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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雷恩娜(雷恩那)    


  那是他的嚮往,一個真實又虛無的夢,在雲雨間幻化飛騰、在廣漠野原上凌奔、在無相時空裡穿梭來去,成就一個最不羈的生命。

  然後,一張稚氣未脫、雙眸中卻時現成熟神采的臉龐浮上腦海……

  那個與他相同處境的女孩兒,或者是兩個的心思有了互通的體會,他對她,衍生出一股難以解釋的情懷,教他在吸取她的生氣療治元處時,竟隱約感到……歉疚。

  歉疚?!他不禁失笑,懷疑自己有否錯覺。

  或者,他該問她願望。她助他復原,有功勞亦有苦勞,賞她點兒東西,牽扯或許就淡了。那些自詡清高的精怪不都如此?!搞些報恩債情的名目,以全修行之道。他嘴角展露嘲諷,片刻,思緒回定,眸光一轉憂藍,腦中的秀白面容仍然未散,噙著超齡的淺笑--

  她有沒有願望?有沒有屬於自己的夢?若有,是不是也同他的一般,追一份野性的、放任的、隨心所欲的自由?

  ***

  將細雪覆在果物上頭,洞中溫暖,不一會兒雪融成水,她抬起幾顆棗子放在左手掌心,右手就著濕潤掛淨果皮,接著秀氣地咬了一口,雖帶著點酸,也是清脆爽口,總比要她撥除小動物的毛皮,再將血淋淋的肉架在竹枝上燒烤來得好。

  老天爺待她很慈悲了。

  落難遇劫,出現一匹大狼解救了她,奇跡似地提供一個遮風避寒之所,甚至是張羅她的三餐。

  思及此,她唇角微彎,憶及那天醒來時,洞中濃膻的血腥味兒,驚見一隻被咬斷頸項的小鹿躺在自己腳旁,血流滿地,幾要沾染她的衣衫和長髮,登時嚇得她乾嘔連連,逼出滿眶的淚水。

  而它卻靜默地、驕傲地立在一旁,眼中青藍的火光總是帶著嘲弄。

  那是人才會有的神態。

  她覺得自己的心魂從雪地遇難後就一直沒回復過,常有許多莫名的幻想在腦中穿越成形,扭曲既定的常理。

  它的嘲弄持續了兩天,這兩天,她只靠著融雪維持性命,洞外一望無際的雪白,她無處可去、無物可食,又不敢碰它叼回的動物屍身,就這麼僵持著,直到支持不住,她真是餓暈了,還模糊有個念頭  暈了也好,暈了就是睡了,睡了就感覺不到餓了。

  然而,她還是餓得醒來。

  睜開眼,發現身旁散著許多果物,還有毀壞的蜂巢,埋頭盛有金黃顏色的蜜液。她第一次拋開大家閏秀該有的飲食禮儀,用手指攫取蜂蜜,又舔又吮,拾來一顆果子張口就咬,連皮帶子地囫圖吞下。

  它仍是靜默、仍是驕傲,目光冷淡卻深邃,她不怕他青藍的火光,對住它,曉書笑得可愛,兩頓還鼓鼓的,塞滿了尚未嚥下的食物。

  今天天氣回溫,陽光稍稍露出臉來,冬的腳步愈離愈遠了,空氣中傳來淡淡的、似有若無的春的氣息。

  眼眸朝洞外採了探,不見它的狼影,不知是否覓食去了?還是狠只到了這個季節的轉換,活動的型態也有所改變?近日愈趨和暖,他愈愛往外跑,常是月夜降臨時,才見那孤獨的影蹤緩緩由遠處而來。

  小腿肚的拉傷已近痊癒,她起身走出洞外,辨明著周圍,不太確定當時那個惡漢欲擒殺她的地點是在何處,至於那把隨身的匕首,怕是尋不回來了。

  踱出幾步,陽光淡灑於身的感覺其好,她忍不住牽唇,來到那處具遮蔽功用的草木叢旁,斂裙彎下,將幾枝枯木拾起,左手輕托夾在腋下。

  唉,她野外求生的能力薄弱,唯一可做的就是撿拾枯枝幹草,用來維持洞中的溫暖,若沒有那匹大狼,除了死路,還是死路。

  懷中的乾枝漸漸成束,她伸長手想勾出草木叢中的一根,指尖無意間觸及到毛茸茸的柔軟,心一怔,耳邊聽到細微的響聲,窸窸窣窣的,放下手中的干木,她伏低身子,緩緩地探入叢中。

  是一窩子野兔,五、六隻灰黑白三色相間的小兔縮在灰毛母兔的肚腹,像在取暖,又好像受到突來的驚嚇,正尋求母親的保護。

  「別怕,我是好人,不會傷害你們的。」她語調輕緩。

  幾日與大獸相處,她已習慣將動物瞧成人,有時還會羨慕著,覺得它們的世界真簡單,沒有人的昏亂紛爭,又哪裡知道伴在身邊的大狼,與自己所遇雷同。

  「來啊……到我這兒來,別怕……」她誘哄,攤開掌心,身子挪得更深。

  兔子性情雖然溫馴,但一隻略略冰冷的小手觸著它們的身體,小兔自然是挨向母親溫暖的腹毛中,絲毫不去理會外者。

  這一帶常有狠只出沒,夜裡,不時有狼嚎傳來,更何況她身後不遠處的洞穴中,便住著一匹雄健的野狼,這隻母兔也太不小心,怎將小兔兒帶到這裡來?!若教大狼嗅出,全都得成為它的腹中物了。

