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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董妮    


  他細長的眼裡閃過一抹光。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花想容名震天下,確實是有幾分本事。

  「這蛇名為銀線,無法獨自生存,只能依靠金絲花過活。金絲花艷若牡丹,盛開時形如碗口,異香撲鼻,不過花香有毒,長時間吸取,會覺得疲憊,加速衰老,直至死亡。當然,不耐煩等待,可以利用引子催逼毒發。而金絲花的毒,只有銀線蛇的膽可以解。」

  她突然覺得身子好冷。太后酷愛牡丹,慈寧宮內外種植的牡丹成千上百,若這些牡丹都是形似的金絲花偽充,是什麼人處心積慮要謀害太后?原因為何?

  他心如明鏡。「我看過了,這內外兩座園子,只有一半的牡丹被調包了,另外一半確實是牡丹,不算太嚴重。」

  「那也有幾百株,還不算嚴重?」

  「你有暇走一趟南蠻,滿山遍野都是金絲花,吐露的花氣形成粉色瘴癘,飛鳥難渡,那才叫可觀。」

  她冷哼。「席先生在與本官說笑嗎?深宮內院與南蠻之地豈可相提並論?」

  他聳肩。句句屬實,為什麼總被當玩笑?

  她問:「按席先生的說法,只要聞到金絲花的香氣便會中毒,慈寧宮的侍衛、宮女應該也都中毒了,為何不見他們毒發?」

  「引子。」他答得簡短。

  幸虧花想容腦筋動得快,立刻想起皇后打翻的那碗藥。皇后是嘗了湯藥才中毒,而太后稍早之前便體衰昏迷,也飲了一點湯藥,情況更嚴重。

  可惜那碗藥已經被收拾了,否則便能請席今朝分析藥中成分,解出引子為何。

  「席先生確定太后和皇后中了金絲花毒?」

  他點頭。

  「是不是服下蛇膽就能解毒?」

  繼續點頭,他是決定把「惜言如金」執行到底了。

  花想容算著慈寧宮的往來人數,沒有一千也有幾百,要解盡大家的毒,看來得把所有銀線蛇都捉來取膽了。

  「請教席先生,金絲花與一般牡丹如何分辨?」

  「用眼睛看。」

  她心底的火快燒起來了。「席先生,說笑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在說笑。」他指著兩株盛開的花朵。「這是金絲花,那是牡丹。」

  但在她眼裡,兩者一模一樣。「席先生,你就不能指出一些更明顯的特徵供人辨別?」

  「若有明顯特徵,誰會把它們搞錯?」

  她是個講理的人,他言之有物,她便強抑怒氣,仔細辨別兩株花,可惜任她費盡心力,也看不出兩者分別。

  銀線蛇與金絲花共存,辨不出金絲花,如何捉蛇取膽?看來要度過這一禍,全得仰賴席今朝了。

  第1章(2)

  她召過一名侍衛,讓他多找人手幫忙取蛇膽,然後對席今朝拱手。「請席先生施為,助我們多取蛇膽。」

  他臉上閃過一抹疑惑。要那麼多蛇膽幹麼?但她眼神迫切地看著他……好吧!

  他點點頭,手一抖,撒出一片黃色粉末。

  她清楚看見園中盛開的牡丹有一半極快地枯萎,然後,一陣嘶嘶聲響起。

  她背脊發麻,一股不安竄上心頭。

  「席先生,你撒那些粉末有何用途……」

  不必問了,結果便在她眼前——很多蛇,密密麻麻的蛇自土中翻出,在地面糾結成團,幾乎佈滿了整座慈寧宮,沖天腥氣沖人欲嘔。

  慈寧宮的內侍、宮女立時亂成一團,就連那些被叫來幫忙取蛇膽的侍衛也紛紛逃離。

  花想容氣極,一掌劈向他。「席今朝!你禍害宮廷是何居心?!」

  他身如柳絮,隨著她的掌風往後飄去。「是你要我把蛇弄出來的。」

  「你可以分批逼出銀線蛇,豈有讓數百長蛇同時出土的道理?」

  「你不早說。」他一派無辜。

  她差點氣死。

  花想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指揮宮人捕盡所有的銀線蛇,取出數百蛇膽。

  但她又傻了。這蛇膽說大不大,但也有拇指粗細,太后和皇后還昏迷著,怎麼讓她們吞服?

