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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綠痕    


  容止將事先藏在桌下的點心也端上桌,任由他大口大口地往肚裡塞。在見他吃了八分飽後,她坐在桌邊,以指尖輕點著桌面。

  「實話說吧,要我把公主府裡的魂紙讓給你也不是不行。」

  莫追瞇著眼,很懷疑她的好心,「當真?」

  「今年我都已得到兩張魂紙,對納蘭先生也算是可以交差了,這一回,就算我讓給你的。」總不能真讓他什麼都沒拿到吧?萬一他事後翻臉怎麼辦?衝著他把奶娘這一角色扮得那麼稱職,就當是給他的獎勵了。

  「條件是?」

  「兩項。」她伸出兩指,「其一,事後你得幫我離開北蒙國國境。」

  原來如此……她還真懂得如何利用他。

  「你是看上我這免費的保標?」為免事後再碰上那個相級中階的大內高手,她是得找個同伴顧著點她的小命。

  容止神情一凜,「成不成應個一聲。」

  「行!」

  「其二,說說你的師門吧。」下一刻,她放鬆了姿態,一手撐著面頰興味盎然地問。

  為了她這要求,莫追不得不提防一二。

  「納蘭先生想把手伸進我黃金門裡?」怎麼,就連原國皇室也都對他的師門感興趣?

  容止有些沒好氣,「要摸你們的底,納蘭先生早就可自行摸透了,還用得著我?」

  「那你這是幹嘛?」

  「純屬個人好奇而已。」全江湖人士都想知道那座暴發戶般的師門,實際上門內的情況究竟是怎祥,又有著些什麼高手,可偏偏,就是沒人能探得那古怪的師門些許小道消息。

  他悶悶地問:「江湖傳言還不夠多嗎?」他還以為他家的家醜已經名揚四梅了。

  「總沒有你這門內人來得清楚。」最好是將他師門裡有哪些成員、都什麼武力階級、還有擅長些什麼統統都說出來。

  「說了你就把破紙讓給我?」

  她笑靨如花地道:「若奶娘你能哄得我開心的話……」

  外頭停了好一陣子的雪勢,在這優閑靜謐的午後,又再次自層層雲朵上緩緩飄下,掩去了屋內的低語。桌案上搖搖曳曳的燭光,無聲地將他倆的身影投射在身後的窗紙上,化為一道交纏的剪影。

  第4章(1)

  坐在侯府富麗堂皇又溫暖舒適的馬車中,容止撫平了身上月牙白衣袍的皺折,接過莫追遞過來的一件大紅外氅,邊繫著頸間的穗帶邊問向對面的新任小廝。

  「天塌了?」

  「沒。」

  「地垮了?」

  「也沒。」

  「那你一副五子哭墓樣是為哪樁?」

  莫追幫她調整了一下穗帶,「我只是突然覺得人生前路挺黑暗的。」

  「嗯?」這是哪來的感慨?

  他扯扯自個兒身上侯府統一的小廝裝束,滿心滿眼的不平衡。

  「明明咱倆就是合夥關係,要黑暗也該是一起黑暗,可為何在你身邊,我就是硬生生的矮上你一大截?」要不是昨夜他灌醉了那個燕磊指派來的小廝小王,今兒個他還真沒機會易容成小王與她一道前來鎮國公主府……嘖,同樣都是做內間這一行,怎麼她過的就是七公子錦衣玉食好日子,他卻是扮完了奶娘換小廝,統統都是下人命?

  這時身下的馬車放緩了車速,接著平穩地停了下來,容止正了正頂上的玉冠,一手搭上莫追伸過來的手,在馬車車門開啟時,笑笑地看了他一眼。

  「誰教我的人生就如煙花一祥?」

  「啊?」

  「愈黑暗也就愈燦爛。」她勾揚起唇角,漾出風靡靖遠侯府上上下下的迷人笑靨,迎向車外眾人的目光。

  被莫追扶著的容止下了馬車後,鎮國公主府前原本鼎沸的人聲忽地止息,現場有好一陣安靜,直至接待來客的公主府總管接過莫追遞過來的拜帖大聲唱名,這才驚醒了猶墜夢中的眾人。

  頂著燕晶這張俊美無雙的臉皮,容止的一舉手一投足,皆是讓人屏氣凝息的優雅從容,她的眸光淺淺地遊蕩,一一有禮地回視著那些朝她投來的好奇目光,不但羞紅了一群與宴少女的臉龐,也讓不少世家公子不得不停下腳步多看她兩眼。

  莫追走在她的身後,看她有如閒庭漫步般踏進公主府內,拜她那招人的外貌與無與倫比的氣質所賜,一路上,光芒四射的燕氏七公子,也不知承接了多少青睞與愛幕,這讓莫追直抽著嘴角,很是懷疑,這位同夥她根本就是戲班子出身的。

  「燦爛成這樣……你真是個女人嗎?」那位納蘭先生到底是怎麼把她給教成這祥的?

