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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綠痕    


  低首看著他倆牢牢交握的雙手,顧醒的心頭軟呼呼得跟團棉花似的,他不禁心滿意足地對著她的背影微笑。

  然而路翔可笑不出來。

  被路露拖去淬月宮的路翔眼下正火冒三丈,抬腳踹翻了小桌上那迭高如小山的秀女給像。

  「那班無恥的老匹夫……」他一想到那些人個個都一副高傲施捨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出來,「什麼東西都想往朕的宮裡塞,當朕是收破爛的?」什麼他們是先帝時期的股肱大臣,還打小看他長大的,所以定會代先帝為他操辦好他的終身大事,以不負先帝在天之靈?天知道他們打算送進宮來的都是哪些阿狗阿貓?路露倒是不意外那些大臣會有這手段。

  「仙師說的沒錯,他們急了。」只怕到時送進宮來的,除了各方勢力的臥底外,就是探子和殺手了,又或者,那些老臣真想讓宗教與皇權勾塔上,好在日後挾著後威將宗教引人宮廷,誕下太子後,再正大光明的讓那些不入流的宗教成為國教。

  「瞧瞧他們的嘴臉,在他們眼中還有朕這一國之君嗎?」

  「怕是早就沒有了吧……」路露的歎息聲中帶著難以啟齒的難堪,「依靠宗教斂財多年後,如今他們可是有財有勢又有權,今日皇弟你答應了也好不答應也罷,日後他們終究還是會把那些女人都給塞進宮來。」

  路翔頹然地坐在椅上,「那咱們該怎麼辦?」

  「仙師——」路露轉身就想找某位大仙求救,「咦,仙師人呢?」不是跟他們一塊兒下朝的嗎?

  陪著再萊在陽光下懶洋洋走著的顧醒,走沒多久,就被心急的再萊給穩穩地扛上了肩頭。

  「慢、慢點……」他掛在她的肩後低嚷,「小萊……」

  可惜再萊沒聽到他小聲的抗議,一路快跑至淬月宮,這才讓被顛得五眩六腑都挪了位的他下地,而一下地,顧醒便眼疾手快地抱過離他最近的花瓶,哇的一聲便低首朝瓶口狂吐。

  「……仙師他怎了?」從沒見過他這麼淒慘的某三人吶吶的。

  再茉張大了一雙無辜的眼,茫然地對他們搖首,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吐了好一陣終於緩過氣來後,顧醒蒼白著臉,兩手抱著花瓶有氣無力地道。

  「暈路」

  「暈路?」聽過暈車暈船,他們就是沒聽過走也可以暈?

  「小萊跑得太快了……」他把話說了一半,在一股子酸意又從胃部冒上來時,忙轉過身繼續吐。

  「……」

  知道做錯事的再萊哭喪著臉,「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們知道。」眾人感慨萬分地拍拍她的肩。

  「他實在是太慢了……」

  「我們也知道。」能對只龜要求什麼呢?習慣就好。

  再萊走上前,伸出一手幫好不狼狽的顧醒扶穩花瓶,另一手則不安地拉著他的衣袖,當顧醒吐到沒得吐時,一轉過頭,就見再萊的眼眶裡都是亂轉的淚花,鼻頭也紅通通的,咬著唇瓣一副自責不巳的可憐樣。

  「小萊別哭。」顧醒揚手命宮人來取走花瓶,再拉著她一塊兒坐到一旁去休息,「我沒事,歇會就行……」

  「……真的?」她眨眨眼,一顆淚珠直墜在她的裙擺上。

  「真的。」不是他的腸胃太脆弱,而是他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也從沒倒頭栽地被人扛著跑還顛上顛下過。

  等到顧醒將再萊哄過一陣,而他的身子也舒服了些後,愁眉不展的路翔沮喪地問。

  「仙師,早朝的情形您也都聽到了,您說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顧醒喝下一盞初晨的露水潤潤喉,再朝他們三人招手示意在他面前坐下。

  「因路國國人迷信不事生產,所以你們原本是打算一請國內所有使人迷信的宗教,將百姓導回正途是不?」很簡單很直白的想注。

  「是。」三人整齊劃一地頷首。

  他揚起一指搖了搖,「整頓自然是要整頓的,但卻不可教這些亂七八槽的宗教全都消失,該留下的還是得留著。」

  「為何?」那他們還把他許出來幹嘛?

