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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孟華    


   

  聽他用毫無情感的聲音說話時,她飛快地望向他,怎麼那麼快?他那道牆又豎了起來,再度讓人難以親近。

   

  雖然難以接受這樣的轉變,但隨著相處次數增加,她已經慢慢瞭解。

   

  他是一個相當有責任感、忠心耿耿的男子,什麼都好,可就是太死板了一點,講道理、重禮法,十足是個食古不化的人。

   

  要讓他失控很難,但她發現自己似乎有本事辦到這點,對此既覺得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安;若他因此完全不理她,該怎麼辦?既愛他的執著,又恨他的頑固。

   

  「你為什麼就是不讓我取回那張畫,我會很小心的。」她狀似不經意地拉回原先的話題。

   

  「大不了我再重畫。」他無所謂地說道。

   

  「不行,再畫意境已經不同,我只要那幅。」她堅持道,這時她看到他的表情,驀地一驚。「其實你也很捨不得那幅畫,對不對?」

   

  他別過臉。「不!我沒有。」他否定得太快,也太大聲。

   

  她遲疑地望著地,他為什麼要這樣強烈否定明明很在意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學畫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淡淡地說道。

   

  「那現在還有繼續畫嗎?」

   

  他看著遠方。「沒有時間。」他轉向她,冷然的臉龐難得出現了一抹笑意。「若是每晚都陪著你到處亂跑,很難會有時間的。」

   

  她微哼一聲,然後笑了出來。「其實你不畫,還真埋沒了才能。」

   

  才能?他搖頭苦笑,「真正的男人是要拿刀、拿劍的,而不是拿枝筆到處亂畫。」他爹就是這樣說的,為了討父親歡心,他已經很久沒畫畫了,直到現在。

   

  她聽了頗不以為然。「誰說的,又不是每個人都會畫畫,這可是一項了不得的才能。」

   

  聽她這樣講,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從不覺得自己會畫圖是件多特別的事,不過當他在繪畫時,總會不自覺全心投入,所以每幅作品他都很珍惜,因為其中都有他投注的感情。

   

  只是在父親嚴格的庭訓下,認定男人不該把情感放在這些上面,他應該要注意的是天下老百姓的安危,國家的平安,所以他封了筆,不再繪圖,若非今日被她所逼,只怕他不會再畫。

   

  那張圖飛去時,因為全部的心都放在她的安危上,如今想來,還真覺得心疼和不捨,為了捨去這種懦弱的情感,他硬是否決掉那幅畫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有她的。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站起身。「我過去找,你在這等著。」

   

  「你不是說有危險?」

   

  他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過臉。「我不會有事的。」寧願摔得鼻青臉腫,也不要和她獨處,今晚的月光像有魔力一般,已經讓他做出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也不清楚纏繞在心中那股複雜情感為何,她平躺下來,看著星空,此時月亮已走到天空中央,再過幾個時辰,就會完全落下,換成白日。

   

  進宮後,許多事情都照著自己原先所預期的走著,包括和太子之間達成的協議,以及對冷宮的計劃,但是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居軒。

   

  她沒想過自己會碰見他,更發現自己完全不可自拔地迷戀上他,今晚……可以說是自己設計得來的,因為她實在太想他了,沒辦法讓自己只能遠遠看著他俊逸的身影,更沒辦法讓自己不跟他講話。

   

  只有在夜晚,她才能和他無所隔閡地在一起,可是這算什麼?只怕在世人眼中,她會被視為不守婦道,膽大妄為,紅杏出牆……她是個已婚之婦。

   

  可能全天下就只有她不承認這件事,她面露苦笑。

   

  從來不認為太子是她的夫婿,所以也才會讓自己毫無防備地去欣賞、挑逗另一個非丈夫的男人。

   

  本以為可以很順利,了無牽掛的脫身,即使頂著「太子妃」的頭銜,也無所謂,但她真的太低估棋局上會出現的變量,所以沒料著半路殺出個居軒。

   

  明知未來將超出掌控,但若時光能倒回,她並未後悔遇到居軒──一個亂了她的心的男人。

   

  雖然不在意己身的安全,但她明白,若是繼續和居軒在夜間碰面,終究會出事,自己有罪無所謂,怕就怕連累了他,這個世間難饒姦夫淫婦呀!

