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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楚妍    


  『要是沒有八成以上的證據,你以為法國警方為什麼願意釋放我們?』他繼續鼓動  三吋不爛之舌,說服她,『杜少桓連警務人員都能收買,你想我怎麼不懷疑到你?季筱  柔,也許我判斷錯了,你並不是那種人,我跟你道歉。你要半途退出我也不反對,但是  奉勸你,千萬別再和杜少桓廝混,以免受到他的牽累。』

  在一片噤聲中,她驀然看向陳姿秀。

  『我也不清楚,但法國警方的確告訴我們有一名台灣來的軍火犯藏匿在巴黎。』

  『我們跟你一樣,都急著想知道真相究竟如何。』范可欣也開口附和。『不如,我  們都先把之前的成見拋開,大家合作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假使杜少桓真是被  冤枉的,不也正好可以趁此還他一個清白?』

  季筱柔感到彷徨,完不完成任務已經不重要了,眼前考驗她的是該相信杜少桓還是  卜中興?

  卜中興不是好人已無庸置疑,但杜少桓到底是不是軍火犯,則有待進一步追萬一…  …老天,為什麼在她交心又交人之後才給她出這樣的難題?

  他龐大得難以估算的財富確實啟人疑竇,在巴黎開設任何店面,想必都需要極大一  筆資金,他的錢是怎麼來的?

  是杜少桓親口告訴她,他在混幫派,是角頭,也是十大槍擊要犯,當時以為他只是  信口胡語,開玩笑罷了,但或許……『好吧,我留下來,但我不接受任何人指揮,也不  是狐狸精專案的一分子,事情一旦水落石出,立刻走人。』她拋下眾人錯愕的眼神,大  步拾級上樓。

  『你如果要留下來,就必須接受我的指揮。』卜中興的話大聲的從後頭竄進她的耳  朵。

  季筱柔倏然停下腳步,卻沒轉過身子。『很好,那麼限你在今天以前,把一百萬存  進我的帳戶。』

  此言一出,大廳內所有人的眼光馬上投射向卜中興,等著他作出回應。可,他啥話  也沒說,只是慍怒的把嘴唇抿成一直線。

  ***

  『喂,好歹說句話好嗎?』趙建明和張志朋陪杜少桓坐在餐廳一角喝悶酒,已經三  個多小時了。

  為了幫他療傷,張志朋還特地點播陳升的『我喜歡私奔和我自己』,但瞧他空洞的  眼神,顯然一點興趣也沒有。

  自從那天季筱柔來過以後,他就不時呈現這種面無表情、怔忡恍惚的德行,搞得『  全家』上下都跟著他一起魂不守舍。

  『她拒絕你又不是第一次,以前你不是都瀟灑挺過來了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趙建明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從剛剛就牢騷不斷。

  『你少說幾句行不行?』張志朋又幫杜少桓斟了大半杯酒,他知道他們這位老同學  兼大老闆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是追問一百次也不會得到任何答案,只有酒能讓他『放下  』,讓他比較容易掏心。

  『我跟她之間算是完了……』一句話未竟,杜少桓復垂首沉吟,趙建明和張志朋分  坐在他兩側,都見到他眼光中洶湧匯聚的淚水。

  即便是男人,也常會在冷不防的時候,突然感情決堤,更何況他是個那麼念舊又多  情的人。

  張志朋望著他,覺得應該講幾句話加以安慰,但嘴唇才翕動了一下,又緊緊的閉上  。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與其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徒增困擾,還不如靜靜的陪他一起憂  傷、一起喝醉要來得夠朋友。

  窗外下起不尋常的暴風雨,杜少桓像是忽地被驚醒,忙移步至紗幔旁。

  落寞消沉的他,背影依然是那樣地英氣逼人、氣宇昂藏,他雙手負在身後,文風不  動地凝視著屋外滂沱而至的雨滴。

  不久,窗外雨收日放,又是一片湛藍的晴空,金霧也似的陽光中,趙建明和張志朋  同時驚異地望著出現在窗邊那抹美麗的翦影。

  是季筱柔。

  她跌破眾人眼鏡地穿著一件粉色連身過膝的洋裝,修長的身材令人忍不住回頭多看  幾眼。

  『你相不相信麻雀也會變鳳凰?』趙建明戲謔的指著季筱柔。

  『廢話少說,閃了啦。』張志朋拉著還坐著的趙建明,快速從吧檯後自動消失。

  『你在等我嗎?』她不知何時來到杜少桓的背後,輕聲問著。

  『你值得等候嗎?』杜少桓頭也不回,仍怔怔的望著窗外在陽光下發出燦爛光芒的  雨滴。

  她深深的,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你忘不了我,而我則正要努力愛上你,我們何不  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他擠出一抹了無溫度的笑靨。『當你的帳戶多出一百萬來路不明的存款時,我們之  間的所有可能就已經畫下了休止待。』

