雅。 孔初露一直等他擦完手,又喝了口水,她必須無比堅強才能說出這些話來。「你好狡猾,這樣就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個讓她陌生的厲晚濤眨眨眼,還摳了下鼻子。「如果你是來找我玩字謎的,醫生說我的腦子受了傷,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大公的他每天都要撥出一個小時的時間接見民眾,傾聽民意,他把孔初露當作他的人民了。 「你該死的把我忘了。」卻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 厲晚濤茫然的看著大發脾氣的她,「如果我說錯什麼,我可以道歉。」 「誰需要你的道歉,你這王八蛋,不但欠我一個解釋,現在還把一切都忘光了,你好……你真好,忘掉你不想記住的,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破碎的語言,破碎的心情,她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只想狠狠給這男人一個耳刮子。 「小姐?」感覺上他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在心深處,說真的,他並不想看見她這麼難過的樣子。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明明他就不認識她。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是誰?」不肯死心,不肯心死,這麼荒唐的劇情要叫她怎麼心悅誠服的接受? 他不敢再亂回應,這女生的任何表情都讓他覺得要是不小心說錯話會有不得了的後果。 孔初露的肩膀垂了下來。 拖著沉重的步伐,門外,厲家老夫妻正坐立不安的等著。 「小露,我很難過。」老媽媽焦灼的情緒也沒有出口,抓著茫茫然的她想傾倒。 她溫馴的拍拍老媽媽。「他,醫生是怎麼說的。」 被扔下的人,連心傷的機會也沒有。 「說是失憶,他連我這媽也不認得了。」 「哼,只有你嗎,你生的笨蛋兒子認為自己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厲禹強忿忿下平。 「對不起爸媽,他是為了救我。」 「傻孩子,你是他老婆,不救你要救誰!你一點也不需要歉疚。」厲禹強脾氣壞,卻是開朗明理。 三人在會客的椅子上坐下,「孩子,你的身子可以嗎?要出來也沒多加一件衣服,這個許國稟,男人就是男人,粗心大意。」 有人如此輕言軟語的安慰,孔初露延宕許久的淚終於奪眶而出,趴在老媽媽的肩膀上許久不能動。 老爸爸瞠目,乾脆溜出去抽煙。 「你乖,我知道晚濤對不起你,讓你擔驚受怕不說,還把你牽涉到國務上面去,他真不應該,你好好的哭,哭過了,自然就好了。」 「那個壞人跑了。」用老媽媽給的帕子抹掉眼淚,這時候哭有什麼用呢? 「你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瓦利爾也是我從小看大的孩子,總以為性子不會壞到哪去,誰知道愛他卻變成了害他,要是我不讓晚濤辦他,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多年的收羅證據,欠缺的就是臨門一腳,這一腳瓦利爾自己踢了出來,現在就算他能選出自己國家,法國德國比利時也容不下他的,到時候他還是只有回來接受懲處一條路可走。 孔初露瞄了掩門內,回頭,垂首。 「你們……還有厲晚濤……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吶,只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父母,希望孩子個個能幸福平安。」 「我台中的爸媽從頭就知道了?」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我家那個老頭子跟你台中的爸曾經是老朋友,要費心娶人家好不容易養大的寶貝女兒怎麼可以不坦白?」 就知道她是唯一的受害者。 「孩子,我們聯手隱瞞了你很多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氣。」 孔初露苦笑。「他都變成了這樣,我就算氣炸了也沒用。」 「好孩子,就知道你的度量不一樣。」 