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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華甄    


  透過煙霧,他看見小七正蹺著屁股,趴在火爐前生爐子點火,爐膛裡已經塞得滿滿的柴禾了,他還在塞。

  「小七,你在幹什麼?」他大聲質問。

  「咳咳……你看不見嗎?我正在點火,可是這柴禾光冒黑煙不起火苗!」聽到他的聲音,玉琪一邊咳著,一邊仰起臉對他說,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臉上被煙熏得像只花貓,可兩隻眼睛依然炯炯發亮,十分有神。

  「你真能幹!」彭峻龍氣得真想在他屁股上踢一腳。

  他一把拎起伏在地上的玉琪,不理會她的抗議,將她扔在一邊,再把爐膛裡的柴禾抽出來,只留下少量,並且架空迭好,然後對著那些柴火吹了幾口氣,冒煙的木柴便「噗」地一聲燃起了紅紅的火焰。

  「啊,大人好厲害!為什麼我就點不著呢?」看到爐膛裡終於冒出令人賞心悅目的火焰,玉琪抹了把臉,高興地湊過來,完全不在意彭峻龍剛才對她的粗魯行為,只是真心地讚美他。「大人不愧是狀元郎大將軍,連點火都這麼厲害!」

  看著她的花臉,聽她毫不掩飾的讚美,彭峻龍有再多的氣也發不出來了。他沒好氣地說:「這跟狀元郎、大將軍沒關係,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火要空心』……」

  「對對對,我知道『火要空心,人要實心』!」玉琪沙啞著嗓子打斷他。「可是我怎麼就點不著火呢?」

  彭峻龍問:「那昨晚的火爐是誰燒的?」

  「是阿德,我記得他點火時也是放很多柴火在裡面的。」玉琪回憶著說。

  「看來你該學的東西還真不少。」彭峻龍無力的說著站起身,讓其他士兵幫忙將還在冒煙的木柴拿到外面去,對玉琪說:「走吧,你在這裡只會礙事。」

  「去哪兒?」玉琪急忙站起來。

  「去大棚子,把你的臉洗洗乾淨,順便去用膳。」

  「為何不在這裡吃……」她的話在看到彭峻龍的白眼時吞回了口中。

  「托你的福,這氈房現在又是煙又是洞的,我可無法待在裡面。」

  玉琪四處看看,不由縮了縮脖子。她真沒想到自己的無能竟惹了這麼大的禍。好好的氈房,因被揭了幾塊毛氈而露出好幾個洞,黑煙雖沒了,但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唉,都怪我!」她沮喪地說:「那火爐怎麼那麼難點!」

  看著她懊惱的樣子,彭峻龍說:「別擔心,士兵們會將一切復原的,你下次生火時最好先請教一下別人。」

  洗了臉,用過晚膳後,玉琪的喉嚨不再難受,她跟在彭峻龍身後去看了他們的馬,又巡視了軍營。

  今夜院子裡同樣點了幾堆篝火,這是草原上安營紮寨必備的,火是防止野獸攻擊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守夜的士兵沒人喝酒、聊天,見到彭峻龍也都十分有禮。

  走在草原上,玉琪問彭峻龍道:「大人,你跟草原王他們談妥了嗎?」

  「哪有那麼容易?不過他們會接受的。」彭峻龍領頭走出營區,來到河邊,充滿信心地比劃著說:「漢人種地,就讓他們在海溝河東邊那片山林地帶居住開墾,那裡背山面水,土地肥沃,但草質不好,地勢多變,不適合放牧。」

  玉琪眼睛晶亮地問:「那顧始汗和草原王的部落呢?」

  「顧始汗部落居柳樹溝,在柳青河與黃泥河之間的草原放牧;草原王部就在巴拜泉,石頭河至玉泉河的草原劃給他。以後我們加強這各分界區的巡防,防止以前那樣的騷亂再發生。」

  在得知彭峻龍將要上任的地方後,玉琪就向阿瑪身邊無事不知的通判大人瞭解過這裡的情況。所以她知道,彭峻龍提到的河流,都是阿勒楚喀河的支流。

  「喔,你這麼快就熟悉這裡的地形了!」玉琪驚歎地稱讚他。

  彭峻龍斜了她一眼。「你以為你在睡大覺的時候,我在幹嘛?」

  「呃……小的失職……都怪小的從沒這麼安心過,所以一時放肆睡過了頭,大人辛苦了!」聽他說起這事,玉琪趁機為自己解釋。

  彭峻龍笑笑,沒再說什麼,只是習慣性地仰頭注視著天空。

  玉琪則關心著自己聽來的各種消息。

  「大人,聽說你懲罰了昨晚那個守夜時喝酒的老兵,讓他去放羊,還一個月不許他沾酒,是嗎?」

  彭峻龍看著天邊的薄雲,輕鬆地說:「沒錯,有錯必罰,這是治軍之道。」

  「可你沒有懲罰蘇大人。」玉琪直言,並看到彭峻龍的眉毛跳了幾下。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懲罰蘇大人?」彭峻龍不滿地問。

