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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劉芝妏    


  如果真是歐洲方面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回來,或許真的是……唉,也難怪他的心情會這麼不好,好吧,被他吼幾句,算了,她認了,以後有機會再報仇。

  陸小戎氣歸氣,但自告奮勇的腦子幫他找出原因後,倒很善良的想暫時收兵放他一馬了,她是從不時興落井下石那一套的。

  「是不是錢立巖那兒有了什麼麻煩?」陸小戎心念一轉,口氣也緩和了許多。

  可是錢立封的怒氣才正是磅礡火熱到極熱點。他滿腦子全都是方纔她不經心的那幾句批評,還有她此刻的關懷對象!錢立巖、錢立巖、錢立巖、還是錢立巖!

  「滾出去。」咬牙切齒的話自錢立封唇中迸出來,又冷又硬的鬱火霸據了深沉的黑眸,可是明顯的憤怒仍毫不留情的自瞪視中射向她。「口口聲聲錢立巖,既然那麼想他,你不會飛到瑞士去找他。」

  這輩子已經是第二次,他朝著她咆哮怒吼!陸小戎整個人被他的話及怒氣震懾的傻在他的眼前。

  她仍是滿肚子的火氣,可是,呆呆的凝望著怨氣像是一籮筐傾湧而出的陌生男人,陸小戎抿緊了嘴,不敢置信的眼神透過熱燙的霧氣盤踞在錢立封身上。

  像是對她有著十成十的不滿,像是對她有著十成十的怨嗔,像是對她有著十成十的厭惡,像是……她是他今生的頭號仇人!

  為什麼?錢立封為什麼拿這種眼神、這種態度對她?她最近是做了什麼傷害他的事?為什麼他又凶她了?而且,他開口叫她滾——

  飛快的旋身衝出這個令人難過的火戰場,在經過自己的辦公桌時,陸小戎停了幾秒,粗魯自抽屜抽出自己擱在裡頭的小背包,像是後頭有潰堤而洩的大洪流追趕似的,她疾速的驅動自己抖顫的腳。

  她的撒退勾回了他的理智。儘管仍是氣忿難當,見她又要逃了,錢立封機敏的追在她身後,疾射伸出的長臂沒能扯住她的人,反而讓個剛從電梯走出來的職員給擋住了追勢。

  憋著氣,在光速的時間裡錢立封已經衝到了樓下中庭,他一夫當關的氣勢還逼退了好幾個取道安全門的員工,沒時間丟下半句歉意,他焦急的眼尖瞄到了那個比他早一步跨進前廳的小小身影。

  「小戎!」

  一聽到這個聲音,陸小戎愣了千分之一秒,揪緊背包的帶子,她像條滑溜的泥鰍似的左閃右避,在極短的時間裡就竄出了錢氏集團的大門。

  情緒晦暗的錢立封幾近發狂的追出大門,剛巧及時瞟到那被用力關上的車門,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而天殺的,當他終於攔下一輛沒有載客的計程車時,載著她的計程車早就不知去向了。

  錢立封等了她一夜。在自個兒家、在陸家、在巷口,不論是在何處,一整夜的等待。而她,沒有回來。

  驚慌失措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覺,錢立封開車尋遍了台北市的大街小巷,她常去的保齡球館、咖啡廳、PUB……連阿忠、陳鴻政他們,他全都騷擾過了。可是,沒有一個人曾跟她在一起。

  在氣憤中,流亡在外的陸小戎沒有跟任何一個口口聲聲稱喚死黨的同學或朋友聯絡。深夜裡,她在治安令人擔憂的台北街頭徘徊,獨自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更加深他心中的惶惶不安,終於,垂掛了盡夜的白玉盤同情且無奈的躲到一旁搖頭歎氣,聒噪的小麻雀跳躍在電線桿上細聲嘲弄,花白的陽光證實了佳人盡夜未歸的事實。

  滿臉死寂的錢立封僵坐在車裡,沒在台北街頭四下搜尋時,他的車就停在這裡,這條巷子的居中點,一個絕佳的監視位置。從這裡,他可以看到由巷口到巷尾的任何動靜,連一隻野狗閃過巷口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可是,即使是望穿了秋水,守候多時的他卻仍只是逮了個空茫的失望。

  天亮了,爸爸他們的飛機再幾個小時就到了,他得出發到機場了。錢立封不想離開守候的地方,可是……

  盡興游畢歸巢的兩對夫妻,一出關就看見了神色沮喪的錢立封,還有他臉上那勉強的微笑。出了什麼事不成?

  幾位睿智的長者並沒有立即追根究底,反正,該他們知道的時候,小封會提的,沒必要這麼快就給他壓力扛。回台北的車途,車裡除了四張意猶未盡的老嘴皮張張闔闔的聲音此起彼落,錢立封的嘴完全是被封死的。

  直到安安穩穩的將四隻快樂的老麻雀送進了家門,思慮沉重的錢立封這才對他們說!小戎失蹤了!

