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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默嬋(沐辰)    


  「你……」  她循聲望去,發現他靠在窗邊。

  月光斜射入房,灑在直宇身上,好似為他織上一匹光滑的絲鍛,蜜絲霎時有種錯覺,以為直宇也發起光,彷彿不是真人。

  「抱歉。」  不是不知道他的突然出聲會嚇到毫無防備的蜜絲,可他若是再不出聲求救,只怕蜜絲發現他時,他已跌落到古堡外頭,成了一縷幽魂。「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回到床上。」

  蜜絲回過神,翻翻白眼,壓抑下剛剛突升的異樣感,不願讓他知曉她心中所想。

  他看見她先是翻了翻白眼,接著一臉不情願的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直宇揚眉疑惑的看著她,不曉得她是要推他出去還是要扶他?不過,她的臉蛋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卻又該死的美麗。

  這是他頭一次看清楚蜜絲的容顏,那雙目光直率的綠眸,披散在背後的蜜色長髮,小巧的鼻尖。彎長的睫羽,她看起來就像是手工制的陶瓷娃娃,讓人想碰觸卻又擔心會弄髒它。這因月光施放的魔法而有了生命的陶瓷娃娃,好似背後有雙透明羽翼的妖精,在夜晚的森林間漫舞輕唱……

  他怎麼還不過來?真的想待在窗口吹一晚上的風嗎?

  這人是白癡嗎?見她伸手也不會自動握住,只是呆呆的看著她。

  蜜絲抑下翻白眼的衝動,只吐出兩個字:「過來!」

  「喔。」直宇勉強才鎮定下自己不知為何起伏的心緒,伸出手握住她的,他手腕的手銬因月光而閃閃發亮。

  好溫暖的手,蜜絲因夜晚氣溫下降而冰冷的手碰觸到他溫暖的掌心時忍不住緊緊握住,以感受更多的暖意。

  有種懷念的感覺……好大的手,仿若可以掩去一切風雨的手……記憶中有個人也有這樣一雙手,但她想不起來是誰,她的記憶常常是模糊不清的,而她也沒有心情去整理。

  「蜜絲,蜜絲?」直宇喚著出神的她。

  蜜絲自回憶中回過神,一抬眼便望進他那雙漾著關懷的冰藍眸子,而他近得可以讓她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鹹鹹的味道。

  像海,她終於找到一個適當的形容詞來說明她的感覺。

  直宇身上有海的氣息,那是她未曾到過的地方。她這輩子只待過山林,也只打算待在山林裡,可直宇給她的感覺是新奇而陌生的。

  「什麼事?」救了他後,她發現自己有很多時候都在思考,都在發呆,而她過去未曾有這樣的情形。

  「你還好吧?」直宇眨眨眼,冰藍眸子在黑暗中微微發亮,活似月光照耀的海面。

  「嗯。」蜜絲清清喉嚨,試圖理清適才她感受到的溫暖從何而來,喔,是的,是從直宇的手上傳來的,怎麼她覺得他握著自己的手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呢?

  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她就……

  她攏起雙眉,粗聲粗氣的罵道:「麻煩!」

  這個擾她心靈的大麻煩!

  直宇一愣,隨即好脾氣的笑笑,「抱歉,我聽到了你的歌聲,所以才會離開床。」

  生平頭一次,直宇有手足無措的感覺,或許是先前在研究所聽慣了蜜絲的歌聲吧,他總對蜜絲懷抱著一種奇異的感覺,雖然她與他想像中差距頗大,但此刻她真實的站在自己眼前,怎麼也難以保持平靜。

  「歌聲?」蜜絲神色一凝,綠眸瞇起,閃過驚訝的光芒。

  他怎麼會聽得見她的歌聲?她滿是狐疑的望著他,對他的話抱著不信任的態度。

  「是的,你的歌聲。」在她的幫助下,他站直身子。

  好高。這個人沒事長那麼高幹嘛?在山裡只見過熊和樹比她高而已,平常趕那些盜獵者時她都是站在高處,也不會有什麼高矮的差別感。

  先前直宇是躺著的,所以她沒什麼危機意識,現在他站在面前,蜜絲不禁備感威脅。

  「不好意思,你可以扶我躺回床上嗎?」直宇只能靠著意志力不在她面前軟腳。

  蜜絲蹙眉扶著他走到床邊,緩慢的說:「歌聲……是怎麼……一回事?」

  「我醒過來時聽到你在廣場唱歌。」他老實的回答。

  「怎麼……可能?」她咕噥一句。

  「有什麼不對嗎?」直宇不覺得他聽到她唱歌有什麼不對勁。

  「我……聽不到……自己唱歌。」蜜絲打量著他,小心地避開那兩泓冰藍色的瞳海,怕自己不小心被他的眼睛吸走;他的注視讓她全身不對勁。

  「嘎?」怎麼唱歌的人會聽不到自己的歌聲?直宇聞言有些愕然。

  「只有雪狼……可以。」她言下之意,是他聽得到,除非他不是人類。

  「你是高音頻歌手?」直宇刻意忽略她話中的真正意思,不認為三言兩語便能說清楚自己的身份。

  有一種歌手,他們發出的音頻超過人類的耳朵可聽的範圍,但人類聽不到,不代表動物聽不到,這種歌手被稱作高音頻歌手——專門唱歌給動物聽的歌手。但是這種歌手很少見,通常是聽力與歌聲同等發達的人類才有這樣的能力。直宇只有聽力和透視力,而蜜絲卻恰巧只擁有歌聲。