  「我問你,路國自古至今,國力如何?」老早就看出路國根本問題的顧醒慢條斯理的問。

  路翔想也不想地接口,「疲弱不振。」

  「路國位居大陸中樞,按理鄰邊諸國應不可能放過,何以路國至今仍安然尚存?何以都無他國入侵?」

  「因為……沒人想要路國這顆燙手山芋自找麻煩?」路翔喃喃說著,隨之在明白過來後身軀大大一震。

  「一個既弱又亂,還早晚都會自取滅亡的路國,列強們自是不放在眼底,但若是個不再有宗教為禍,一心奮發向上的路國呢?諸國又不是傻子。」他們要想整頓完國內內亂之後,緊接著再忙外患侵略的話,那就把宗教都除了吧,保證很快就能滅國。

  恍然大悟的三人震驚地看著彼此,從沒想過路國至今能夠偏安一喁的原因是什麼。

  顧醒一錘定論,「所以說,宗教不能除。」

  路翔直皺著眉,「可如此一來,百姓們若是再迷信下去——」

  「就讓他們繼續迷下去吧。」顧醒打斷他的話,「只不過,該怎麼迷,得教教他們規矩。」

  「規矩?」

  「要知道,打破迷信這一說,其實是不可能達成的,因這世上迷信存在的原因,就是世人有所求。」在天上替無數神仙辦過差的他,早模清楚了這些下界的凡人,「而這所求,就在永不知足的人心,哪怕你是帝王還是神仙,你都不能阻止百姓心中有欲。」

  「那該怎麼辦?」

  他徐徐點亮一盞明燈,「很簡單,改變宗教信仰的方式。」

  「怎麼改?」

  「宗教歲貢。」

  這世上的宗教之所以遍地都是,那是因為,宗教不但可使那些宗教的領頭人地位高人一等,它還可斂財,只要有迷信無知又短見的百姓,他們便可柞出百姓的血肉來塞滿銀袋。長久以往下來,信徒們對宗教進貢巳成了常態,若無百姓的奉獻,宗教何以屹立不搖?

  但路國的問題就出在,百姓們忙著迷信都沒空去工作了,舉國上下無所事事,一人比一人窮,一教比一教虛,加之迷信多年,全國欲振乏力,毫無希望之際,就只能更墮落地迷信下去以麻痺心靈,沒一人想睜開眼清醒地看看人世間殘酷的現實。

  倘若,今後他們信個教,所信的神仙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要進貢金銀,不然你就是不誠呢?

  「歲貢?」路露也不是沒想過這個法子,「仙師的意思是課稅?」

  「不。」顧醒遠遠比他們所想的還要陰險,「宗教總要祭神吧?往後每年各宗教上供給天上諸神之事,將不再由各教各自籌辦,而是全都統一由皇帝代辦,各宗教則必須渤納金銀予皇帝上供。」

  聽得雲裡霧裡的赤水頭大地抓抓發。

  「金銀如何來?」

  「跟信徒們要啊。」顧醒涼涼地道。

  「可那些信徒都是百姓,百姓又哪來的金銀?」

  「他們沒手沒腳嗎?去賺啊。」他們不就是要百姓認真過日子嗎?

  「就這樣?」

  「當宗教再無剎可圖時,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教,即使你們不動手,到時它們也會自動消失。」

  總算聽明白話意的路翔兩眼一亮,霍然站起身就要往御書房的方向走。

  「朕即刻就下一道旨意!」

  顧醒一句話就把他給拖回來,「先緩著吧,也得先讓百姓信了你這代理人才行。」

  「什麼代理人?」路翔魚魚止住腳下的步伐。

  「為天上諸神發言的代理人。」顧醒不疾不徐地在他頭上戴了頂高高的帽子,「你得讓百姓們相信,皇帝就是這凡人聯繫天上仙神們唯一的管道,不然他們何以信你聽你,還將上供之事交自來代辦?」

  「可朕……」路翔聽得完全怔住,「朕只是個普通凡人啊。」

  顧醒挑挑眉,「凡人又如何?造神便是。」這有什麼難的?

  殿上眾人面面相覷,好半天才勉強地擠出一句飽含抖音的問句。

  「這也行?」

  「如何不行?」應環境要求而巳,提出個神仙又不是什麼大事。

  他指著自己的鼻尖,「那……朕該是什麼神?」

  「嗯……」這點顧醒還真沒想過,他沉思地撫著下頷,「路國自古以來,有沒有什麼神人神獸、或是開國英雄還是神仙什麼的?」

  「沒有……」路翔呆呆地搖著頭。

  「那路國有什麼特產是他國沒有的?」

  「有兩樣。」路露舉手提供意見,「本國特有的聖蘭,與守護聖蘭的神龜。」

  顧醒似笑非笑地瞅著某人瞧,「神龜?」

  「仙師,什麼仙什麼神都行,就是不要叫朕當龜神或龜仙,朕求你了……」路翔當下什麼顏面都不顧了,拉著他的衣袖皺著一張臉向他苦苦哀求。

  他很不是滋味,「龜有什麼不好?要知道龜代表的是智慧和長壽——」

  眾人敷衍似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沒人跟你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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