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亦舒 > 老房子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字體大小
背景顏色
 
           

第19頁     亦舒    


  她伸手與他相握,「謝謝你。」

  他笑笑回自己崗位去。

  同事們都癱瘓在椅子上,「幸虧有江頌怡。」

  「救星,給她打一頓都值得。」

  「以後每天看見頌怡我都自動鞠躬。」

  「救了我們賤命。」

  「究竟出了什麼毛病?」

  「拜託,別再提這件慘事,我們努力忘記過去往前看。」

  可憐,為了一次謬誤統統嚇成這樣,工作的壓力由此可知,職業婦女也其正吃苦,即使成功,也不算幸福。

  可是,到了今天,不讓頌怡工作,她才不甘心。

  他日有了家庭,她會休業幾年,先把孩子帶好,待他們進了小學,才恢復上班……

  咦,怎麼一顆心又活轉來了?

  連頌怡自己都怔住。

  才失戀有多久,忽然又考慮到結婚生子。

  她訕笑自己,好似已把過去丟進海裡了,還以為會終身抱憾呢。

  那天臨下班,有人找她。

  「江小姐,我是李銘光,記得嗎?」

  「千萬別客氣,請問有何貴幹?」

  「下了班,去喝杯咖啡好嗎?」

  頌怡大方答允:「好極了,我現在就可以走。」

  他過來接她,她發覺他穿著一件精緻的手織背心。

  他見她注意,笑答:「是家母的手工。」

  須怡微笑,「你看伯母多痛惜你。」

  「家父早逝,我們母子相依為命。」

  啊也不是幸福的人,不知歷盡多少艱苦。

  頌怡已經決定停止搜索有資格祝福她的人。

  她對李銘光說:「我與你同病相憐,我也一早失去家母,父親又一早再婚。」

  在茶座上,他們談到電腦軟件最新走向,微軟公司如何霸佔市場,而將來,電腦可能主宰世界。

  與黃智仁不同的是,小李對工作雄心勃勃,永不言倦,朝氣十足。

  只是一切言之過早,不過,他們已訂好下一次約會。

  回到家,頌怡接接胸口,奇怪,那種鬱痛的感覺已經幾乎消失了。

  她大吃一驚,不會是痊癒了吧,多麼沒有心肝,她竟沒有死於失戀。

  半年後,前大嫂鄧合玲找她喝荼聚舊。

  「咦,氣色很好呀。」

  頌怡埋怨:「胖了十磅,這樣子下去,乖乖不得了。」

  「可見是雨過天晴。」

  頌怡笑,「幾時我介紹他給你認識。」

  「頌怡,記得那個大師嗎?」

  「怎麼會忘記。」

  「上星期我去找她,告訴她,我想尋找幸福。」

  「她怎麼說?」

  「她說,要找到三個從來未曾受過感情創傷的人祝福。」

  頌怡笑,大師又出了難題。

  鄧合玲苦笑,「除了嬰兒,誰未曾受過傷害。」

  頌怡不語。

  「可是我們總得自灰燼中站起來,你說可是?」

  頌怡點點頭,握住她的手。

  「頌怡,不管有用無用,我視福你,請你也祝福我。」

  她們擁抱分手。

  李銘光在門口等女朋友。

  「頌怡,母親週末請你一起吃飯。」

  「好極了,我負責水果及蛋糕。」

  李銘光笑,「當心,她也許會問我們幾時結婚。」

  「由你回答。」

  「不,你去應付她。」

  祖叫我來

  蘇永昌受人所托,來到金禾片場。

  片場守衛森嚴,立刻有護衛員上來問:「請問你找誰?」

  蘇永昌連忙答:「我找製片主任邵仁山。」

  「啊,對,邵先生已經吩咐過,你一直向前走,到了辦公室上二樓便是。」

  永昌向護衛員道謝。

  這個傻呼呼的憨直年輕人一直向辦公室大樓走去。

  邵仁山接獲通報,馬上迎出來,拍手道:「專家來了,我這回有得救了。」

  永昌笑,「千萬別客氣。」

  「勞駕,勞駕,電腦在這邊,請來看,三家修理公司都派人檢查過,群醫會診,束手無策。」

  永昌輕輕坐到電腦面前。

  他熟練地檢查各種配件。

  那邵仁山開始冒汗,「祖說,如果你沒有辦法,我就完了。」

  永昌微笑,「祖說話一向誇張。」

  「電腦裡邊卡著我一隻劇本,那是我嘔心瀝血之作,倘若消失,我命喪此地。」

  永昌笑意更濃。

  電影界人士說話大祗都如此活潑,不必理會。

  不過,「重要文件,最好用打印機印一份。」他忠告道。

  「我本想寫完才複印。」

  永昌不住在螢幕上尋找蛛絲馬跡。

  邵仁山急了,「好端端八萬字一個劇本!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怎麼會就此消失?」

  永昌同他開玩笑:「跑到外太空某航天器的資料儲藏庫去了,外星人以為那磁碟才是地球人的腦部,要細細研究。」

  正在這個當兒,啪地一聲,靜寂的勞幕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字句。

  永昌隨口讀出來:「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邵仁山開心得大叫:「蘇永昌你是我再生父母。」

