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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董妮    


  這是個男嬰,穿一件小小肚兜——這玩意兒很多嬰兒穿,沒什麼,問題是普天之下只有一戶人家的孩子能穿明黃色的肚兜。

  一個皇室子孫流落民間,還遭人追殺?

  肚兜下還有一方錦帕,清楚寫著孩子的姓名、出生時辰,和他小小年紀流落民間的滔天血冤。

  嬰兒是賢親王的孫子。據錦帕所書,事故發生當晚,賢親王府飲用水被人下毒,全府三百餘人只有八十二人逃過一劫。賢親王大驚,本來要入宮求救,卻被一百多個蒙面人擋了回來,賢親王知道自己被陷害,就讓那些沒中毒的人保護唯一無恙的小孫子先走,並囑咐他們想辦法進宮見太后,求太后為其一家報仇。

  但花想容發現嬰兒的時候,他身邊只有一個黑衣人,也就是說剩下那八十一人都在逃亡過程中遭遇不幸了。

  瞬時,花想容背脊整個被冷汗浸透。是什麼人要賢親王一家人的命?對方耗費力氣千里追殺一個無辜孩子,所為何來?

  皇上帝位穩固,沒理由對唯一的弟弟下手;就算要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一扔,賢親王一家同樣得死,何苦搞得這麼麻煩?若說是一般仇家,她也想不出來何方神聖手眼通天,能在京城發動這麼大規模的攻擊,卻不驚動羽林軍……

  哇——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打斷她的思緒。

  嬰兒一哭,花想容像被針紮了下,跳起身繼續跑。

  她自信武功不錯,但受賢親王所托,保護孩子的八十二名護衛都在短短十餘日間被追兵殺得乾乾淨淨,她不以為自己強悍得可以硬撐,只能拚命逃。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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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鬼谷在天之涯、海之角,其實它位處尚善國南方的大荒山脈間。

  這裡迷霧幽深、蛇蟲遍地,是多數人心中的窮山惡水,但對席今朝而言,鬼谷是他的家,一個如無必要便不想離開的地方。

  但此刻,他卻坐立難安。

  也沒發生什麼事,毒照煉,身邊往來的都是熟人,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一股莫名的煩躁在心裡堆棧。

  一不小心,砰,他撞翻了丹爐,記不清這是近月來的第幾次。

  趕快搶救地上藥泥,應該還能救回半爐藥,但他只是眼望著,沒有心思收拾。

  藥泥漸漸退了溫度、變了顏色,一日的心血徹底白費,他有種上前踩兩腳的衝動。

  「唉……」一聲低歎,他壓下躁亂的情緒,坐在椅子上,開始發呆。

  他居然有點懷念皇宮內的生活。明明離開時,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可現下,他渴望回去,因為那裡有她,花想容。

  他真的糊塗了。他和花想容相處的時日,與待在鬼谷的歲月相比,猶如滄海一粟,但為什麼在他心裡,她的身影卻日復一日地清晰?

  照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的眼裡、心裡除了看她、想她外,再也做不了別的事?

  這真的有些可怕,他想要斷絕相思,卻發現相思無跡、欲斷無門。

  「原來你在這裡。」一把溫潤的聲音自外頭飄進來。

  席今朝回過頭。「大師兄。」卻是「巧手天匠」顧明日推門進來。

  顧明日看不見,但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藥糊味。「煉藥失敗了?」

  「嗯。」席今朝輕哼,語氣中有些鬱悶。

  顧明日體貼地沒問原因,取出一封信,遞給席今朝。「小師妹讓人送來的,說皇后疑遭軟禁,太后、皇上連手清洗坤寧宮,凡服侍皇后的,從尚官到內侍,無一倖免。日前,皇上正式下旨廢後,朝堂嘩然、京城陰雲密佈,恐有大事發生,要我們小心。」

  「那她呢?有事沒有?」席今朝一聽,著急了,沒頭沒腦地丟出問題。

  顧明日以為他問的是曹天嬌。「小師妹沒事。」

  「我是說花想容。她怎麼樣?」

  「花御史?」席今朝跟對方很熟嗎?這麼關心人家?但顧明日還是據實以告。「小師妹說她告假離京了,可能會來找你,通知我們留意著。」

  「她來了?」席今朝一喜,差點跳起來。

  「小師妹是這麼說,但目前還沒接到火訊,不知道她是來或不來?」顧明日有種錯覺,這從來冷漠淡然的三師弟聽聞花想容的瞬間,簡直變成歡快的百靈鳥了。

  「沒有火訊?」他有些失落。「大師兄,不如多安排幾個人看著,別瞧漏了。」

  顧明日想笑。「這事你自己去辦吧,我和無艷明天就要啟程往無度港巡視,再回來估計是十天後了。」

  席今朝悶著,有意無意地捻著手指。

  「沒其它事,我走了。」

  「大師兄。」席今朝喊住他,想了又想,才道:「京城的生活怎麼樣?」

  顧明日明白了。席今朝的心失落在花想容身上,討厭官場,卻愛上了一名紫袍大員,他沒想過讓她遷就自己。這一點他比其它師兄弟都強,可唯一的顧忌是,怎麼改變自己去適應對方的生活?

