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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綠痕    


  然而湛朗所帶來的隊伍卻動也不動,像是並沒有打算加入轎夫們的腳步。

  當納蘭清音正錯愣著時,湛朗翻身下馬,大步走至花轎前,示意轎夫們將花轎放下,隨後揭開轎簾將裡頭的斐淨給扶了出來,再一把拉掉她頭上的紅蓋頭。

  不明所以的眾人皆是一愣,也不知湛朗他這是想做什麼。

  低首看著近在眼前的紅妝,湛朗握住她的手,語調清晰地讓每個人都知道。

  「本宗主的新娘,自是能堂堂站在天下人而前接受各方祝賀。」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原本就聚在大街上看熱鬧的人群紛紛交頭接耳,街上頓時吵鬧不已。

  「嗤,他傻了吧?」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訕笑。

  「誰人不知那位公主早就沒了清白?」

  「怕是這位新郎倌還不知道娶到的新娘有多聲名狼藉吧?」

  下一刻,數道掌風立即準確找著人群中出言譏嘲之人,幾團血花在風中噴起,而後出言之人便沒了聲音。

  收掌的斐梟側首看向動作比他還快一步的湛朗,而湛朗也不避不畏地迎上他充滿挑釁的目光。在他倆的彼此對視中,似有強烈的火花在空中辟啪作響,誰也不讓對方一步,驚人的氣勢嚇得府外的人們不得不為此避讓三大步。

  納蘭清音一巴掌拍向斐梟的後腦杓,打斷他們如膠似漆的目光。

  「啞啦?說話。」他是能瞪出朵花不成?

  積怒多日的斐梟終於在方纔的對瞪之下,奇異地緩緩撫平了心中的怒火,雖仍有滿心的不捨與不情願,但他也不得不認同納蘭清音看人的眼光。

  「好吧……」

  「肯嫁了?」

  他不甘地扁著嘴,「嫁。」

  這個強盜最好是就像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在日後別讓他們失望,不然他就攜兄帶弟去狼宗砍死他!

  納蘭清音滿意地頷首,接著側過身子將清冽的目光掃向湛朗,眼底瀰漫的警告與殺意,遠比斐梟更甚。

  大抵看懂納蘭清音想表達的是什麼,湛朗也不拖泥帶水,直接朝他點了個頭算是承諾,接著便轉身抱起斐淨將她安穩地置於馬背上,無視於眾人愕然的目光,壓低了宗主身段,親自握著韁繩為她牽馬步行繞城。

  方纔還熱鬧滾滾的大街霎時安靜到了極點。

  牽著馬兒慢慢走在無聲的街道上不久,湛朗不滿地蹙著劍眉,接著他忽地停住了腳步,氣沉丹田,運起十成十的內力,冰冷的聲音響徹雲霄。

  「誰敢不誠心祝賀淨公主大婚,本宗主就讓原國往後五十年燒飯都無鍋可用!」

  整座京城只安靜了一會兒,片刻過後,驟然響起震天價響熱烈無比的祝賀聲浪。

  小皇帝是頭一個喊出來的,「恭賀皇姊大喜!」

  「恭祝淨公主喜結良緣!」遭到恐嚇的文武百官,也踴躍出聲不敢落於人後。

  「百年好合!」

  「永結同心!」

  嘶聲大喊的祝賀聲,宛如潮浪,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淹沒了整座京城,也蓋過所有人的耳際。

  「……」斐梟無言以對地看著湛朗那囂張至極的背影。

  原來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橫更土匪的?

  納蘭清音拍拍他的肩頭,「這小子不錯。」

  不絕於耳的祝賀聲,讓端坐在馬背上繞城的斐淨有些不敢置信。

  看著街道雨旁人們一張張擠出來的笑臉,她不禁在想,除了家人外,她已有多久沒見過他人對她展現過的笑容了?

  自從十歲後,她又什麼時候曾如此站在眾人的目光下,迎接他們不帶絲毫鄙夷歧視的目光?

  雖然她也知道,眼前的這些,全是湛朗以恐嚇手段為她達成的。

  但她一點也不介意。

  因為此刻在她胸膛裡的那顆心,就像是荒蕪多年的土地,終於迎來了渴盼已久的水泉潺潺浸潤,令它正歡快地跳動著。

  斐淨低下頭看向身旁的男人,而湛朗則是眼中盛滿了溫柔,正柔情似水地對她笑著,全然不見半點先前霸道橫行的強盜樣。

  她想,她應該是……嫁對了吧?