好媽媽,用不著這樣看好她,要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會等著的! 「我想這樣吧,」老媽媽溫柔的拍著她,不給她鑽牛角尖的機會。「晚濤的大公位子反正有人代理著,一時半刻也沒有即時要回去的必要。」 「所以?」 「我聽說你們結婚到現在都還沒有度蜜月,就暫時放你們長假,好好去玩。」 「他什麼都忘了。」 「這樣不正好,雖然從頭開始有點豐苦,就把它當作重新一次的戀愛。」 是啊,他們一開始就進到婚姻裡了,跳過了情生意動的所有過程。 事情再壞也就如今這模樣了,還有什麼好不能的。 她又抬眼,恰恰對上覺得於心不安卻又動彈不能,只能伸長脖子拚命往外探看的厲晚濤。 第九章 風塵僕僕的回到家已經是兩個半月後的事。 從那到處綠意盎然的國家回到水泥叢林的台灣,老實說視覺上很難適應,可是畢竟是自己上生土長的地方,癩痢頭的兒子說什麼也是自己的好。 一回到家,孔初露高興的到每個房間去轉圈圈,把窗簾拉開見光,去除房子裡的霉味,厲晚濤小狗似的跟著,回到客廳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這是我要住的地方嗎?好小。」 人喔,就算短暫的失去記憶,本性還是不會變的。 以前他就嫌房子小,然後買了隔壁樓打通,買了還嫌不夠大,男人都不知道打掃起來很麻煩的。 看她表情有異,這段時間很不幸學會看孔初露臉色的人趕緊圓回來。「不過人要知足對不對,你說在這塊區域裡有房子是件不容易的事。」 「是你吃飽沒事做,那麼大房子要浪費很多時間打掃整理,你買的時候痛快,沒想到我的辛苦。」孔初露沒好氣的應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來很容易累,人疲累,哪來的好脾氣。 「媽說要派人過來幫忙你又不要。」廚子、管家、小廝、警衛,要什麼有什麼,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不。 孔初露閉上眼。「那我請問你,厲先生,這麼多人來要住哪裡?」 「了不起把樓下兩間買下來,再打通。」 捏著突突作痛的太陽穴,她好想捏死這男人,轉頭,她選擇走開。 小狗又跟上來。「你在生氣,為什麼要生氣?」 要不是知道他從來沒談過戀愛,基本上前兩個老婆都是他媽找來的,孔初露會真的不理他,直到海枯石爛。 「你不要這樣,你知道我失去很多記憶的。」 又來這套,不過,很悲哀,她就是吃這套。 「不要跟著我到處跑,你的腿沒好全。」 「醫生說只要多做復健就沒事了,多運動也是應該的。」他顧左右面言他。 「是嗎,那你到附近的運動場去跑個十圈再回來好了。」 「你陪我就去。」 無言吶。 「不想理你!」 「好啦,你說,為什麼不讓自己輕鬆好過一點?」 她安靜了好一下子才說道:「你也不想想我們幾個月前遭遇的是什麼,要是那些人又趁機混進來,我……我不想……再承受那種會失去你的感覺。」她說了幾句,最後語聲哽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雖然她不應該因為這樣對人失去信心,但是戒心總是難免了。 動容的厲晚濤從背後伸出臂膀擁住她,下巴擱在她纖細的肩膀上,溫柔又鏗鏘的告訴她。「不會了,我不會再讓那種事情發生,你安心。」 她反過身子,積壓過久的情緒終於崩潰,她把他的胸口整個哭濕,久久不能自已。 「其實呢,你不要太小看我,我以前沒有機會表現我居家好男人的形象,不代表我什麼都不會,我會做的事情可多了,倒垃圾、拖地板、換燈泡、修馬桶、洗碗,這些都難不倒我的。」 孔初露破涕為笑,輕撾他,「支票開一大堆,也不怕到時候一張張跳票。」就算是為了哄她也罷。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讓老婆瞧不起,你就等著瞧,看我有多優秀!」 聽不下去了。 「我還會修電腦,只要是老婆的命令一定使命必達。」越來越忘形,隨他天花亂墜去了。 許是移動身體的動作大,又才下飛機,淚花還在腮邊,孔初露突然覺得一陣噁心湧上,推開厲晚濤就直奔浴室去。 他一頭霧水,拄著枴杖追到浴室門口,看見她雙手支著洗臉盆乾嘔,神情非常不舒服。 他連忙扯下毛巾遞給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只是突然一陣頭暈想吐而已。」 這樣還而已,有時候厲晚濤會想,是台灣的女人還是只有他的女人才這麼堅強,凡事不鬧、不哭,堅強得非常傷害他的男性尊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