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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綠痕    


  為何在他的眼中,她無論怎麼裝扮,都是那麼地美?

  「你哪來的這套男裝?」他眼眸深幽地望著她,稍稍靜下來的心,又因她而開始變  得紛亂不已。

  若笑伸手指著他,「你的。」

  「你偷我的東西?」難怪他愈看那套衣裳愈眼熟。

  她無奈地攤攤兩手,「誰教我無計可施?」狗急也會跳牆,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她  當然要先考慮到任何會被他扔下的風險,偷他的東西只不過是個必要的手段。

  「這位女施主……」住持在看了改變了裝扮卻更顯風情的若笑後,直對她搖著頭,  還是想要把她給請出去。

  「方丈大人,你就行行好。」若笑馬上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細聲細氣地向他  哀訴,「你看,外頭天黑雪大的,你忍心讓我一名弱女子在這風雪飄搖的夜裡,一人在  外淒苦受凍?」

  住持頓時舉棋不定,「可是……」

  「出家人不是該本著慈悲心懷嗎?難道你連菩薩心腸都沒有?」若笑一臉泫然欲泣  的表情,可憐的。

  住持歎息地擺擺手,「罷了!罷了……」這個禍水要進來就進來,現在也只好想個  辦法把這個禍水弄遠一點。

  「多謝方丈。」得逞的若笑又露出了笑容,笑嘻嘻地對那個臉色鐵青的封貞觀眨眨  眼。

  住持手執一盞蓮花燈,帶著他們在小小的寺內左繞右拐,老舊的木板在他們的腳下  吱吱作響,奄奄欲熄的蓮花燈,引領著他們在一間焚香四溢的廂房前停了下來。

  住持輕拉開廂房的門扉,「今晚,就委屈你們暫睡在這間廂房。」

  「我——們?」封貞觀冷冷地揚高了聲音。

  「請恕敝寺窄小,無多餘的廂房可待客。』」不把他們帶來這處最偏遠最僻靜的廂  房,這個女人要是讓其它的佛門弟子看見了還得了?

  若笑輕聳著香肩,「共擠一間我是不反對啦。」只要別在雪地裡挨冷,她睡在哪都  無所謂。

  封貞觀濃眉緊整,「我反對。」他就是想離這個女人遠一點才會跑來佛寺,現在還  叫他跟她同住一間房?

  「那老朽只好請施主出寺夜宿。」住持不把他的抗議看在眼底,衣袖一拂,就打算  請他出去。若笑壞壞地挨在封貞觀的身邊細笑,「你也想嘗嘗天寒地凍的滋味嗎?」風  大雪大的,她是很樂意看他被凍得像個冰塊——一身心已經夠疲累的封貞觀緊閉著唇,  不發一言。

  「還是……」她故意拖長了音調,「你還在怕我?」他還在記恨那九天裡的折磨啊  ?所以連靠近她也不敢?

  「誰怕你?」封貞觀用力哼口氣,「咱們就共享一房。」

  「老朽告退。」十分樂見其成的住持,在他們倆一解決完紛爭後,便馬上關上門扉  走人。門扉一合上,又剩下他們兩人。這是間乾淨雅致的廂房,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  只有一隻矮木桌,和兩張柳木床,而在矮木桌上,則有著一尊玉白的觀音。

  封貞觀突然覺得大地變得好安靜,靜得只聽得到他們彼次的呼吸聲,他的目光緩緩  地滑過正在四處觀看的若笑的面龐,看著她臉上那讓他情悸難平的小小笑靨。

  蓮花燈的燈火燦燦明亮,將若笑的影子投向四處,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她,燈心的  火苗悠悠飄搖地晃動,一個個的影子也似假似真地飄動著,在封貞觀的眼底,那蓮花燈  如花的燈瓣,正用它那粉色柔美的流光將若笑襯托得更美,無處不在地包攏著他。

  若笑將行李放在床上,舒適地伸著懶腰。「連續餐風露宿了那麼多天,終於有個像  人住的地方了。」

  「你給我安分的睡在那一邊,少又半夜摸過來我這裡。」封貞觀沉坐在矮桌前,對  那個時常偷襲他的女人慎重地警告著。

  「你放心。」她精神不濟地打著呵欠,「整整走了一天,本姑娘沒那個精神再去招  呼你。」封貞觀才想靜下心來打坐運氣,以療這幾日奔波下來,重傷方愈又不得空能夠  靜心療養的身子,就聽到她軟綿錦的聲音又溜進他的耳底。