  不知為何,原本不抱半點期望的她,突然滿心期待起日後的婚姻生活。

  一望無際的草原,在徐風的吹拂下搖曳如碧浪,狼宗迎親隊伍在策馬行走了十來日,總算即將抵達狼宗邊境。

  頭一回領略北地風光,斐淨的心情隨著前方的草原愈來愈遼闊無邊,也漸漸變得晴朗。一路上始終都策馬走在她身旁的湛朗盯著她的臉龐,發現這對大多數人來說略嫌單調枯燥的景致,她並無反感,相反的,他還能在她沒什麼表情的面上找出些許興奮的神采。

  她不嫌棄。

  這樣很好,很好……

  同樣也擔心宗主夫人會不喜北方水土的狼宗眾人,見湛朗似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也隨之安心地各自吐了口大氣。

  臨近正午時分,湛朗下令就地紮營好讓夫人用膳。

  看著眾人又大費周章地張羅她的午飯,斐淨即使已經告訴過湛朗無數次,其實真的不必這麼麻煩,她在馬背上隨意吃些乾糧就成,不然一頓不吃也無妨,他們沒必要每日都這麼走走停停,還搭帳篷又拆帳篷的。

  可湛朗很堅持。

  敵不過強盜頭子的堅持,斐淨只好乖乖坐在帳篷裡接受狼宗族人們的熱情,以及湛朗無微不至的服侍。

  她兩手安放在膝上,乖順地張開嘴接受宗主大人的投喂,一旁數日來已對此景麻木成麻痺的花彫則轉過頭,不想看太多這詭異的一幕而消化不良。

  深怕她吃不慣,所以帳篷裡的小桌上擺滿了一道道原國美食,此次遠嫁,斐淨就僅僅只帶了花彫一人而已,因此眼前的這些美食全都由狼宗一手包辦。只是讓斐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怎麼帳內這些與她一道用膳的漢子,:個個都拿著碗筷苦皺著眉,吃得像是集體都得了便秘一樣?

  「專心些,張嘴。」湛朗將菜夾至她的面前,輕聲提醒又瞧他人而瞧得走神的她。

  她配合地再嚥下一口,有些懷疑地看著這個待她有禮周到慇勤肉麻外加柔情似水的人。

  這傢伙真的是搞得諸國天怒人怨,各國皇帝都恨得牙癢癢的狼宗宗主?有沒有被人掉包過?

  「飽了?」見她遲遲不吃下一口,湛朗收回了碗筷問。

  她一點頭,湛朗就命侍女將水盆端進帳,親自絞了一塊柔軟的布巾,慢條斯理的幫她擦了擦唇瓣,再用另一條濕巾仔細擦過她的每一根手指,然後拿過乾爽的布巾替她擦乾。

  看著他那專注誠心的模樣,斐淨恍然以為他正在做件極其神聖之事,而並非只是在替她擦手。

  她忍不住想問:「你真想娶我?」

  「是。」

  「娶我之前你確定把我打聽清楚了?」不得不說他的擇偶標準還真是全天下僅有,口味太獨特。

  湛朗好笑地道:「我相信夠清楚了。」

  「不勉強?」她不信那天在皇爺府前他沒聽到別人是怎麼說她的。

  「一點也不。」

  「其中沒有好奇的成分、沒有利益糾葛,也沒有家國恩怨情仇?」她愈問愈直白,也不稍加修飾一下。

  「以上皆無。」他好整以暇地應著。

  她很是震驚,「就只是單純想娶我?」納蘭先生又說中了?

  「正是如此。」他不疾不徐奉上正解。

  斐淨蹙著眉心,語氣略帶試探地再道。

  「傳聞中我喜歡殺人。」這下總會怕了吧?

  豈料帳中猛地爆出各種吵雜的支持言論。

  「太好了我們也是!」

  「同好同好!」

  「下回夫人一道一道!」

  「夫人您真是太英明睿智了!」

  「……」呃,她一腳踩進了強盜窩?

  湛朗嘴邊噙著一抹笑,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撫著她的發。

  「夫人還想說什麼?」願意相信了?

  她想了想,「你教導屬下有方。」瞧瞧,心態多整齊啊。

  「夫人過譽。」他就當這是讚美。

  公孫狩一手揭開帳簾,打斷裡頭和樂融融的氣氛,快步走至湛朗的而前彎身向他稟告。

  「宗主,路上有顆石頭。」他事前也沒料到,都快到家門口了還真有這麼不識相的。

  「踹了。」敢勇於挑戰,他就敢成全他們。

  「這顆石頭埋得有點深。」聽說身份挺大尾的。

  「那就整塊地都給我刨了。」他連各國皇帝都不看在眼裡了不是?

  「遵命。」公孫狩揚起唇角,心情愉快地告退,同時順手帶走了帳內一大票沒眼色,都杵在帳裡妨礙宗主大人培養感情的閒雜人。

  刨地?

  斐淨轉過頭看向面色淡然的湛朗,好奇地對他眨眨眼,而湛朗見她心情不錯,於是配合的問。

  「夫人感興趣?」

  「嗯。」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她大概能夠猜到是什麼事。

  「那就一道去瞧瞧吧。」湛朗扶她起身,在她急著衝出去看熱鬧前拉住她的小手,再慢吞吞地牽著她出帳。

  埋伏在北蒙國與狼宗的邊境已有數日,此刻正派出大批人馬包圍地此的北蒙國大理王,在等了好一會兒後,終於等到了狼宗派來交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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