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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綠痕    


  「彼此彼此!」他們倆眼對眼地互吼一聲,接著背過對方各睡各的。

  樂毅總覺得身後擺了一個作怪的水盆,讓他怎麼也睡不著,時時怕自己不經意的翻  身會打翻了那盆水。但是已經累了一整天的胭脂,在終於能安心入睡後便沉沉地睡去,  呼吸均勻地起伏著。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一點再朝她那邊翻身,看她身子動也不動地縮在一角,沒蓋  到大衣的肩頭,在春日的深夜下瑟瑟地打顫。

  樂毅無聲地坐起,看一身疲憊的胭脂抖瑟地睡著,再看著自己身上她讓給他又厚又  溫暖的錦被,不禁有點良心不安。

  她好像累壞了,就連他坐在這兒偷看她的睡姿她也沒察覺……在胭脂肩上的大衣愈  來愈往下溜時,樂毅忍不住想為她把大衣蓋好,才伸長手一動,身子便不小心碰到了水  盆,差點使裡頭翟水溢出來。

  樂毅瞪向那盆水,他發誓,如果有人能在背後隔著一盆水睡覺而不打翻,那個人一  定是個死人!

  他瞪了那盆水半天後,速速決定把那盆佔位置而又妨礙安眠的水盆挪走,然後偷偷  地為那個在發抖的女人蓋好大衣。

  幫胭脂蓋好大衣後,樂毅看她還是抖著不停,乾脆輕手輕腳地把她的大衣拿開換上  他所蓋的錦被。反正他天生就不怕冷,蓋一件大衣也無所謂,只要別讓他滿心愧疚地看  胭脂一直發抖就行。他坐在她身旁等了一陣,看胭脂的身子漸漸不再畏寒發抖,才放心  地躺回原位。

  但在他躺下時,他很傷腦筋地想起那個被他移走的水盆。

  若是明早起來胭脂發現水盆不在原地,她可能又要跟他槓上了。

  該怎麼解決這盆水呢?樂毅兩眼轉回胭脂的背影,她束成髻的長髮不知何時鬆脫散  開,如緞的青絲橫過她雪白的頸項。樂毅眼瞳固定在她的頸部,在她漆黑的髮絲襯托下  ,首次發現她藏在軍服底下的肌膚竟細白如脂。

  樂毅正看得出神,而被錦被蓋得氣悶懊熱的胭脂忽然翻了個身,下意識地揭開被子  散熱,讓樂毅在帳內的燭影下看清她那張令軍中所有弟兄,以及他初見面就覺得驚艷的  臉龐。

  他很少能這麼近和這麼靜的看她,與她相處時,不是她餓壞了肚子臉色難看地來找  他,就是她把全副心神都用在吃飯上頭,正眼也不搭理他一下。火爆的胭脂、專心用飯  的胭脂、有軍威的胭脂他都見過,可他就沒見過眼前如此柔和靜謐的胭脂。

  在沒有任何干擾下細看她,是一種未有過的全新體驗。微勾著嘴角熟睡的胭脂看起  來有些天真,但她那張不需施以脂粉的臉蛋卻又美艷似火。樂毅靜望著她,感受著自己  情緒上微妙的變化。

  她還有怎樣的表情?在軍人之身外,她會是怎樣的女人?堅強得能當上將軍的她,  也會像尋常女子般需要人疼、需要人呵護嗎?

  樂毅怕揭開被子的胭脂會受涼,又傾身替她將被子蓋好。在想離開時,他的手不由  自主地撫上她的細眉,心頭遏止不住想看她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樣貌。

  目前對她所知並不甚多,他無從幻想起她如尋常女子時的模樣;但能這麼近地欣賞  她的容顏,令他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歡喜愉悅感,緩緩將他浸沒。

  樂毅在她面前徐徐躺下,輕挪起她的肩頭將手臂擱在她的發下,把手臂借給她當枕  頭。然後他再撇頭回望那個水盆一眼,知道該怎麼解決那個水盆的問題了。

  第五章

  第二日上午,從未在該帶隊出操時卻請假的胭脂,坐在軍帳裡被畫分成兩半的書桌  前,兩手不停地揉搓著酸痛的四肢,而坐在另一邊的樂毅則是懶洋洋地打著呵欠,像是  睡眠不足。

  胭脂微微發怒地按著自己又酸又痛的筋骨,緊抿著小嘴不肯跟害她請假的樂毅說上  一句話。

  她居然會有請假這種不光彩的紀錄?而且是在樂毅住進來的隔天就請假,現在就不  知那些屬下們會不會胡思亂想,把她和樂毅之間想得很難堪?她已經不指望韋駒不會跑  來嘲笑她了,她只求她三年來建立的威儀和名聲沒被樂毅破壞光,她不要因為一個男人  而毀了苦心經營的心血。

