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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華甄    


  寧文泰看著她美麗的睡容,顯然她正在做一個甜美的夢,他再俯身在她翹起的嘴角親了一下,結果他的鬍鬚再次令她皺著眉頭把頭轉開。他掃興地摸摸滿嘴的大鬍子,決定立刻解決它,因為他想要親她,但不想傷了她嬌嫩的肌膚。

  輕手輕腳地下床,他從掛在門邊的腰帶上取出自己的匕首,然後走向沐浴室,那裡有巫蒙給他準備好的熱水。

  拂曉時,靜寧在夫君溫暖的懷抱中醒來。在習慣了每天清晨獨自在清冷中醒來後,忽然有了溫暖的依靠讓她很開心。

  這個雄偉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安靜的躺著,享受著這份甜蜜的認知。

  悄悄抬起頭,她熱情的目光愛撫著他出色的五官。昨夜扎痛她的大鬍子已經被清除了,戰爭和歲月的風霜刻蝕在他英俊的臉上,而他眼睛四周的線條和眉宇間的深溝,無不述說著他此刻肩上的擔子有多沉重。

  她仰慕的注視著他,濃濃的愛意在心頭堆積著,讓她無法克制地傾向他,噘起嘴輕輕落在他飽滿而堅硬的唇上。

  可是光這樣碰觸還不夠,她張開嘴,用舌頭描繪著他的唇線,用味覺品嚐他的力量……

  忽然,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中,他緊閉的嘴張開,將她的唇舌吞噬。

  於是,唇舌間柔情的舞動,將他們之間的愛情之火再次點燃。

  她的思想停止了活動,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他的愛不同於昨夜及新婚之夜,充滿憐愛和不捨,彷彿他又要遠離似的。

  然而,她來不及細思,就被他時而溫柔,時而狂猛的激情帶入節節高漲的快樂中,隨後她立即沉入了睡夢中。等再次清醒時,他已經離開了,但他的氣息仍緊緊包裹著她。

  整個上午她都很快樂、很平靜,儘管宇文泰沒有陪她,但她知道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前殿,正與各地應召而來的將軍們討論治軍之策。

  可惜,她的快樂好心情在午飯後不久,即因元修的到來而被徹底破壞──

  「靜寧,靜寧,你幫朕去找他,要他還我明月!」

  披散著衣衫,頭髮凌亂的元修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地獨自跑來,拉扯著她的手狂亂地要求她。

  見他大失帝王之尊嚴,靜寧非常吃驚,也非常不滿,將他帶進殿內連聲問:「皇兄,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何如此儀容不整地出宮?」

  「去找他。讓他交出明月,不然朕殺死他!」元修雙目大睜,氣喘吁吁地說。

  「找誰?明月去哪裡了?」靜寧強壓下不滿,讓香兒過來替他梳頭,可是他竟一腳踢到香兒身上,目露凶光地瞪著她。

  「滾開,賤婢,你若敢動朕,朕定殺了你!」

  香兒嚇得不敢動,被他緊緊抓住的靜寧氣得將他用力推倒在椅子上,怒吼道:「皇兄,你要是不冷靜下來把話說清楚,我就找人把你送回去。」

  「不要,朕不回去,朕要明月……」元修威儀盡失地哭了起來。

  「皇上!皇上!恕奴才候駕來遲!」就在靜寧苦惱之時,宦官郝大人和幾個侍者急匆匆地進來,臉上都帶著汗。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嚴厲地問這位內侍大人。

  「這、這……」郝大人吭半天不敢吐實。

  元修猛地一拍桌子,瞠著眼睛大聲喊道:「就是你的夫婿,朕的好妹夫幹的好事!明月昨晚身體不適,朕沒召她侍寢,可是宇文泰居然指使我們的那幾個族兄弟悄悄潛入後宮偷走她,把她殺死了!壞蛋,朕要明月啊!」

  一聲號叫,他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

  靜寧的腦袋「嗡」地一響。

  不可能,他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明月雖然行為輕浮,但她是她的堂姊,是她自小的夥伴,他不會狠心殺害她。

  「去啊,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找他要回明月,朕不能讓她死啊!」元修瘋了似的推她,將她推得幾乎倒地,香兒和郝大人扶住了她。

  「是真的嗎?是宇文泰做的嗎?」靜寧手腳冰冷地抓住郝大人的手,希望從他的嘴裡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是她看到郝大人黯然垂下的頭點了點。「是宇文大人責令元姓諸王做的。」

  靜寧的心凍結了,只有一個念頭盤旋在腦海中:明月死了,被宇文泰殺死了!