  永昌按動打印機,把這個名貴劇本印出來。

  邵仁山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與外星人通了個訊息,叫他們發還資料。」

  邵仁山也笑了,「可是他們發覺劇本無用?」

  「不,有人誤投了儲藏掣,先進電腦以為是過時記憶,撥入倉庫,隔些時就會洗掉。」

  邵仁山一身冷汗,「這次多虧你。」

  「不客氣,舉手之勞耳。」

  邵仁山摸摸後腦,「這樣吧,幾時把祖也叫出來,喝上一杯。」

  永昌笑,「好,我同相聯絡。」

  「對了,他好嗎?」

  「好得不得了,正籌備婚禮,半退休狀態,公司交給夥計搞,只偶作遙控。」

  邵仁山十分羨慕,「三十二歲便賺夠退休,也只得他一人而已。」

  「誰說不是。」

  邵仁山一邊送永昌出去,一邊氣餒地說:「我可能要做到五十歲。」

  永昌答:「一直有得做,證明社會還需要你,是另類福氣。」

  「對,也算是中等人。」

  他倆在辦公室門口握手道別。

  永昌本來朝停車場走去,故事也就完了。

  可是,他轉錯了一個彎。

  不知怎地,他迷了路,一抬頭看到的不是停車場,而是A攝制棚。

  大門前人來人往,熱鬧得不得了。

  蘇永昌從來沒看過拍電影,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不禁朝那邊走去。

  一個場記模樣的中年漢子沒好氣地說:「還不進去集合?」

  大手一推,把他推進攝影棚。

  肯定是把他當臨記了。

  只見一地電線,有人拍攝影機,有人搬燈光,化彼師與服裝師忙個不已。

  永昌識向地站在一角。

  他打算停留五分鐘便走。

  可是不知怎地,大門一關,鴉雀無聲,正式拍攝了。

  永昌見退不出去,只得繼續站一旁。

  只聽得一聲開麥拉,一個男演員忽然撲向一名少女,拉脫她襯衫。

  那少女演員露出又驚又怒又羞恥的樣子來。

  永昌剛覺得她演技逼真,那少女痛哭大叫:「導演,你沒說過有這場戲。」

  永昌明白了。

  是導演瞞著她,她事先不知要拍這場尷尬的戲。

  可是攝影機不住轉動,沒有人要停下來。

  那名男演員猙獰地笑,步步進逼。

  少女大喊:「停一停,我不拍了,」一直後退。

  永昌看著她秀麗但已驚怖得扭曲的面孔,忽然氣忿得不能掛制,大聲喝止:「停機!這算什麼,你們在拍攝黃色小電影?」

  工作人員不知發生什麼事,不由得全體停下手腳。

  導演是個小胖子,頓時暴跳如雷,「什麼人在此擾亂,即時趕出去!」

  那少女見有人搭救,連忙披上外套,退至一角。

  副導演兒霸霸朝永昌走來,厲聲道:「你是誰,闖到片場來有何意圖?」

  永昌見這班人狀若土匪,越來越氣,「我剛自邵仁山辦公室出來,是祖叫我來幫他的忙,並非白撞。」

  本來凶神惡剎一般的副導演一聽這話,神情忽然猶疑。

  「祖?」他問。

  「是,祖叫我來。」

  本來,幾乎有人的手已經搭到他肩膀,要把他扔出街外。

  可是一聽得這個祖字,大家都諍下來。

  有人咳嗽幾聲。

  副導演跑到小胖子耳畔鈿語。

  小胖子臉色忽然詳和起來。

  永昌冷笑一聲,剛想離開是非之地,忽然有場務員端來一張帆布折椅請他坐。

  「請多多指教。」

  永昌懷疑聽錯,這時又有人遞上香茗一杯。

  小胖子踱過來,和顏悅色問一句:「祖好嗎?」

  永昌只得答:「很好。」

  「請問閣下,對剛才一場戲,有何意見?」

  永昌據實答:「點到即止也罷了,何必玉帛相見。」

  「是,是。」對方好似言聽計從。

  永昌十分奇怪,這班人的態度為何作三百六十度轉變?

  只聽得小胖子問:「未請教首姓大名?」

  「我叫蘇永昌。」

  小胖子滿面笑容,「永昌兄,我幫你介紹,」一方面叫場記:「叫莊樂然過來,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片刻,那莊樂然走到他們跟前,原來,她就是這才被扯脫外衣的少女。

  此刻已經穿好了衣服,臉容楚楚可憐。

  她撥動著頭髮,怯怯地說:「對不起,導演。」

  小胖子卻爽快地揮揮手,「算了算了,早知你畏羞,這場戲不拍也罷,我會叫編劇改掉,增加感情戲。」

  莊樂然連忙乖巧地說:「謝謝導演。」

  「陪蘇先生逛逛,去喝杯咖啡。」

紅櫻桃愛情小說書庫,做最好的愛情小說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