  「晚安。」若笑頑皮地對他送了個秋波,「千萬不要偷偷夢到我喔。」

  每次她那來去都沒有預兆的笑音,都讓封貞觀.心裡千回百轉的,無論怎麼吸氣吐  納,也平撫不了又被她引起的波瀾。

  近來,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朵微笑,都時時刻刻地影響著他,縱使她是——每每  夜裡當地看著她人睡時,他時常會想起她在他傷重時是如何為他取暖療傷的。她綿柔似  雪的身軀,像根根的絲線華扯著他的心,時而讓他想起她是怎麼把柔柔的吻落在他的唇  上,她是如何用那雙蔥白的五指在他的身上緩緩滑動的,他常記得她眼低那份滿足的成  就感,像是征服了他的那種深深愉悅,她如同在演戲般地挑惑著他,彷彿深刻地入了戲  。努力地扮演著她惑人的角色,久而久之,他才察覺,他也跟著她不知不覺地八了戲。

  後外落雪的聲音,絲絲溜進他的耳底,他抬起頭,桌上的觀音看著他,而他也看著  觀音。

  在他的眼裡、此刻連觀音慈眉的笑意也變得佻達媚惑,盈盈的像是若笑那抿唇細笑  時的誘惑。恍散中,他將觀音的容顏和若笑的媚態重疊在一起,令他的心池再也不能平  靜如滑。

  他急急地甩頭,她。成了他的心魔,傷愁和沮喪突然洶湧襲來。令他想到她問過他  的一句話。愛恨,可怕嗎?

  可怕。愛恨比一切都還可怕。

  他一直以為,他的心就像一泓明潭一樣,寧靜無波,無論什麼風濤迭起,都不會引  起一絲波瀾。可是她的出現,卻在他的心湖掀起毀天滅地的滔天巨浪,無處不毀、無處  不摧,讓原本愛恨不生,情慾不動的他,震震顫搖無法抵抗,忍不住要轉身逃避,但在  迴避著她的同時,他變成了一個逃犯、對她直躲直逃。

  也許,是他一直在逃,他一直在逃避她這個心魔、她這個誘惑。

  就如她所說的,他害怕一旦陷入愛恨的泥淖裡,他就無法掙扎而起,反而會深深陷  落,再也無力自拔、他會掉入她那令他日以繼夜徘徊在他心坎上的誘惑裡,對於愛,他  感到害怕。

  他是怕他會愛一個人甚於自己沒錯,他害怕她會繼那頭佔據了他身軀的青龍之後,  來佔領他的心,他又將會不是原來的那個封貞觀,又再次地擺脫不了另一個枷鎖。只是  這次的枷鎖,比青龍刻進他的血肉裡時來得更深更重,浩浩蕩蕩地閃過他的天地裡,讓  他無法忽視無法遺忘,反而日日夜夜地端在心頭想念著。

  頭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無力自持,只是個在愛恨邊緣掙扎的男人。

  封貞觀無聲地回過頭,看著已然熟睡的若笑,背著他傳來均勻的氣息。過於單薄的  薄被覆蓋在她,的身上,止不住顫冷的她,在睡夢中隱隱地抖顫著身子。

  毫不猶豫地,他走至她的床前輕輕為她將被子蓋得更要、並拿來自己的外麾再披蓋  在上頭,伸手拂去一綹落在她頰上的髮絲,而後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細看她這張令他  再也無法漠視自己身心需索的容顏。

  蓮花燈在燈油燃盡時悄聲熄滅,一直裝睡的若笑,在封貞觀的指尖輕滑過她的唇瓣  後,她在心底偷偷地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酣然入眠。

  第六章

  廂房裡的蓮花燈,在夜半時分,陡地被點亮。

  一陣寒意襲來,燦亮搖晃的光影中,一柄細細長刀悄悄地貼上若笑的纖頸,涼意讓  她瞬間驚醒。

  整個人累得沒勁的若笑,躺在床上歎息連天地問著又把刀子架上她脖子的人,「為  什麼你們這些要找他的人,統統都愛把刀子往我的脖子上擱?」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次有人要來找封貞觀,她都要接受這種不平等的招待。

  「封貞觀人在哪裡?」頂著光頭、身著一身袈裟的慈威,揚著刀示意她坐起來。

  若笑邊在床上坐起邊整理著衣衫,「封老兄夜半就出門了,我也不知他是上哪去。  」那個封貞觀也不知是怎麼了,坐在她的床畔看了她大半天後,就莫名其妙地出去了。

  接獲密報而追來此地的慈威,面容就像是一名慈眉善目的年輕和尚,他不斷地打量  著燭火下的苦笑,而後瞇細了眼。

  「你是他的誰?」居然有女人會和封貞觀在一起?

  這個女人的來頭一定很大。

  她誠實地歎口氣,「我是他的跟屁蟲。」

  「你憑什麼跟著他?」慈威不信任地勾起她的下巴,愈看她愈是覺得美麗,嘴邊也  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垂涎的笑意。

  在他那種不懷好意的眼神下,若笑七手八腳地將自己給包個密不透風,並且開始懷  疑起普通的和尚會對女人露出這種眼神嗎?她總覺得這個和尚有點古怪,她不禁努力地  想著封貞觀所結的仇家裡,有哪一個是個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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