  季筱柔有片刻的怵心。早該猜到瞞不了他的。

  『我可以解釋。』

  『我沒興趣聽。』他抽出一根大衛杜夫,用煙霧當屏風,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眼  睛依舊盯著窗外。

  她走近他身畔,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卻連輕握一下都不肯。

  『我之所以答應卜中興是因為……』

  她話沒能說完,他即不耐煩地予以打斷,『我說過了,我沒興趣聽。』

  她咬咬下唇,抬頭將水眸鎖住他結了一層霜的臉龐,他慢慢將視線移回,和她四目  對視。積憤難解的熾火在目光中相互擦出濃嗆的火藥味。

  『我不能理解你到底在氣我什麼?』只因為那晚她無端淌流的兩行清淚?那能代表  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明所以,他又作何解讀?『我不後悔。』

  『違心之論。』他捻熄手中的香煙,轉正身子,整個人暴怒了起來。『你來做什麼  ?我問你,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你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怎麼去愛人和被愛?  』他憤憤地走到櫃檯,簽完帳單,拿起外套,頭也不回地走出餐廳。

  季筱柔漲紅了臉,立在窗邊,一直站到天全黑了,才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馬路口  攔計程車。

  『上車吧。』一部銀灰色跑車開到她面前,倏然停住,她探頭往裡邊一瞧,原來是  杜少琪。

  季筱柔連問去哪都沒問,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壯少琪開車比起杜少桓要斯文也穩重多了,不見動不動就猛踩煞車,也不會滿嘴粗  話。

  『你跟我哥,』紅燈停下時,她開口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季筱柔以沉默作答。

  杜少琪沒好氣地標她一眼,又道:『這幾夫他寡言少語,不哭不笑,整個人像中邪  一樣癡癡愣愣的,我想這世上除了你,大概沒有人能把他折磨成那樣。』

  『如果我說,我沒有,你相信嗎?』她是真的沒,就算有,也是無心的。

  『相信,』杜少琪意味深長地一歎。『我老哥愛你愛瘋了,別看他外表冷酷堅強,  趾高氣昂,其實內心脆弱得禁不起丁點風浪,你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足以讓他漫  步雲端,也極可能令他墜入十八層地獄。你,是不是說了或做了什麼?』

  面對杜少琪的質問,季筱柔突然有股欲哭無淚的悲哀。

  『我是做了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我,把自己給了他。』

  『什麼?』杜少琪忙把車子停靠路邊,用一種非常專注且認真的眼神瞅著她。

  『這樣我就明白了。』

  季牧柔瞪大眼睛盯著她瞧,沒有開口眼神卻很直接的問,你明白什麼?

  『女人總以為交出貞操就等同於一種誓言,是從此海枯石爛的承諾;男人則不這麼  想,他們也願意慎而重之,也願意尊重並且體諒,他們口裡百分之百支特女性主義,骨  子裡卻殘留著父權主義的遺毒,絕對的忠貞是必要的,他們不但要你的人,還要你的心  ,最好連靈魂也一併奉送。貪得無厭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你一天忘不了卜中興,我  老哥就一天不能原諒你。』

  杜少琪畢業於美國史丹福大學心理學系,又曾在男人堆的華爾街工作三年,是女權  主義擁護者。或許是太注重女權伸張,至今依然尚未找到合乎她標準的男人作為終身伴  侶。

  她的話令季筱柔陷入沉思。要怎麼做才能讓杜少桓相信她是認真是執著無憾的?難  不成要她學《倚天屠龍記》裡的紀曉芙去生個女兒取名叫不悔?

  『今晚是小五生日,我們在小山坡上有個營火烤肉會,你也一起來參加?』杜少琪  很具誠意的邀請她。

  『你老哥不會高興看到我的。』

  『沒關係,反正參加的人很多,天色又暗,你若不特別張揚,他不會一下就認出你  的。』見季筱柔仍猶豫不決,杜少琪又說:『你不積極參與我們,怎麼幫我老哥找證據  平反?』

  『你肯相信我?』關於她接受卜中興的情商,到巴黎來緝捕軍火犯一事,及之後所  發生的事,杜少琪或多或少應該知道一些。

  『當然,我相信我老哥的眼光,他看上的絕對是有智慧又有主見的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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