  「我不喜歡京城,至今,我猶不承認自己住在京城,我只是待在無艷身邊。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依歸。」

  有她的地方,便是依歸……席今朝呢喃著,這似乎便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對了,我收到一個消息,不知真假。江湖上幾個門派正在聯合搜捕一名女子,不知道姓名,二十餘歲,聽說是個官。」

  「花想容?」

  「不確定,我——」從他身前閃過的那陣風勢判斷,席今朝應該已衝出鬼谷。這麼莽撞?顧明日苦笑。「只是個未經證實的消息,萬一是謠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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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想容抓了頭母鹿,擠了些鹿奶喂小嬰兒。

  她一身狼狽,紫色勁裝佈滿塵土,手臂上、小腿邊兩道三寸長的口子,遮不住隱約裸露的雪白肌膚。

  「還是你好命。」她對著吃飽喝足的小寶寶笑,嬰兒也回她一個無「齒」笑容。幸好她把孩子保護得不錯,至少全身上下沒掉一塊皮。

  打從救了孩子至今也十日了,她本想直接帶孩子回京,卻發現越近京城,身後的追兵越密集,只得調頭往南方走。

  不知不覺地就快到大荒山了,她知道鬼谷在附近,雖不知正確門戶,但只要發個火訊,相信席今朝會迅速趕來,可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拖著他蹚入這渾水?

  從這十日辛苦得近乎痛苦的逃亡日子中,她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個佈置周密、陰狠毒辣的陷阱裡。

  她需要幫助,但她真的不願連累席今朝。

  發?還是不發呢?不發,萬一她沒見到他,便死在這裡,絕不甘心。

  「花想容!你跑不掉的,還不快快交出孩子?!」追兵又到。

  花想容立刻將孩子綁到背上,繼續跑,但這回跑不到半里,便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主上有命,只要你交出孩子,可以饒你不死。」說話的是個和尚。

  花想容覺得好笑。「佛家不是戒殺嗎?大師連佛門戒律都敢違背,此話又有何可信?」

  「倘若老夫作保呢?」一個青衣秀士開口。

  「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相信你?」花想容假意與對方周旋,另一隻手已經摸到懷裡的火訊,可遲疑半晌,她又放開了。

  終究,她最想保全的還是席今朝的命。至於她自己……

  一股淡淡的殺氣在身邊圍繞,她眼裡燃起了戰意。

  「老夫忝為江湖盟主……」

  「我只聽過武林盟主。」她悄悄將背上包巾綁得更緊。

  青衣秀士臉上閃過一抹陰鬱。怎麼好意思說,他們這些人就是入不了武林盟,才另創江湖盟,用來自抬身份。

  和尚朝他拱手道:「盟主,花想容敬酒不喝、喝罰酒——」

  「本姑娘一向只喝陳年美酒,那兩種爛酒你們留著自用吧!」她搶先發難,一腳攻向青衣秀士面門。

  「找死!」和尚屈指如爪,抓向她的腳。

  但花想容那一招只是佯攻,她扭腰、橫掌,與和尚對了一下,順勢往後飛,掠過兩個追兵頭頂。

  「花想容,你不要執迷不悟!」青衣秀士再次追上她。

  「那句話留給你自己用!追殺皇室宗親,你有幾個腦袋等著落地?」花想容揮拳,又擊倒了兩個追兵。

  「成王攻寇,古之定理,我主上英明神武,很快便能取彼而代之,屆時,你背上的不僅不是皇室宗親,甚至連下等奴僕都稱不上!」

  花想容心頭閃過一抹寒意,青衣秀士話裡涵義是他的主上要取代尚善國皇室,這不是叛國嗎?如果前些時候,宮中京裡幾番風雨都是為了謀逆……

  青衣秀士步步逼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把孩子交出來吧!」

  花想容看著他,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個璀璨笑容。她手指微動,一抹寒光噬向青衣秀士的喉嚨。

  「本姑娘最不屑的就是做俊傑!」她話音未落,青衣秀士喉頭插著一柄飛刀,倒地身亡。她乘機搶了青衣秀士的佩劍,殺向其它攔路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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