   

  姦夫淫婦!多諷刺的名詞。

   

  她想得太出神,沒注意到居軒已經回來,直到他的臉出現在她上頭。

   

  她仰望著他,彼此視線相鎖,在到那間,兩人的心意似乎可以互通,毫無保留的。

   

  然後,仍是居軒硬生生地別開臉,再度面對她時,又是那副冷硬、讓人看不透的面具。

   

  「天色太暗,找不著那幅畫了。」他簡單說道。

   

  找不著了……是嗎?她緩緩坐起身,不再說什麼,她相信他已經盡力了,只是心中那濃郁的遺憾,怕是終身難消。

   

  「有空的話,再畫一幅給我,好嗎?等下個月同時。」她低聲說道。

   

  居軒一時難以回話,胸口像被什麼堵住,她在訂下一次會面的時刻嗎?他握緊拳頭,理智和情感在他胸中激盪,最後,對太子、王朝及世俗體制的理智戰勝了想再親近她的情感。「我會將畫交給殿下,至於何時完成……屬下不敢保證。」他僵硬地說道。

   

  她淺淺一笑。「我會等的,走吧!該回宮了。」

   

  「是。」

   

  舉步前,她突然轉頭對他嫣然一笑。「不介意我們再來比輕功吧?」

   

  啥?「殿下你……」他愕然地瞪著她,不明白為何會下此挑戰。

   

  「傚法誇父追日,來追月如何?」美目效轉,嚶嚀輕笑過後,她妁身形如燕飛起,一眨眼已在數丈外。

   

  追月?末再猶疑,踏地一頓,立刻追去得趕緊制止這個太子妃的異想天開,居軒認命地想道。

   

  兩條黑影,像對比翼鳥般,掠過月夜,在京城中的每個屋頂上留下足點,沒人知道那是場遊戲般的追逐──若能追到月亮,讓它不落下,那白晝就不會來臨。

   

  因為當朝日昇起,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了無痕跡,留下的……只有錐人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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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過後,太子被皇上叫人御書房,半個時辰後,太子一臉慘白地走出來。

   

  那晚,太子殿下搬進西殿過夜。

   

  女史記載,昭德太子於大婚一個半月後,方和西殿大子妃完成洞房之禮。

   

  藉著燭光,荻蘭和昭德隔桌對弈,兩人一來一往的廝殺,好不熱鬧。

   

  「今天陛下和你說了什麼,讓你今天不得不到我這來『過夜』?」荻蘭拿起一杯茶輕輕啜飲。

   

  昭德在邊角放下一顆黑子。「父皇對我下最後通牒,若是我再不和你完成洞房,他就要親自押我過來完成。」

   

  她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天呀!皇帝怎麼敢做這種事?「陛下怎麼會突然關心我們的事?為什麼沒在大婚後的幾日就示意,一直要等到現在?」她輕點下巴思索道。

   

  「哼!還不是宮中傳言,愈說意離譜,最過分的是居然說是湘兒對我下蠱,讓我只碰她一人,而不碰你,真是煩死人。」

   

  「宮中人多嘴雜,防不了的。」她順勢在角上下了一手。「也罷!你終究還是得在我這『過夜』,要不怎能以『生不出孩子』被打入冷宮。」

   

  「你還是那樣堅持不讓我碰你?」昭德突然三三進角,要搶角地了。「我就那樣沒魅力?」他這樣說並無他意,只是兩人對弈時,順口脫出的閒話,而且他發現和她鬥嘴聊天,是件相當有趣的事,和夫妻間敦倫之禮比起來,另有一番情趣。

   

  當然若外人知道他倆在洞房花燭夜下棋聊天,啥都沒做,一定會嚇死。

   

  「沒有。」她回答得很乾脆,然後她皺眉膽著棋盤。「你幹麼下那一子?本來不是要關出,這樣豈不矛盾?」

   

  昭德聳聳肩,他本來就不是很會下圍棋。「下都下了,起手無回大丈夫。」

   

  荻蘭挑起眉。「你真的不是一個好對手,和你下棋,實在太浪費我的時間。」

   

  「難不成你有更好的建議殺時間?」他不甘示弱地也挑起眉。

   

  她似笑非笑的。「來比一下劍法如何?」

   

  劍法?「還是下棋好了。」昭德暗暗吐一口氣,真是的,和她比劍輸了,不是更難看,頓了一下,才再度開口。「最近你還有沒有溜出宮?」

   

  她拿著白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會。然後一下子便將黑子後路隔斷。「問一這個幹麼?」

   

  「沒有,只是最近看居軒的精神都不好,而且心情低落,所以我想是不是跟你有關。」

   

  提到居軒,她整個心跳了一下,老天!太子知道了什麼?她維持面部表情的無動於衷。「這些日子我都沒回家,除了昨天……」今天她補眠醒來時,侍女小青將一幅畫呈上,看到那張畫時,她的心情激動了好一會兒,看樣子,他終究把它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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