  她咬著唇,不禁想起那名惡漢和斷頸、躺在血泊中的那隻小鹿。

  不再多說,她強迫性地捧起一隻小兔,放在兜起的裙角,再抓來第二隻、第三隻,一連將兔仔全部抱起,她移出草木叢,見那隻母兔跟著躍出,心中歡喜,知道它定會跟著來,然後她直起身子轉身要走.  沒來由的,一陣暈眩襲來。

  這不適的感覺她並不陌生,近日,她常有頭重腳輕的症候出現,變得嗜睡,氣息也虛弱許多。曉書將這些歸咎於心魂未定,食量減少又合得無比清淡,因而反應出病恙。

  她步伐踉蹌,眼前一片玄黑,兜著的小兔全落了地,無力看顧。

  想日下身來稍息,也以為自己按著意念蹲下身來,豈知是整個人往前栽倒。

  她的腳沒支力,虛浮著,頓邊暖洋洋、毛茸茸的,有一股熟悉的氣味……

  何時伏在大浪的背背上?它呀,要馱著她住哪裡去?

  下意識,她臉頰蹭了蹭,輕歎著氣,然後,那突來的昏天暗地緩緩轉為模糊的清明,神智雖回,卻覺得一人一狼彷彿在夢中燒過千里萬里的雪原,茫茫的白雪、漠漠的天地、渺渺的前方,好累……真的好累……

  細碎地喘著氣,她稍稍膛開眼皮,如預期地見著黑色的絨毛,熟悉中卻有些兒怪異。

  自己並不是跨著的姿勢,也沒有伏趴,而是傾靠著,貼著臉頰的那份厚實規律地起伏,腰身教一股力勁提抱,足不沾塵。

  是人!有人抱住她!

  那個惡漢沒死,又來欺她了嗎?

  心一驚,神魂頓時清靈,她小手猛地推拒,那男人身長高大、不動如山,她掙扎著又踢又擋,雙手不住拍打對方,連聲喊著:「放開我,你放開!放開、放開--」

  她聲音忽然截斷,因為長髮讓他粗魯地往後拉扯,逼得小臉非抬不可。她瞪大眼,錯愕的神情好似四周的雪在瞬間全成了綠草如茵。

  印象中,那個惡漢不是長這個模樣,沒有這麼驚人的氣勢、沒有教人由心發顫的肅殺氣息!曉書瞧著,竟覺得他比那個惡漢更像壞人。

  峻厲的輪廓如刀鑿出來一般,這柄力是無情了,塑造出冷酷森嚴的線條,沒有一絲曲彎的男性面容。

  但是……那一對眼……那一對眼呵……

  「你在幹什麼?!」他粗聲打斷她的冥思。

  「啊?!」曉書眼眸又膛,雇微微張著。他、他識得她嗎?為何用這種口氣同她說話?

  「我問你,你到底在做什麼?!」他不悅地擰眉,將她小小身軀提得更高,鼻尖幾要相抵了。他高大、她嬌小;他膚色黝黑、她膚白如雪,兩人成強烈的對比,在他拿下,她真像只落入狼爪的小鹿。

  「我、我想把小、小兔兒抱到遠一點的地方藏起來。」穩住聲音,她乖乖回答,心中雖驚疑,眸光卻敢且規著他,好近好近,近到她幾要跌入他瞳中的深淵。

  他眉一挑,瞥了瞥四散在地上的兔仔,他們畏冷,身軀全可憐地縮成球狀。

  「為什麼?」視線再次調回,倒是放下了她。

  身高僅及對方的胸口,曉書讓他上身的絨毛背心吸引了注意,方才神智恍惚,竟將它當成大狼那光澤閃亮的黑毛。

  「這是野獸的毛皮嗎?」她不自覺輕問出口,伸出右手去觸摸,沒思及自己的動作多麼怪異。「好軟……跟大狠背脊上的黑毛一般柔軟,你--」她仰首瞧他,忽又噤聲,臉一熱,趕緊收回手。「對不起,我只是想確定一下。」曉書囁嚅,嚥了咽喉嚨。

  他似乎無謂,淡淡又問:「為什麼將小兔遷離?」這窩兔在草木叢下待過一季冬,他沒趕它們,卻換成她來趕?!

  「附近有狼的巢穴。狼會吃了它們。」奇怪,她做什麼這麼聽話?!他問什麼,自己就跟著答什麼。他們兩個又不相識。

  「狼在哪裡?」眸中精光閃爍。

  「在--」她騫地住口,上下地打量他,毛皮背心、皮製的護腕,健壯的腿肚上交叉綁著麻絲撮成的繩給,鞋底露出厚實的烏拉草,頸頂上竟然還掛著一顆猛獸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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