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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紀真    


  如此一想,他向左右使了個眼色,說道:「去,把他兩人的頭給我砍下來!」

  他的那班手下跟他一樣,俱是「惡人無膽」一類,雖聽他如此說,卻個個相顧駭然,無人敢動手。

  「沒用的東西!」龍盛榮見狀,喝罵道。「還不快給我動手啊!」

  此時,天上烏雲已愈積愈重,就連原本微弱的夕陽也隱落山頭,四下漆黑一片,就連身旁的人都看不清楚。

  驀然又聽得天上雷電大作,狂風颯颯,接著便是豆大的雨點兒淅瀝嘩啦地灑將下來。眾人處在此境,而地上又躺著兩個生死不明的人,俱是忍不住各自心驚膽戰不已。

  「少……少爺……」其中一人說道。「這會兒下這麼大的雨,什麼也看不清,不如咱們先回府裡去,明兒個天亮再找人來收拾就是,反正他們兩個就算不死也重傷,再在這裡待上一晚那肯定更活不成了,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跑掉。」

  「對!對!對!」旁人忙附和道。「反正也不會有別人會來這種鬼地方,所以,咱們明兒個一早再過來扛他們回衙門去也不遲嘛!」

  「那也好。」龍盛榮一聽,心裡也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陰氣森森的地方才好,便忙與眾人摸黑離開樹林。

  ☆  ☆  ☆

  小喜子因不見他兩人,又見外頭下著大雨,便想拿把傘出去找找看。正好碰見性真大師和明真大師前來探訪。

  佳真大師聽說,便道:「外頭天黑難走,不如我們三人一塊去找,也比較妥當。

  小喜子有了兩位大師陪伴,惶亂的腦袋稍稍清明下來。「多謝兩位大師。」

  三人一路摸索過去,叫著喚著,遲遲沒聽見回應。

  「奇怪了,這麼大的雨,他們會到哪去呢?」小喜子又開始著急起來。

  三人冒著雨在樹林找了好半天,正打算放棄,走回小築等候時,卻發現附近有打鬥痕跡,再仔細一看,只見兩人雙雙倒臥在血泊中。

  小喜子頓時嚇得哭叫道:「少爺、隋姑娘,你們怎麼了?少爺、隋姑娘……」

  性真大師與明真大師反倒鎮靜,急忙為他二人施救。

  「容謙哥哥……」隋緣一時轉醒,神志還有些迷迷糊糊,但等她一見倒在一旁的裴容謙時,心中一凜,登時想起自己刺中他的胸膛。她也顧不得什麼,一心掙扎著爬到裴容謙身邊。

  他的胸膛上血跡斑斑、面色如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由得發起顫來。她將手緊緊按在他的傷口上,可是,很快的她的手就被血給染紅了,染了滿手的鮮血……

  她呆了半晌,腦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頭。

  我殺了容謙哥哥!

  幸虧性真大師見她神情有異,忙奪下了她手上的劍,然後又點了她的昏穴,不然只怕這柄劍上,又要多添一個人的血了。

  「明真大師,你看他們的情況如何?」性真大師問道。

  明真大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小郡主心肺受了震盪,氣血紊亂,不過情況還不算太差,回頭再以真氣調理內傷,應無大礙。倒是裴施主,只怕……」他搖搖頭,又道:「眼下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置他們才好。」

  小喜子聽說,在一旁急道:「大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少爺!求求您!」

  說著又拚命磕頭。

  「使不得,使不得!」性真大師忙拉住他。「貧僧自當盡力而為,只是人各有命,這是強求不來的。」

  明真大師說道:「看來是有人發現了小郡主的蹤跡,才有這一場劫數,此時靜心小築已不安全,不如就先回大空寺去,我想咱們閉關那間石屋,也算隱蔽,先到那兒暫歇數日,然後看情況再作打算吧!」

  ☆  ☆  ☆

  如果可能,隋緣寧願永遠也不要醒來。

  她緩緩張開眼睛,只見小喜子坐在一旁支著頭,正打著瞌睡。

  「小喜子……」她掙扎著想坐起來。

  小喜子聞聲醒了過來,連忙攔阻她。「小郡主,您的傷還沒好,現在可別起來,快躺下!」

  「我在哪裡呢?」隋緣喘了喘,隨即想起裴容謙,連忙抓著小喜子的手,問道:「容謙哥哥呢?」

  小喜子只低了頭,半天不吭聲。

  「你說話啊?」她見小喜子吞吞吐吐,直覺不祥,於是急急忙忙道:「你告訴我……他到底……」

  隋緣重傷後中氣不足,兼之心裡著急,於是又狂咳了起來。

  「阿彌陀佛。」性真大師正好進來。「施主昏迷了五天五夜,總算醒了。」

  「我睡了五天了?這麼久?」隋緣愕然。「那……容謙哥哥他怎麼樣了呢?」

  性真大師輕歎了一口氣,說道:「生死有命,施主還是看開些吧!」

  「大師的意思……」隋緣猛然坐了起來,剎那間,整個人彷彿墜入五丈冰中,猶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說容謙哥哥死了嗎?」