  「因為沒有人告訴我。」玉琪焦急地問:「你懲罰他了嗎?」

  「當然要懲罰,我已經私下跟他談過了,還要他按草原的規矩,買羊還風流債。」彭峻龍的語氣依然悠閒,可玉琪一聽卻急壞了。

  「蘇震脾氣暴躁,發作起來天王老子都不認,就因為這樣才一直升不了官,你得小心他報復!」玉琪憂心忡忡地提醒他。

  見他沒有反應,她又補充道:「聽士兵們說,蘇大人很會打仗,是個不怕死的角兒,可是他貪財,愛玩女人。草原上誰家女人長得好一點,他就去招惹人家,又從來不賠償;誰找他要,他就跟人吵,還用馬鞭抽人家,很多人都不喜歡他。

  在這裡唯一讓他吃過虧的就是昨晚被你打敗的那個巨人,那人是草原上無人能敵的大力士,被草原王封了『第一勇士』的稱號,聽人說就是因為那人,蘇大人才從不去招惹草原王部落的女人。」

  她說的高興,可彭峻龍只是看著天,令她有點掃興,但還是接著講:「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他這樣的上司,營裡有的佐領和士兵也喜歡鞭打不服從他們的百姓。去年他們誤打了草原王的侄子,惹得草原王率人馬來破壞營房,將府裡的牛羊拖走,還一直揚言要與蘇大人比武……」

  見自己說得這麼辛苦,彭峻龍始終不發一言,玉琪的興趣終於打了折扣。

  「大人,你在聽嗎?」她停住話頭,轉到彭峻龍的身前,仰起臉吃力地端詳他,卻只見他雙手抱胸,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月光與他的眸光交相輝映,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大人?」她再喊一聲。

  彭峻龍終於低頭看她。「我在聽,你接著說。」

  聽到他終於開口,玉琪稍感滿意,趕緊說:「我還聽他們說,草原王是一個無惡不作、奸邪狡詐的魔鬼,可是又有人說他不是,他只是個喜歡草原,不願意別人佔據草原的男人。還說他有六個妻子,卻只有一個女兒……」

  玉琪還在講著她今天聽到的一切,而彭峻龍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其他地方。因為她說的這些,大部分他都已知道。

  等他們回到氈房時,果真如彭峻龍所說的,那裡已經恢復了原貌。而且大概士兵們怕揭過頂的帳篷會很冷,還特意將火爐裡的火燒得旺旺的。

  彭峻龍一進去就熱得脫了夾袍,坐在地氈上。而玉琪也抬起手想摘帽,可立即又放下了手。

  雖然她的動作不大,可彭峻龍還是注意到了。他命令道:「摘下!這麼熱的帳篷,戴那麼頂大棉帽子不嫌難受嗎?」

  玉琪立刻搖頭,還彷彿怕他動手似地往門口退了兩步。「不!不難受!」

  其實此刻的她一點都不舒服,帳篷裡暖暖的,她全身包得緊緊的,此刻真覺得熱死了,頭皮更是直發癢,她好想脫了帽子好好抓一抓。可是面對那對探究的目光,她的手只能乖乖地垂著。

  幸好他只是嘀咕了一句:「你這人真是彆扭!」說著便挪開視線,站起身要出去。

  「大人又要去哪兒?」玉琪趕緊替他掀開簾子,先走了出去,欲隨他同行。

  「撒尿。」

  「啊?!」玉琪當即張口結舌,手中的簾子落下。

  「幹嘛?你不撒尿嗎?」彭峻龍濃眉輕揚,奇怪地問。

  「哦,不……不是的……」

  「那就走吧,一起去。」彭峻龍不耐煩地說。

  玉琪吞嚥著口水,吃力地說:「呃,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彭峻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這人就是不痛快,每次方便都得跑那麼遠,還不許人跟著,這裡都是大男人,你怕什麼羞?」

  「那是……那是小的臉皮薄,有人在眼前,小的……小的尿不出來……」玉琪支支吾吾地解釋著,整張臉漲得跟豬肝似的。

  見他那為難樣,彭峻龍又氣又無奈地抱怨。「我彭峻龍此生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別彆扭扭像個娘們似的男人,可怎麼偏就讓我遇上一個超級絕頂的呢?」

  見他那悔不當初的模樣,玉琪又急又委屈,嘟囔道:「誰彆扭了,這是習慣問題……」

  「得了,你也別為難,反正你自個兒小心點,草原上的狼多著呢,別讓牠咬了屁股就行,我先去了。」說著他大步走了。

  玉琪看著他灑脫的背影,下意識地摸摸屁股,看看四周夜色中隱隱綽綽的山林草原,不由打了個哆嗦,耳邊彷彿聽到了狼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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