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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路可可    


  「你怎麼知道?」郭香雲睜大著眼。

  「因為他剛才聽到江浙菜時皺了下眉頭,而且一臉不想討論的樣子。」

  「謝謝。」

  「不客氣,你加油。」舒以柔注意到葉秋華一副要殺過來的樣子,只好結束了談話。

  舒以柔一回頭,葉剛已經站回了她身邊。

  她把手臂伸進他的肘彎裡,注意到他的身子又緊繃了。

  「嗶嗶,你又擔心我太多!犯規。」她輕聲說道。

  他用力地一聳肩又放下,盡可能放鬆自己。

  「老毛病需要一點時間改,況且,這回有你盯著我,一定沒問題的。」

  「我不盯著你,你要學會自己改。」她說。

  「遵命,舒老師。」他笑著一挑眉。

  「嘻皮笑臉,改不好的話,我會走人喔。」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葉剛聞言,臉色馬上一正。「一定改。」

  「我相信你,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吃飯?」她笑嘻嘻地挽住他手臂,清雅小臉上的開心笑顏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所有人看著他們,只覺得這兩人的情緒轉折就像搭雲霄飛車一樣,才一眨眼就不知道轉彎到哪一處了。

  舒以柔也就算了,她一副不食人間煙火姿態,但是,葉剛向來最實事求是,怎麼會也跟著舒以柔不按牌理了起來?

  愛情果然會讓人昏頭轉向啊!

  當天晚上,司機載著葉剛和舒以柔回到葉宅。車程中,前後座的隔音玻璃讓他們擁有絕對的隱私。舒以柔坐在他身邊,一臉心滿意足地喝著剛買來的杏仁茶。

  「那道碧玉瓠瓜真的好美,晶瑩透亮地像琉璃,光是擺在那裡,就覺得進入了一種安定境界。」她感動地說道,好像還坐在餐廳裡品味著那場藝術美宴。

  葉剛看著一派氣定神閒的她,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有法子把情緒切割得那麼清楚?你明知道以前妻身份搬進我家,會遭遇到許多風波。」「可是現在還沒遇到狀況,幹麼先擔心呢?晚上吃的美食到現在還讓人開心,不是很美妙嗎?」她笑著回答他。

  「我發現你就只有說到食物時,說話速度才會快一點。」他說。

  舒以柔深吸了一口氣,做好長篇大論前的準備。

  「因為美食對我來說,具有特殊意義。我媽一個人身兼三份工作把我養大,但是每當有重大節慶,像是她加薪、升職、我考上大學,或者是那一年多存到一點錢時,我們就會規劃一頓美食之旅。我們會花上一個月去討論餐廳,那種即將吃到美食的期待感,是我們母女倆最快樂的時候。」她說到粉唇上揚,微笑著陷入回憶裡,發亮雙眸卻泛起淚光,淚水一顆顆地滑下臉龐。

  葉剛看得心酸,將她摟入懷裡。

  「為什麼沒跟我說過這些?」葉剛說道。

  她沒接話,只揚眸看向他,眼裡有太多沒說出口的期待。他濃眉一擰,突然懂了。「我只注意到我想注意的事!我只注意你眼裡的我,還有我們。」他懊惱地一拍額頭,又拍大腿。

  「所以,離婚本來就是早晚的問題。」她撫著他的頭,為他順了順粗硬髮絲。

  「你也不用說得那麼直吧。」葉剛苦笑地說道。

  「婚都離了,話為什麼不能直說?」她笑盈盈地偎向他身邊。

  他看著她的笑顏,握住她的手貼上胸口。

  「你早就知道我的毛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你有心……」

  「我應該自己發覺的。」他悶悶地打斷她的話,恨不得現在開場研討會,列出自己過去的幾大罪狀,然後好好檢討反省一番。

  「我知道我說話很慢。」她拍拍他的胸口,喚起他的注意。

  葉剛奇怪地眨眨眼,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跳到這一題。

  「但是,那不代表別人可以打斷我說話的權利。今天在飯店時,你也打斷過我一次,以前就更別提了。」她說。葉剛頭皮發麻,乍感心虛。「對不起,我改。」他舉手行軍禮以示歉意。

  「我原諒你。」她點點頭,拿起杏仁茶繼續喝。

  「我還有其它要改的地方嗎?」

  「我不是故意刁難,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用心感受,啊……我們到家了。」舒以柔看著車子駛進白色大門,轉進葉家南洋式的迴廊建築車道,小臉幾乎快貼到車窗上。