  「賈克家世代……女孩子……都是。」也是因為如此,他們能保護雪浪,也能抵禦人類的私自侵人。

  但賈克一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要是她再有個什麼萬一,雪狼就沒有保護者。

  「賈克?」直宇好一會兒才弄懂她在說什麼,腦子裡只裝有建築大師名號的他,壓根不知道這個姓氏跟雪狼是畫上等號的。「原來你的全名是蜜絲·賈克。」

  「吃。」低哼一聲,蜜絲指指放在床旁矮櫃上的托盤,「吃完,換藥。」

  「謝謝。」他輕聲道謝後便開始吃起那已半涼的晚餐。在食物一入口才知道自己的肚子空了好久,不由得一口接著一口的填滿空空如也的肚子。

  「姓?」看他吃得津律有味,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是她中午剩下的食物弄熱拿來給他吃。

  「史克維茲。」直宇一下子便解決那盤食物,他不知蜜絲心中的微窘,事實上,這頓是他最近吃得最好的一次。「我叫直宇·史克維茲。」

  「怪名字。」她挑高一眉,不假思索的說出心中所想。

  「名字是父母取的,再怪也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紀念。」直宇皺起紅色劍眉,沉穩回道。

  雖然他沒有見過已去世的父母親,但他還是很感激他們把他生下來,即使他只有三十歲的壽命,他還是很感謝這世上有自己的存在。

  蜜絲怔忡地看著他,不悅地擰眉,「你好凶。」

  她不會形容直宇的口氣,但知道自己不喜歡聽到直宇這樣對她說話,只好在她貧乏的話匯中找出一個最接近的。

  「我很凶嗎?」直宇摸摸臉,要是他剛剛那樣叫很凶,那他不知道自己認定的「凶」在蜜絲眼裡會被定義成什麼,凶神惡煞嗎?

  「凶。外國人……東方名字……拗口。」蜜絲嘟起小嘴,拿過托盤上的藥品,開始替他換藥。

  她只是好奇,直宇就凶她。一股名為不悅的心緒呈直線上升,主宰她的情緒。

  「我也不知道,是我父母取的。」他低頭看著她為自己換藥,「這樣的亮度,夠嗎?」房裡並沒有點燈,唯一的光源是自窗戶照進來的月光。

  「不點燈。」蜜絲從不點燈,反正堡內只有她一個人,點了只是浪費,久了,她也幾乎忘了點燈的方式。

  「不會有妨礙?」直宇好奇的問,他的能力讓他有無光亮都沒有差別,但他頭一次見到蜜絲這樣的人類。

  傳說,在人類還沒有發現火之前,人類照樣能在黑夜中視物,那時人類的眼睛就像夜行性動物一般,會在黑暗中發亮,正如直宇在夜晚時使用透視力一樣。

  「習慣。」蜜絲冷硬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防備,挑高眉看著他,以為他擔心她會弄傷他,便說:「放心。」

  「我不是擔心你會弄傷我,我只是好奇。」直宇朝她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使陰暗的房間明亮不少。他要有希望。

  他把思緒轉到蜜絲身上,她說話不像正常人,斷續且只說重點,就像是許久未與人說過話一樣的生硬。

  看來他還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或許可以找出答案。

  夜風悄然拂送,大地並不因夜的來臨而沉睡。

  克裡夫倫保育區內正是熱鬧時分,而克裡夫倫古堡卻冷寂得教人以為這是一座荒廢的古城。

  他的笑容讓她的粉頰染上一抹紅暈,她不自在的低頭想專心換藥,不料手裡的剪刀不小  心戳到他的傷口。

  直宇震動了下,蜜絲低呼一聲,抬首望人  他那雙漾著溫和笑意以及強忍痛楚的眸子。

  「對……對不起……」她趕緊拿棉布止血,才說不會為他添傷口的,沒想到現世報立即到。

  「沒關係,其實傷口已經不怎麼痛。」痛的是他的自尊。

  他因這個小意外而憶起在研究所的那段日子,他不知如何舔拭那被踐踏得傷痕纍纍的自尊,也不知如何排解現下混亂心境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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