  容止頷首含蓄地拋了個媚眼給他,「死相,別太羨慕。」

  陪著容止繞過花園中一眾前來祝賀公主世子過壽的賓客,莫追不著痕跡地朝她偏首示意,她隨即向他頷首。

  「我去應酬應酬,記得天黑前在湖心小亭碰頭。」按他們的計劃,由莫追找機會潛進府中打探魂紙的消息,而她則負責引走他人的注意。

  「你自個兒當心點。」莫追匆匆把話留在她的身後,轉過身走向花園一旁他早就盯上的僕從們。

  臨近傍晚時分,殘陽躲藏在天際層疊的密雲裡,凜冽的朔風在光禿的枝椏間沉沉低吟,因天色昏暗,府中處處都點上了大紅燈籠,院落與花園間也點燃了石製的宮燈照明。

  一整個下午都周旋在各色男女間的容止,此刻站在湖心小亭間,在寒風輕輕點過一池湖水挪步來到她的面上時,她將身上的大氅再次緊了緊,一雙水目直望著湖中不知何故猶未結冰的湖水。在小湖的對岸,一群盛裝赴宴的眾家千金與公子,頂著刺骨寒風,正坐在水榭裡聽著據聞是鎮國公主慕臨仙重金禮聘來的琴師彈琴。

  與容止分別行動的莫追,直至華燈初上時分,也沒能自公主府裡的下人口中探出什麼關於魂紙的消息,只是大抵將整座公主府的地形給摸了透,順道打聽清楚這座府裡都有什麼成員而已。

  他邊拍去身上的落雪邊走近容止,正想問她有什麼收穫時,她頭也不回地直視著前方對他道。

  「很遺憾這回恐怕沒法把公主府的魂紙讓給你了。」

  「你反悔?」

  「不,而是那張魂紙很可能已經被用掉了。」她的面上雖還是掛著笑,可音調卻冰冷得像是沉到了谷底。

  已經被用掉了?莫追驚愕地順著她的目光往對岸看去,目光銳利地審視起那些男男女女。

  「你確定?」這座府裡……有名魂役存在?

  容止沒有回答,只是反覆思索著魂役之所以出現在這座鎮國公主府裡的原因,可自她所得到的北蒙國皇室情報中,北蒙國皇帝慕殤與鎮國公主慕臨仙,一直都在朝中保持著明面上的和諧,即使慕臨仙暗地裡有著攏絡朝臣的舉動,卻也看不出她有和慕殤扯破臉的打算,怎麼她卻突然……

  怪了,明明之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啊,她的情報網會在這當頭出了這麼大的岔子?

  「是那位琴師?」大致將對岸的人都看過一回後,莫追將目標鎖定在那名長相過於妖艷,似有西胡血統的異域琴師身上。

  「應該是。」

  「看得出他是什麼來頭嗎?」都因這個出乎預料的意外出現,這下他們找魂紙的目標恐怕就要生變了。

  「我不認為魂役能夠輕易被看出本形。」莫說魂役這東西本來就是玄之又玄了,再加上對方武力明顯在她之上,她可沒本事看透那位高人的底子。

  「魂主是誰?」莫追的兩眉直朝眉心靠攏。

  她覺得他很多此一問,「這府裡有誰想搶帝位?」這還不明顯?

  嘖,麻煩。

  他不過就是想找張魂紙而已,有必要連北蒙國皇室爭權奪位的戲碼也這麼好運氣的給他撞上嗎?早知北蒙國的魂紙張張都是燙手山芋,他就不自找麻煩大老遠跑這兒來了。

  「依你看,那位大公主為了召出魂役,付出了什麼代價?」這下只能看那個慕臨仙下了多大的成本了,若是事情太過辣手,他寧可選擇抽身不幹。

  世人皆不知,傳說中閱魂錄能供人許願的魂紙,並不是光寫下心願就能喚出魂役的。

  它得付出等值的代價。

  所謂的魂役,皆是已死之身,且都是死不瞑目含怨的厲鬼冤魂,想要召喚它們,就得付出足以讓它們效勞的同等的代價,代價愈大,所召喚出的魂役也就能力愈強,也更加貼近所許下的心願。

  且一旦召出魂役後,魂主須以壽元供養重生的魂役,魂主若是不幸身死,魂役亦死,而魂主死後將不得超生轉世,魂役則會得到魂主生前的壽長,轉世投胎。

  容止抬首看著天際飄下的細雪,一朵朵晶瑩的雪花,無聲無息地落至湖面上,不激起一絲漣漪就悄悄融化,就像是那過早凋零的生命。

  她淡淡地道:「聽說……大公主的次子於三年前死於溺水意外。」

  為了召出足以與皇帝慕殤手下抗衡的魂役,那女人連自個兒的兒子的性命都雙手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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