  沒有人吭聲。

  「你們說話啊!」隋緣顫然道。「為什麼不說話?他真的……死在我的劍下了嗎?」

  「死在您的劍下?」小喜子不解的問道:「小郡主,您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是我殺了他的……我怎麼能犯這種錯?」隋緣喃喃念著,不由得機靈靈的打個冷顫。「我不信……他果真死了嗎?我不  信,我不信,我要見他!」

  小喜子本想扶她一把,她卻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他的手,自己搖搖晃晃的往外衝去。

  「小郡主……」小喜子還待勸阻,性真大師卻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必攔阻。小喜子無法,只得與性真大師緊緊跟了上去。

  其實隋緣在這寺裡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兼之滿心慌亂,更是茫然無緒。

  「容謙哥哥,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她哭道。本能地便往前面亮著燈的屋裡走去。

  一推門,只見昏黃的室中放著一具新棺。她不禁一怔。一顆心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

  不會吧!

  「咳……咳,實在是這幾日官府追查得緊……」性真大師歎了一口氣,說道。

  「老衲只好擅作主張,先將裴施主入殮了。如此暫放在寺裡停靈發喪也方便些。」

  「容謙哥哥……」隋緣恍若未聞,目不轉睛地望著棺木,心裡一片茫茫蕩蕩。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伸長了手輕觸冰冷冷的棺蓋,喃喃說道:「果真是你嗎……看看我做了什麼……我竟然……親手殺死了我的容謙哥哥……容謙哥哥,你一定沒想到吧!誰會想到呢……居然會有這麼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她又哭又笑,心神激動,體內氣息一個不穩,又是一口鮮血直噴出來。

  「小郡主……」小喜子和性真大師忙上前探視。性真大師安慰道:「小郡主,您千萬要堅強一點。」又交給她一封信,說道:「這東西是裴相公臨死時親手交給貧僧的。他說:小郡主見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隋緣緩緩接過那封信。

  「容謙哥哥,你在臨死之際還惦記著這件事嗎?」她低聲說著,眼淚似斷線的珍珠似的直滴下來,一時氣噎,又昏厥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隋緣緩緩醒來。房中不見其他人,想來大概是去休息了。此時,她心裡也說不上有什麼感覺,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連傷心難過都忘了,只是發呆。

  方纔她又作了夢,夢見許多人來來去去,爹,娘,容謙,還有去年那個算命的話,他說容謙的劫厄都是來自她,她就是他命中帶著災厄的桃花。

  她還夢見容謙,他看著她,那樣既痛苦又滿是憐憫的眼神,像在輕輕的埋怨她……緣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麼能犯這種無可彌補的錯呢?你應該再小心一點的,你不該這麼大意的。

  隋緣自夢中驚醒,久久無法自己。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不是因為天大黑、霧大大,全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把桃花劫帶給你……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思前想後了一會兒,才漸漸明白過來。正在此時,忽然聽見外面似乎有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來,隋緣仔細一聽,像是裴伯母聲音。她忙勉強起身,走到停靈的那間房。

  她站在窗外,只聽見裴伯母哀哀切切的哭道:「……我苦命的容謙啊,你為什麼就不肯聽娘的話,為什麼這麼傻?叫你別再管隋家的事,你為什麼不聽?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叫娘將來要靠哪一個啊?」

  隋緣在外面聽得冷汗直下,雙手緊緊抱在胸前還是忍不住發顫。

  我害死了容謙哥哥,還有什麼臉見裴伯母?正當她在外面猶自驚惶時,卻正好見一位年輕清秀的姑娘攙著裴母走出來,三人猛然照面,俱是一愣。

  「裴伯母……」

  裴母絕然別過頭去,不發一言,抹了淚,仍繼續往外走。

  「裴伯母。」隋緣上前拉著裴母,跪下哭道。「裴伯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容謙哥哥,都是我的錯,您不要怪容謙哥哥,將來我會替容謙哥哥孝敬您,一輩子侍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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