  正好聖旨下來了,准她便宜行事,她便把席今朝召進慈寧宮,商量解決辦法。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下,走過去拿起蛇膽,凌空一指點在皇后身上。皇后張開嘴,他捏破蛇膽,滴了幾滴膽汁下去,再讓皇后合口。輪到太后,如法炮製一番。

  「好了。」他說。

  「不必整顆吞?」她傻眼。

  「三滴足夠。」

  「你不早說!」根本不必捉一堆蛇,弄得慈寧宮差點翻天,聽說皇上還對著送過去的蛇膽碎碎念了好一陣,才捏著鼻子吞下去。

  她敢打包票,席今朝絕對在整她。

  他摸著下巴,覺得她的話好耳熟……對了,他才對她說過嘛!想不到他們挺有默契的,他看她的眼神裡多了一種興味。

  「若要那麼多蛇膽才能解去所有人的毒,我一開始就挖了,怎麼會只給你一顆?」現下,他覺得兩人相似,樂意與她說更多的話。

  她卻寧可他保持之前的沉默是金。因為,他這說法好似她很笨。

  她握緊拳頭,氣得直發抖。「席先生是不是還有什麼該交代卻沒有交代的話,請一次說清楚。」

  他想了又想,冒出一句:「這蛇膽你也吞了?」

  「席、今、朝——」耍人也要有個限度!

  「那麼多蛇膽,皇宮裡人手一顆,差不多也夠了。我想說的是,蛇膽看起來是噁心,但對身體沒壞處,至少姑娘們吃了有益皮膚。」

  他一臉「聽了這樣的好消息,你該開心」的神情,可不知為何,她心頭的火燒得更旺。

  他兩手一攤。「你很難討好。」

  她咬牙。是誰總是幹些讓人抓狂的事?但此時她沒空跟他計較,只得捺下脾氣。

  「你說太后和皇后是中了金絲花的毒,服下銀線蛇膽就會好,怎麼到現在還沒清醒?」

  「金絲花的毒是解了,但激發毒性的引子我還沒查清楚,你得給我時間研究。」

  「需要多久?」

  「快則幾個時辰,慢的話要幾天吧!」

  「期間可有性命危險?」

  他搖頭。她吁口長氣,擔憂了數日的心漸漸放下。

  但席今朝似乎跟她相剋,只要開口就不讓她快活。

  「以皇后的身體狀況看來,醒過來,再活個一、二十年不是問題,但太后即便解了毒,壽算也不長。」

  她聽了,只覺一股冷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你再說一次。」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長年嗅聞金絲花的香氣,會令人日漸衰弱,直至死亡?太后年歲已高,再經消耗,體衰而亡也是正常。」他說得輕鬆,卻不知慈寧宮一干服侍的內侍、宮女快嚇死了。伺候的主子出大問題,他們小命還保得住嗎?

  而花想容的臉色又比慈寧宮其他人更難看。果如他所言,太后禁不起消耗,不多久便會衰弱身故,這狀況跟老邁過世一樣,御醫根本查不出來,為何策劃此事之人不多等些時候,讓歲月自然帶走老太后,非要弄得舉國震驚?

  花想容想到同樣吐血昏迷的皇后。莫非對方的目標其實是她?也不對,金絲花是種在慈寧宮中,很明顯是針對太后。

  如此剩下的可能只有一個——基於某個原因,計劃必須提前執行,對方才安排了這事件。

  無論對方所圖為何,這麼大的佈局不可能說停就停,必有後續,只要她小心謹慎,定能捉出那只幕後黑手。

  另外,席今朝的安危也要注意。他壞人計劃,恐怕遭人報復。

  「席先生,請你盡快研究出解毒劑,在此期間,本官會奏請聖上,加派侍衛護你安全。」

  他很訝異。這個始終刺蝟也似的御史說要保護他?他以為她恨死他了,不過……

  「與其保護我,不如保護你自己。我解完毒就走,壞人好事也就這一回,可你不同了,注定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我身邊已有護衛。」多年來,她彈劾王公、監察百官,雖公正聲名彰顯,但也得罪了很多人,蒙皇上寵幸,賜以貼身護衛四人,加上她本身武藝不弱,因此不懼歹人謀害。

  「你是說站在門口那四個?」

  「他們都是沙場上百戰不殆的虎將。」

  「上陣拚殺跟貼身保護是兩回事。」在他眼裡,那四個人不及格。

  「他們跟了我三年,為我擋住五回刺殺,勞苦功高,不容誣蔑。」她最討厭別人拿她身邊的人說事,尤其這四個護衛都為她挨過刀,她更是護得厲害。

  雖遭喝斥,席今朝卻不惱,反而更覺得親近。這種護短的性子,活脫脫是鬼谷諸人的翻版。

  其實,他這回進宮全是看在大師嫂水無艷的面子,在他眼裡,朝堂中多的是自私自利、貪婪橫暴的小人,他們死就死了,與他何干?

  難得見到一個不一樣的,雖然她護錯了,他仍是覺得心喜。

  「我相信你的護衛很盡責,但一些……陰謀詭算……不對,該說是江湖伎倆,他們不熟,你也沒見識過。」

  說著,他突然湊近她,近得呼吸就在她的耳畔間,她可感覺到他每一次吐息帶來的濕熱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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