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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綠痕    


  人間聖徒?

  這四字怎麼聽來這麼耳熟?

  在他的印象裡,他似乎小時候也曾在什麼地方聽過,而且那時,他的身邊還有師父在,然後師父伸出手在他的額際上……

  奇怪,怎麼接下來的記不起來了?

  燕吹笛煩躁地搔著發,「眼下那些眾生在哪?」

  「日前他們就已經集結出發,前往人間皇城攻打鍾靈--」茶妖的話還沒說完,燕吹笛已如道旋風急急刮走。

  那票呆子!他家師父是他們這些道行低微的妖魔鬼怪惹得起的嗎?統統都不要小命了?

  一心趕往鍾靈宮的他,邊跑邊召出式神急向鍾靈宮報訊,因此他並未瞧見在他身後目送的茶妖,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收到燕吹笛派來的鳥兒式神,蘭總管步上天台,將手中嘰喳跳躍的鳥兒交給皇甫遲。

  「國師大人,燕兒來訊。」

  小小的雀鳥一碰觸到皇甫遲的掌心,隨即化為一封書信,皇甫遲在看過信後,唇邊揚起冷笑。

  又是人間聖徒……

  都這麼多年了,吃過那麼多回苦頭的三界眾生,他們就是記不住教訓,還天真的以為,只要他這個護著徒兒的師父不在了,他們就能吃了他們的燕兒?

  攻打鍾靈宮?真是異想天開。

  「派出所有弟子加強鍾靈宮戒備。」他轉身吩咐,一會兒,又想起自個兒的另一名愛徒,「岳兒呢?」

  「岳兒還在西南賑災。」

  「叫他不必急著回宮。」反正那小子就跟他師兄一樣,都對其他眾生下不了狠手,就算回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是。」

  在蘭總管退下後,天台上又只剩下了眺望著鳳藻宮的皇甫遲。

  連下了幾日的大雪,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可此時斜斜掛在西邊天際的夕日,卻格外妖艷詭異,血紅色的霞輝映在鋪滿厚雪的大地上,好似一雙沾滿鮮血的手,正將十指探向寧靜的人間。

  不知怎地,他總覺得心跳得厲害,有股說不出的不安。

  當天夜裡,由三界眾生所組成的聯軍,的確是朝皇城進發了,已然做足了準備的皇甫遲卻萬萬沒料想到,他們所進攻的方向,並非鍾靈宮,而是鳳藻宮。

  因將旗下弟子都調來鍾靈宮之故,大批妖魔輕易地就攻破防禦薄弱的鳳藻宮,當沖天的火光在鳳藻宮燃起並染紅天際時,被大批鬼魅包圍困在鍾靈宮前的皇甫遲這才驚覺中了計。

  難以收拾的恐懼一下子躍進了他的腦海,緊緊勒住他的喉際令他不能呼吸,他想也不想地就釋出七星大法突破重圍,轉身朝鳳藻宮飛奔而去。

  「紀非!」

  衝進濃煙密佈的鳳藻宮大殿上,皇甫遲邊大聲喚著她的名字,邊揚袖滅去殿上的火苗,當遮去視線的濃煙逐漸散去時,他首先看見的是被咬破了喉嚨,靜靜躺在地上的春嬤嬤,當下他耳邊轟隆隆的,心跳聲大得他什麼都聽不清楚……

  他強迫自個兒邁開腳步往前,驅散了籠住大殿後座處的濃煙後,一隻闖進來的血魔,便進入了他的視線裡。

  「紀--」

  他的聲音凝結在血魔那只自她胸腹間抽出來的手裡,當血魔側過身來看向他時,紀非兩手掩著傷處,無力地坐在地上。

  那一刻,皇甫遲只覺得他的天地已遭毀滅,再無來日。

  不受控制的兩記風刀,當下就朝血魔砍去,他衝上前保住已經軟倒在地的紀非,大掌直按在她冒著血水的胸腹間,卻怎麼也止不住漫湧的血勢。

  他恨意無限地看著倒在近處的血魔,「為何……為何你們要找上她?」

  「她是你唯一的軟肋……」自知已活不了的血魔,目光中有著張狂的諷刺,「誰讓你不交出人間聖徒來呢?」他們三界既然嘗不到人間聖徒這塊肉,那他也休想!