  葉剛頸背一僵,臉上笑意旋即一斂。

  舒以柔看得一陣心疼,牢牢握住他的手掌。

  「你在緊張。」

  「你可以去擺算命攤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家。

  「對不起。」她鼻尖發酸,用力摟住他的頸子,希望兩人的相依偎可以多少安撫他的情緒。

  「對不起什麼?」他呼吸著她身上木質香氣,臉部表情變得和緩。「對不起我之前沒發現家庭對你的影響這麼巨大,因為你表現得太不在乎,我便以為你真的不在乎。」

  「男人不該示弱,我的家是我的問題,該由我來解決。」他微聳了下肩膀,用力轉動了兩下脖子想放鬆,頸節發出喀喀聲音。

  「頸椎很容易受傷,要緩緩地轉動。」她止住他的轉動,開始示範。

  「像我們初次見面,你演鬼那樣子轉嗎?」他摟著她的腰,哈哈大笑了起來。

  「當全身放鬆的時候,你才能發現身體的問題所在,也才能找出最好的方法去與它相應。」她沒笑,一語雙關地說道。

  「我懂了,小哲學家。」

  「你好棒,我就知道你有慧根。」她拍拍他的頭,還在他額間印下一吻。

  「我小時候一直幻想著能有人摸摸我的頭,說我好棒。」他凝視著她的眼,雖然很努力在控制,但說話聲音仍然有些顫抖。

  而她是第一個這樣對他的人。舒以柔紅著眼眶,在他雙腿間跪坐起身,在他發上印下無數個吻。「你最棒你最棒你最棒你最棒……」車子在大宅前廊停了下來。

  葉剛摟著她,在情緒平復之後,他下車替她開門。

  她一下車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指著濃蔭綠地那端宣佈道——

  「我明天要在草地那裡做瑜伽。」她說。

  「別叫我一起做就行了。」他笑得好開心,拉著她走進屋裡。

  屋裡的歐式雕花大型傢俱,映襯著頂上一盞三人雙手合環才能抱起的水晶吊燈,華麗而耀眼,卻也與週遭全然的靜謐形成強烈對比。

  「怎麼這麼安靜?我下次拿黃慧音唱的梵音大悲咒來放,好讓氣場輕快些。」

  她小聲地說道。

  「入境隨俗,你現在只是葉家的客人,還想改變什麼?」葉國田從一旁的房間走出,表情嚴肅地看了舒以柔一眼。

  「改變心情啊。」舒以柔輕聲說道,臉上仍帶著盈盈笑意。

  葉剛看著爺爺,將她攬得更緊,以代表他的立場。

  「婚姻大事豈容兒戲,我不允許你們再在一起。既然你的婚姻已經結束,那你這次就得娶一個適合家族的妻子。」葉國田看著葉剛,語氣公事公辦地說道。

  「我的私人生活不隸屬葉氏集團。」葉剛板著臉,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為這個家已經盡了很多義務,他現在該為自己而活。」舒以柔盡可能加快說話速度,以免爺爺打斷她的話。

  葉國田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對葉剛說道:「我給過你空間,讓你自由選擇婚姻,甚至允許你的妻子住在日本,結果呢?」

  「結果我的婚姻失敗了,代表我不足以信任,最好還是由家族來選擇。這就是您的想法,不是嗎?」葉剛黑眸鑠亮地直盯著祖父,不自覺地緊握住舒以柔的手。

  「沒錯。」葉國田說道。

  「換句話說,如果我在事業方面不夠出色,那麼我就沒有資格當葉家子孫了嗎?」葉剛嗓門不由自主地上揚。

  葉國田看著向來面無表情的葉剛,此時竟青筋暴突地站在他面前,他皺起眉頭,右手隨意一揮,說道:「你沒在事業上出過紕漏。」

  「那是因為我知道只要踩錯一步,不用任何人指責我,我對自己的內疚就足以逼得我顏面盡失地離開葉家。」往昔那些害怕自己被逐出家門的惡夢,全都一股腦兒地席捲而來,葉剛高健身軀竟不由自主地猛顫了一下。

  舒以柔輕撫著他的後背,讓他知道還有她陪伴在身邊。

  葉國田驚訝地看著葉剛,因為他一直以為孫子表現良好,人前人後都自信而聰明,從來不知道孫子竟也會缺乏安全感。

  葉剛低著頭,誰也不看,只是依然緊握著她的手。

  「你想太多了。」葉國田低聲說道。

  「你們給了他很多知識上的教導,卻沒給過他家該有的安全感與愛,所以,他一直不會愛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己值得被愛。」舒以柔歎了口氣,就事論事地說道。

  「我們祖孫之間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葉國田瞪她一眼。

  「這不只是你們之間的事,因為你們家族讓葉剛沒有安全感,而他的不安全感影響了我們的婚姻。我愛他,所以我要改變這種局面。」舒以柔不以為懼地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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