  「什麼?!」

  「你說什麼?!」

  四聲驚呼,四道疑惑的瞪視,四張反應不一的表情。

  「格老子的,那丫頭又闖禍了?」陸航向來較秉持自家女兒總是蠻橫不講理的這方面來著眼。

  「你們又鬥氣了?」女兒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做娘的王瓊英畢竟比只在播種時出了一些力氣的老爹多了那麼幾分的瞭解。

  點點頭,錢立封沒有多廢話,陸航可就捺不住了。「格老子的,小戎那丫頭又無理取鬧了?」反正,錯的人絕對是自家女兒,錯不了的。

  「死老頭,你是有聽到小封說是女兒無理取鬧的話了嗎?」狠狠的砸了個怒目給胳臂向外彎的自家人,王瓊英的氣勢一發不可收拾的銳不可當。雖然女兒的確是蠻橫了些、驕縱了些、不講理了些,可是,他這個做爹的有必要倒戈得這麼徹底嗎?

  「我……呃……不是都……這樣……嗎……」結結巴巴的,陸航的氣勢像顆氣球,波一聲,硬生生的就被刺破了。

  「是嗎?」冷冷的笑了聲,王瓊英打住了就地行刑的衝動。

  若不是瞧著人多,好歹也得給當家的留個面子,她絕絕對對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哼,夾怒帶怨的,王瓊英朝陸航遞了個回家你就完了的決心。

  哦哦,一心只想伸張正義,替男人國裡的小伙子討回公道,怎料到會替自己開出了一條死路,這下完了。陸航當下氣短。

  陸家夫婦明爭暗鬥了一場,女兒失蹤的事兒反倒是沒這麼嚴重了。可是錢家夫婦卻沒這麼善罷甘休。

  「你給我們弄丟小戎?」錢立封他娘的臉就像是母夜又,火辣辣的朝他噴著怒焰。

  不說小戎是從小看到大,早就像對女兒似的疼她、寵她,光是小丫頭不只是合他們的眼,也合了兒子的眼,除了女兒外,更是私心的添上了未來媳婦的身份的捧在手心來對待了,這會兒卻聽到兒子將未來孫子的娘給搞丟了?!

  「小封,這是怎麼一回事?」四個人當中,就數錢立封他爹較理智,懂得在一團亂中追究前因後果。

  兒子喜歡陸家丫頭早就不是大秘密了,兒子對陸家丫頭的好也是沒話說,若說陸家丫頭不見了,最著急的人當屬自家兒子。

  「是我不對。」坦蕩蕩的認了錯,錢立封的懊悔顯而易見。

  「要不,還是我們不對。」喳喳呼呼的,錢立封他娘就是打定主意要對兒子惡臭著一張老臉皮。「小封,你又找小戎的碴了,是不是?」

  反倒是王瓊英心疼起人家的兒子來了。瞧人家小伙子臉上那副狼狽憔悴相,絕對是做了一整個晚上的白工,四處打探那條滑溜小泥鰍的下落去了。打小起,那孩子都是個潔淨清爽的帥小子,曾幾何時見過他頂著這麼淒慘的面容出來見人?

  唉,人家小伙子都已經這麼盡心盡力了,她又何忍再出言苛責呢?再說,寶貝女兒行蹤成謎固然是令人擔憂,小封的心情絕對比他們任何人都來得低落與憂忡。

  「小封,你別擔心啦,那野丫頭八成又不知道躲到哪裡去窮攪和了,安啦、安啦,不出兩天,她一定又跑出來煩人了。」話是這麼安慰著,王瓊英的心裡也倒是真的這麼想。

  橫豎小戎那丫頭也跑不到哪裡去。說起女兒的個性,好歹她這個做娘的也拿捏得到七八成,女兒愛玩歸愛玩,倒也是挺細心的一個娃兒,從小到大不管參加什麼活動,就算跟同學玩瘋了,也一定會記得撥通電話報平安。反正總而言之一句話,倦鳥會歸巢的。

  錢立封的表情卻不見舒坦。他知道小戎鐵定是存心避著他,也知道遲早她會出現的。可是,不知道她的行蹤,不知道她是否安全,不知道她的心裡是怎麼消失他的發飆情緒……他的心定不下來。

  可是,她能藏到哪兒呢?狡兔有三窟,他連她的第四窟都翻過了,卻抖不出她的行蹤。

  垂下了肩,錢立封的頭頂罩上了一塊閃著雷電的烏雲,劈哩啪啦的愁雨密密的在胸口狂灑著。

  連夜逃難到屏東,陸小戎臉皮厚厚的登門打擾了高中還算得上要好的同學。老同學的義氣讓她感動得紅了眼眶,一通電話,不但三更半夜趕去車站接她,連好奇的細胞都塞爆了腦袋,可卻問也不問她為何逃家,進了家門,擔下了句「就將這兒當自己家吧」,便溫柔嫻淑的晃到廚房幫她煮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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