  「你們……」

  「她的血我是要定了,你省省功夫--」血魔猶咧張著嘴笑著,隨即橫掃過去的另一記風刀止住了他未竟的話語。

  「紀非……」皇甫遲心痛地看著自她體內流出的血液,正漫過他的五指,全然沒有停止的趨勢。

  紀非一點也不覺得疼,她靜看著皇甫遲那張慌張失措的臉龐,心情反倒平靜了下來。

  「我沒想過我會這樣走。」這日或許來得突然了點,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期待這日已經很久了。

  「不會,你不會走的。」皇甫遲定了定神,按下奔跳得急的心房,強迫自個兒得鎮定下來。

  「好些年沒見了,你好嗎?」她像個沒事的人似的,一點都不擔心自個兒,兩眼直望著眼前終於不再與她相隔著霧鏡,真實存在她面前的修囉。

  皇甫遲忙騰出一手想掩住她的嘴,阻止她浪費氣力。

  「別說話,別說話……」

  「我怕再不說,往後就沒機會說了。」她拉開他的手,對他綻出久違多年的笑意。

  低首看著眼前夢寐以求的笑容,彷彿預料到什麼般,強烈的心慌讓皇甫遲極力想要抵抗接下來他所要面對的。「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紀非說得很堅定,「可我要走。」

  「我不許!」他憤聲大吼,傾身緊緊摟住她的身子。

  她掙扎地抬起一手,揉揉輕撫著他的面頰。

  「傻鷹,我不要還魂。」雖然他早年就告知她,身為修羅的他擁有使人起死回生的還魂能力,可她卻從不考慮。

  「為什--」皇甫遲一愣,正想說服她,卻被她堅決的目光怔住。

  「我要解脫。」

  是的,她要解脫,自這個自小就撥弄著她命運的姓名中解脫離開。

  這一生,她殫精竭慮,為她的國家、她的家族付出了一切,可她最想要得到的,卻從來都不是這兩者能給她的。

  她只想要一個修羅!

  只那麼一個修羅,就夠了。

  可她只要是紀非一日,她就注定永遠都得不到他。

  她再不甘,再難受,今生她與他就只能相知相愛卻不能廝守,這種只能在霧鏡裡看著他的歲月……實在是太痛苦太寂寞了。

  她的千夜,明年就要滿十三了,正是當年她遇見皇甫遲的年紀。

  或許在遇見皇甫遲前,她一直很認同命運,也認定自個兒在將來,將會一心一意為紀氏為皇家效力,毫不猶豫地走在他人用寶貴性命替她換來的道路上,為所有人努力活下去,可是,她遇見了皇甫遲。

  在有了他的陪伴後,她明白了生活中的快樂,明白什麼是歡喜,在她的生命中,她也是可以擁有一點私心的。

  於是,她漸漸變得再也不能安於被安排好的現況,透過皇甫遲清澈的雙眼,她看到了在家族命運與皇室興衰外的另一個世界,如同他這名冷眼看著人間的局外人所說的,這座人間裡,那些堅持,那些慾望,終究只是轉眼間的塵埃而已。

  她其實並不想爭,也不想為了那些族人挺身而出,她並不想捲入野心與利益裡翻滾掙扎,她只想在山頂上,安靜地陪著她的傻鷹過日子而已。

  為了親人們的期待,終究,她還是被推著走進了那條追逐名與利的道路,在離開了那座小山頂後,她無一日不在後悔,卻還是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推開皇甫遲,盼他別再與她這個什麼都不能給他的凡人糾纏,盼他別再繼續引誘她那顆想要出走的心。

  可他還是一路傻傻的追來了。

  與他相識至今,已整整二十六個年頭了,她的人生超過大半的時間都與他糾纏在一塊兒,可她,卻不能與他在一起……

  二十六年想愛卻不能愛的歲月,足以讓人刻骨體會愛這一字所帶來的苦痛,那是生不如死,那是能磨盡最後一絲生命之火的無盡絕望。

  「當我投胎轉世後,我還能再見到你嗎?」靠在他熟悉的懷抱裡,她恍然覺得,多年來的空虛都被填滿了,正因為太過滿足,這令她再也不想動。

  皇甫遲沒發現他連聲音都在顫抖,「紀非……」

  「無論如何,我只求你,守護好人間的百姓,還有照顧我的女兒。」她太瞭解他了,她知道他的性子是一旦承諾了就會做到,為免他這只傻鷹日後會想不開,即使卑鄙,她還是得想法子拖住他的腳步。

  他抗拒地搖首,「你不能如此對我……」

  「我知道,太自私了。」

  「……為什麼?」

  「還記得嗎?你說過,你不懂愛恨,不明白什麼是寂寞。」她不捨地看著他不變的容顏。「在我走後,你就會懂、會明白了。」

  「為何要讓我懂那些?」若是早知會有今日,他情願活得糊塗,他情願他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修囉。

  「因唯有這樣,你才能真正像個人,也活得像個人。」她想焐熱他啊,老讓他獨個兒冷清清的活著,她會捨不得的。

  「我是個修囉。」

  「可你來了這座人間,你與我相遇了,我不能然你空手而回,我想讓你擁有些什麼,人間的感情,是種至高無上的禮物,七情六慾,則是最深的歡喜與傷痛,不嘗過痛過,你就白來人間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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