  她轉身跑出天梁殿,繞過皇兄華麗的車輦,往前殿走去。

  「夫人?」帶著衛兵守在殿門口的巫蒙見她臉色不對,急忙上前詢問,卻被她一掌推開。

  「走開,別擋我道!」

  她冷傲的公主架式讓已經與她相處融洽的巫蒙心頭一凜,本能地退開,看著她大步闖過兩道門衛,衝進大人的議事堂。

  她的突然闖入讓正在議事的大人們個個吃驚得大張著嘴,楊寬甚至差點兒將手中的茶碗墜落地上,所有的人竟沒有一個想到該給她行禮問安。

  只有站立在大桌前的宇文泰神色未變,平靜而鎮定地看著她。

  靜寧望著他,心想:若不是他善於掩飾,就是他早已料定她會來,否則怎能如此坦然?而相對自己的驚慌失措,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惹惱了她。

  「明月的事是你做的嗎?」她當眾質問,沒有給他一點退路。

  宇文泰看到她氣沖沖地出現時,驚訝度絕不低於其他人,可是從小的經歷早練就了他處變不驚和掩飾情感的本領,因此他克制著不走向她,不試圖將她帶到無人的房間去解釋或安撫。

  在現在的情緒下,她不可能聽他的,況且,他還有要事待商,在座多名將領得趕回駐地,大敵當前,國難當前,他無暇顧及她的脾氣。

  「對。」他嚴厲地回答。

  「為什麼?她只是一個女人,沒有作奸犯科,你為什麼要殺她?」

  「她違反倫常,迷惑皇上,驕縱跋扈,淫亂宮廷,這就是罪!」他冷靜地回答她。「這裡是國事會議,夫人請離開。」

  他銳利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嚴厲又冰冷的表情。

  他不是她摯愛的夫君嗎?昨晚的纏綿柔情到哪裡去了?

  一種受到漠視與欺騙的屈辱感襲上心頭,她以公主的尊嚴厲聲道:「把我堂姊元明月交出來!」

  「不可能!」他的回答斬釘截鐵。

  靜寧失去了理智。「你沒有權力這麼做,你只是皇上的臣子!」

  他的臉色愈趨嚴峻,眼角的線條愈加深刻,而他的聲音也愈加堅定。「沒錯,我是皇上的臣子。聖賢有訓,君臣之道,在於明德、明事、明理、明心。眼下我所行正是此道,難道夫人認為不對嗎?」

  對,道理上他說的都對,可是,在感情上,她接受不了!

  她覺得心中對他的愛正在崩塌,眼淚墜落臉龐,她毫不退讓地說:「她是我的姊姊,你不可以殺她,我無論如何都會找到她!」

  「你不會。」宇文泰的眼睛暗如子夜的天空。

  「你快告訴我明月在哪裡?」她忽然忘記了這裡是哪裡,衝動地撲向他。

  但他的動作更快,在她打到他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將她送到他的隨從手中。「巫蒙,送夫人回天梁殿!」

  靜寧盯著他,在他眼裡看不到絲毫她所熟悉的溫柔,於是她只好轉頭離去。

  ***

  天梁殿內,元修還在眼巴巴地等著,看到靜寧沮喪而歸時,當即暴跳如雷。

  「他算什麼東西?竟敢偷走朕的愛妃……」

  「明月不是你的愛妃,是你的堂妹。」靜寧痛苦地提醒他這個可恥的區別。

  他一拍桌子。「她就是朕的愛妃,從十三歲起就是!」

  「皇上,禍從口出啊!」郝大人連忙掩住他的口。「不倫之愛,不說也罷。」

  元修還想仗著皇帝架子怒斥內侍官,可是看到靜寧冷冽的目光時,頓時灰心喪志,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靜寧,你是朕的親妹妹,你最懂朕,沒有了明月,朕的心就死了,你要幫朕找回她,一定要找回她啊!」

  他的樣子氣得靜寧一甩袖子,大聲說:「明月死了,你不要再想她了!」

  「死了?她真的死了?」元修一愣,忽然伏在案幾上痛苦哀號。

  郝大人皺眉,將香兒和其他兩個內侍趕出門去。

  靜寧又痛又恨地拉起他,厲聲斥道:「皇兄,你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以萬乘之尊,為一個小女子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快振作起來!」

  「不要!朕不要做皇帝,如果朕還是平陽王的話,明月就不會死,她會和朕恩恩愛愛地生活在一起。朕要明月,你給朕把她找回來。」

  說著喊著,他竟然用頭撞案幾。

  「安靜!」

  一聲厲喝,元修驀地停住哭喊,抬起臉看到門外走來的高大身影時,立刻臉露喜色,急巴巴地說:「哈,宇文泰,朕知道你會來,知道你沒有殺死她,你只是想嚇唬嚇唬朕,對吧?你把她還給朕,朕保證聽你的話好好做皇帝,或者你不喜歡,朕可以不做皇帝,也不再貪戀酒色,只要你把明月還給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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