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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綠痕    


  看著他這種在其他被申屠夢迷去了心智的男人臉上也常看到的神情,回想起申屠夢那張賽天仙的芳容與身段,再低首看著自己,彎月霎時變得沉默。

  算了,應該的,他也只是個男人罷了,更何況申屠一家都是美人胚,就連燕吹笛也是個美男子……雖然他的外表總是邋裡邋遢的。

  「你真要去找她?」她淡淡地問。

  「巧笑倩兮,美目盼矣……」雷頤狀似陶醉地撫著頰,「拒絕美女的邀約太失禮了。」既然申屠夢都願主動把項上人頭奉送給他了,他不去成全她的心願,豈不是太教她失望?

  她轉身就走,「隨你。」就讓他被吃一兩個夢算了,反正他這尊無魔可敵的劍靈,諒申屠夢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他給啃入腹。

  笑看著她扭頭離開的雷頤,三兩步就追上她,在伸手欲拉她時卻遭她一掌給拍開,他忍著笑,不屈不撓地將她給拐回懷裡。

  「嫉妒嗎?」將她困在懷中後,他慢條斯理地彎下身子,一手輕點著她的鼻尖。

  一語不發的彎月,冷眼直視著他那雙充滿戲謔的灰眸。

  他在她的唇邊呵著氣,「說你嫉妒。」

  「不說呢?」發現他愈來愈受用這種曖昧的姿態勾引她的彎月,實在是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對申屠夢感興趣,還是別有所圖。

  「好男人會被搶走啊。」他拉來她胸前垂落的一綹發,以拇指搓撫著它,抬首望進她那雙毫無自信的水眸。

  她索性將臉撇向一旁,「我先回人間去了。」

  「你多久不曾有過愛恨了?」不放開她的雷頤,挪過芳頰,刻意用灰眸鎖住她。

  「夠久了。」他不是早已知道?

  「那麼……」雷頤執起她的秀髮,湊在唇邊輕輕吻著,「你是該好好溫習一下了。」

  ****************

  「我就知道你定會為她而來。」

  黃昏來臨,申屠夢點燃了一屋收藏眾生之夢的夢燈,在所盼等著的雷頤踏進門來時,欣喜地投入他的懷中擁抱著他的胸膛。

  「我想請教幾個問題。」任她靠在胸前的雷頤,並沒有拒絕她的意味。

  媚眼朝他眨了眨,甜如蜜的音調裡攙和了些許曖昧,「在那些問題裡……包括我嗎?」

  「視情況而定。」兩眼在屋內四下搜尋的雷頤,漫不經心地問著:「先告訴我,在你眼中,彎月是什麼?」

  「她是個完美的殺之器。」她淺淺嬌笑,伸長了纖臂擁住他精壯的鐵軀。「因她,我在魔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數百年。」

  「你想再得到她?」他問得很雲淡風輕。

  「當然。」申屠夢笑仰起螓首,纖指在他的胸口引誘地畫著圈。

  他微微一曬,「你怕不怕死?」

  乍見他那抹令覺得猶如寒月雪驟降的笑意後,申屠夢僵硬著嬌軀,緩緩地撤離他的胸膛。

  雷頤隨意拍了拍胸口,拍去她所留下的餘溫,不顧面色逐漸變得鐵青的申屠夢,信步走至擺放在屋內的夢燈燈座前。在盞盞夢燈中尋找著那些屬於彎月的夢。

  熟悉的情形,與紛落的桃花花瓣滑過紙制的燈面,雷頤大步來到一排夢燈前,貪婪地睜大了寫滿相思的眼,看著燈面上的彎月,正站在桃花樹下採摘著初綻的桃花。桃花再美,比不上人面。

  美酒再醉,亦不能成眠。

  這張令他情願長醉不願醒的笑顏,他不知盼了幾千年,他以指輕撫著那再也不會出現在彎月臉上的笑,多麼渴望燈裡的她能走出來,再和從前一樣,揚首以冰涼的指尖撫著他的臉,只為他一人而笑。

  彎月倒映在燈紙上的倩影,令雷頤的心神流連在她一盞又一盞的夢燈之間,看遍她珍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美夢,也看盡她最是害怕的噩夢,在走至燈座盡頭時,他在最後一盞燈裡看到了他自己。

  原來,他也在她的夢裡,她的心中不是沒有他的。

  「心魔在哪?」

  「幾千年來,他的行蹤飄忽不定。」據實以告的申屠夢輕聳香肩,「世上無人知道他在哪。」那傢伙消失了也好,省得他又把魔界弄得一片腥風血雨的。「替我傳個訊。」撫著夢燈的他,淡淡地開口,「在下次月圓前,我要看到屬於彎月的東西回到她的身上,包括心魔所奪走的部分。」