  樂毅無精打采地一手撐在桌上,嘴邊掛著一抹陶醉的微笑,很想在桌上打個小盹,  或是跑回地鋪再睡上一場。都怪他昨晚貪看胭脂的睡容,今早起床的號角吹響時,他才  知道自己居然看了她一個晚上。但即使是睡眠不足,他還是覺得很值得,也對身旁從起  床後就一直氣呼呼的女人更感興趣。

  坐在他們兩人面前的顧清風,左看一會兒樂毅、右看一會兒胭脂,被他們兩人完全  不同的表情給弄糊塗了。

  今日該出營操練的校尉來向他報告左右將軍同時請假時,他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剛當上左將軍的樂毅請假就算了,但注重軍紀出名的胭脂會請假可是天大的事。在緊  張萬分的校尉請求下,他急急忙忙趕來這住了兩位將軍的軍帳問清詳情,可是他來了大  半天了,卻沒人告訴他為什麼他們兩個會同時請假。

  雖然猜不出他們請假的原因,但光是看他們的表情,顧清風大概可以猜到昨晚他們  進帳後出現的情況——八成他們兩人又吵了起來,然後發生了某些事,但是到底發生了  什麼事就需要好好探究了。

  顧清風打算終止這軍帳里長久的沉默,他看樂毅一臉睏意,再看胭脂一臉暗怒,而  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右將軍。」

  胭脂撇著小嘴轉看在她面前滿面疑惑和無奈的顧清風,光顧著與樂毅生氣,她都忘  了這個顧清風來這裡已經有多久了。

  「妳怎麼了?」顧清風非常關心她的健康狀況,因為這個軍營倚賴她甚重,她若有  什麼事,不但上頭會緊張,下面的人會更緊張。

  胭脂沒好氣地捶著雙腿,「筋骨酸痛。」她在這裡又捶又揉了半天,難道他還看不  出來?

  顧清風兩道白眉緊皺著,她昨兒個回營時也沒聽她說什麼筋骨酸痛,怎會突然這樣  ?

  「妳病了?」顧清風心想也許是她得了風寒什麼的所引起的。

  胭脂認真地點點頭,「我是病了。」從她身邊這個男人住進來以後,她就生病了,  她患了會犯心火的毛病,還有睡不到床的毛病。

  「來人,叫軍醫過來將軍帳!」她真的生病了?顧清風情急地向帳外的人喚,盼軍  醫能快把她這軍中棟樑治好。

  胭脂揉著額際,「老顧,用不著叫軍醫,我只是一時不習慣,再過一陣子就會好了  ,今天先讓我休息休息。」說來也真奇怪,她為何不能像其它人一樣生場小病或是請個  假?

  「習慣?」顧清風又懷疑地看她一副不舒服的樣子,「妳是得了什麼病?」再怎麼  操練也不會喊累的她會需要休息?是什麼病使得她這麼虛弱?

  胭脂認為這種病的病名和病因說出來很不光彩,因此絕口不提,不想讓外人知道她  和樂毅昨晚為爭一張床,不但把床弄塌,還一塊兒睡在地板上。她自己想來都會覺得沒  面子,說出去以後她會更沒面子。

  胭脂不願說,但是樂毅卻很樂意抖出昨晚的事。光是看她一徑在那邊暗暗發火,還  不如他逗逗她來得好玩,至少可以不再看她這張晚娘臉。

  「地板病。」樂毅大聲把她的病名說出來,一手撫著臉撐在桌上,邪邪地怪笑。

  她都不說了,他還故意說出來?胭脂頗惱怒地瞪著這個專門跟她作對的男人,從他  當上了左將軍後,他似乎沒有一件事順過她的心,處處找她麻煩,現在還讓她難堪?

  「我會得這病都要怪你。」要不是他硬要住進來,她今日怎麼會這麼倒霉?

  顧清風不解地舉著手,「左將軍,什麼是地板病?」怎麼他從來沒聽過?

  樂毅刻意忽視顧清風的請教,發現自己非常喜歡逗胭脂,尤其愛看她兩頰氣得嫣紅  的模樣。如果他「徹底」地逗弄起她來,不知她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昨晚我在床榻之前叫妳睡在我身上妳就是不聽,害我們兩個都淪落到在地上擠在  一起,妳現在全身酸痛怪得了誰?」他曖昧地挨近她,手指挑弄地輕輕從她的肩頭一路  往下畫至她的手腕。

  「你……」胭脂被他曖昧不明的話氣得滿臉通紅,手臂因他那種撩撥似的撫觸而感  到陣陣酥麻,不知所措地上上下下撫著自己的手臂止麻。

  好美的臉蛋!

  樂毅開懷地盯著她的面容,她果真是人如其名,臉上就像撲上了一層胭脂,唇色也  因她的緊咬而鮮艷欲滴。原來只要小小的調戲她一下,她就會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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