  「不然呢?」

  雷頤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直視著她那張足以迷惑天下男人的艷容。

  他以一指抬起她的下頷「既然你這麼瞭解彎月的價值,那麼神之器的傳說,想必你定是聽過。」

  大名鼎鼎的神之器傳說,誰沒聽過?但,傳說之所以會是傳說,就是因從沒人去證實過它的真偽。

  她很想試探一下在實,「那傳說……是真的?」若得神之器,即可毀三界,那麼,誰要是能得了他與彎月……

  「要我拿魔界試試嗎?」雷頤狀似不經意地輕笑,但就在眉目一凜後,灰眸中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慄。

  趕忙舉起兩手的申屠夢,被嚇得連退數大步。

  「我知道了,我會照你的意思去辦……」這個由鐵石打造出來沒體溫的男人,除了生了一副人的外貌外,骨子裡根本就不是人,光是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一點也不在乎什麼魔界。

  雷頤滿意地勾了勾唇角,重新走回擺放彎月之夢的燈座前,一掌推倒了所有的燈座,任焚燒著夢燈的夢火遍燒了一地。

  「你做什麼?」赫見最珍愛的夢燈遭毀,申屠夢忙不迭地衝上前想去搭救,「住手!」

  只以恫喝的眼神就制住她的雷頤,回過頭來,靜看著夢火在燒盡燈紙後,黯然熄滅。

  申屠夢氣得牙癢癢的,「從我這拿走了她的夢,不必付代價嗎?」

  屋內一盞盞搖曳的夢燈照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雙毫無生氣的灰眸裡,令人不敢逼視的殺意,卻是那麼分明。

  「我不殺你。」他睞她一眼,語氣似在施捨。「這代價,夠仁慈吧?」

  不能再繼續承受他在無意間釋放出到氣的申屠夢,在終於明白她是別想自他身上討著什麼好處後,她也只好打消念頭,退一步只求送客。

  纖纖素指遙指門口,「慢走。」與他相較之下,她開始喜歡起冷冷淡淡,卻不具傷害性的彎月了。

  達成目的後,雷頤也沒打算殺她,他走了幾步,復又頓下步伐,「我忘了問,彎月為何從不殺主人?」

  申屠夢拒絕再次虧本,「你已自我這拿走她的夢了,這問題,答案就由你自個兒去找出來吧。」聽了她的回答,雷頤只是揚高劍眉,並未多置一詞地轉身就走。

  站在他身後,雖然保住了一條小命,但心裡還是覺得虧本虧大的申屠夢,則是在他走出大門時,抬起一指,朝他身後勾了勾,無聲無息地自他的身上勾引出一朵夢火。

  不能奪走他所有的夢,那麼,偷一個無妨吧?

  引來雷頤的夢火,走至燈座前揭開紙燈以夢火點燃燭焰,小心地罩上紙糊的燈面後,申屠夢堤上前,仔細看著這盞屬於雷頤的夢。

  燦燦生輝的燭火,在燈面上投射出七彩的光影,不過許久,光影幻化成人影,在這片化為影像的流光片彩裡,全是彎月盈盈的笑臉,以及那些他始終都不肯忘懷的過去。當年,在他們方脫離刀劍之身成為刀靈與劍靈之時,自混飩中醒來後,睜開眼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對方,兩情相悅的他們,在那數百年間,就這麼一直居住在他們的出生地,終年永綻桃花的仙海孤山上。

  素自的衣袖在桃花林中輕拂而過,落花似雨、花雨不沾衣襟,在林間行走的雷頤,來到桃花樹下找到了彎月,他彎身捧起她的臉龐,低首對她說了一句話,而後柔柔地親吻她。

  彎月一手撫上他的臉,眼神柔情似水,唇畔帶笑。

  溫馨的天地褪了色。

  一腳踏上孤山的鬥神找上了雷頤,而三界則我上了彎月,欲將他們重新封回刀劍之中,在那桃花被迫離枝的時分,強行忍住了眼淚的彎月,眼睜睜地看著離別的來臨,當雷頤遭鬥神無情地封至劍中時,她的淚再也盛載不住,滴落在他們共有的心愛桃樹下。

  自那日起,仙海孤山上永綻的桃花不再盛開,回憶永遠被鎖進了歲月裡。

  光彩一躍一動間,回憶走得老遠,閃爍的燈焰,再次將雷頤最想見到的那張笑顏投映在燈面上,透過紅融的焰光,無論燈面上的彎月是掩著頰輕笑,或是垂下長睫,在唇邊漾出心滿意足的笑意,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她的所有,在這屬於雷頤的夢中,都是那麼鮮明。

  看著夢燈的申屠夢,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的夢竟可以如此活靈似真……這簡直不像夢,它根本就是活在雷頤心中的一部分。

  天上人間,癡情最是難解。

  但就算是癡情,也該有個界限吧?不然遭受凌遲的,可會是他這個迷途在情陣中的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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