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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凌玉    


  王潔月停了下來,端詳著喜兒的腳,之後再滿意的提起湘裙,滿心憐惜的看著自己纏得彎而小巧的雙足。從小就被拆拗的雙足,套在珠色繫帶下,襯著軟底的小繡鞋。

  「你知道嗎?我的腳纏得可好了,從沒見過有人的腳纏得比我更小、更美的,當初纏的時候,我才七歲,疼得昏了過去,我娘還是死命的纏著、用力的纏著,她說纏了雙漂亮的腳,男人就會傾心於我,就會一輩子疼我。」想起被父親遺棄的娘,王潔月的眼朦朧了。

  她纏了一雙漂亮的小腳,還有著所有千金小姐該有的氣質,為什麼卻仍得不到她所想要的東西?

  「但是,娘騙了我啊!我的一切竟被一個沒纏足的下等丫鬟給奪走了。我那麼疼那麼疼,都還是忍了下來,最後衛殞星竟然是喜歡沒有纏足的你?」她瘋狂了,怎麼也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會輸給喜兒。放下湘裙,她緊握著手中的刀,用力的砍向床邊的喜兒。

  喜兒手腳利落的閃開,額上冒著冷汗。嫁衫過長,雖然她躲開攻擊,而匕首卻牢牢的把衣衫釘在床上,讓她動彈不得。

  王潔月森冷的笑著,往前爬動幾寸。「對了,就這樣乖乖的不要動,讓我殺了你。一旦你不在了,衛殞星就會要我了。」她舉起銳利的匕首,寒光在她臉上閃爍著。「乖乖的喔,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她猛力朝喜兒揮刀。

  喜兒反射動作的用衣袖擋住胸口,然而寬大的衣袖卻掃倒了一旁的龍鳳燭。燭火倒在錦被上,舔吻過集霞樓中大量的繡品與綢緞,很快的開始劇烈燃燒。

  ※   ※   ※

  殞星原本坐在偏廳中,在眾多喧鬧的賓客間,他的心始終不能平靜。不同於想盡快看見喜兒的期待,他的血液中有某種騷動,像是在警告他將會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

  一個僕人狼狽的邊跑邊跌,嘴裡嚷嚷著,「不好了、不好了,集霞樓起火了,火勢愈燒愈大,連門都給封了。」

  此話一出,所有賓客群起嘩然,像是炸了的馬蜂窩。

  殞星一個箭步上前,扯起僕人的衣領,目光凶狠的詢問著,「喜兒呢?她人在哪裡?救出來了沒有?」心中不祥的情緒到了臨界點,一如潰堤的洪水,淹沒了所有理智。

  「總管忙著叫人去救火,但是火勢蔓延得太快,來不及救出喜兒姑娘。」匆促的說完,僕人被粗魯的推到一旁,殞星已經疾步奔向集霞樓,所施展的輕功讓其餘人望塵莫及。

  看見烈焰沖天的集霞樓,殞星的心直往下沉。火焰已經吞噬了精緻的院落,這些天氣候乾燥,而今天吹的又是東風,僕人們不斷送上的水也無法澆熄烈焰。

  他看向冒著火舌的門扉,銳利的目光在陣陣濃煙中搜尋著。以喜兒的動作,應該是能在火焰劇烈燃燒前逃出才是,但是僕人卻說喜兒還在屋內,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絆住了喜兒,讓她無法奪門求生?

  耳邊傳來尖銳的哭喊聲,陳氏淚流滿面的直往火堆裡闖。殞星眼捷手快的攔下陳氏,卻險些被推開。

  「放開我,喜兒還在火場裡啊!」陳氏哭喊著,直到嗓子都沙啞,令眾人為之動容。

  「請放心,我會把喜兒安全帶出來的。」他只能如此允諾,將陳氏交給僕人,罔顧灼熱的烈焰,伸掌奮力一劈,擊碎了冒著火焰的門扉,之後縱身躍入火海之中。

  集霞樓裡已經是濃煙密佈,眼前半尺以外都滿佈著黑煙,根本難以看清前方。

  殞星在火海中找尋著,一寸寸的往前移動,高溫的火焰舔過他的發,他渾然不知,只是專注的尋找著喜兒。

  她不會死的,她若真的死了,他會知道

  「喜兒,回答我!」他高喊著,喉嚨因為高溫而疼痛著。過多的濃煙讓他嗆咳,卻無法阻止他前進。

  花廳與內廳的雕樑崩毀了,眾多的絲綢是最好的火引,愈靠近內廳,火焰就燃燒得愈劇烈。他的心幾乎要沉入絕望的深淵,難道上天真的那麼殘忍,會在他們的大喜之日,奪走他最心愛的喜兒?

  他掙扎著前進,不肯放棄希望。

  喜兒原本趴在牆角,在聽見呼喚時急急的抬起頭來。她驚險的躲過王潔用的那一刀,但是當火焰開始吞噬集霞樓時,王潔月仍固執的要殺她。她們就這麼在內廳裡繞圈子,直到火焰包圍了內廳,濃煙瀰漫四周時,王潔月不停搶咳著,終於因為吸入太多濃煙而軟弱倒地。

  直到王潔月倒地後,喜兒才鬆懈下來。但是一個危機解除了,另一個危機仍在等待著她,要是不能闖出火海,她縱然躲開了王潔月的匕首,卻仍會死在烈焰之中。

  「殞星,我在這裡。」她喊叫著,看著隔開兩人的火海。

  他忍無可忍的揮手又是一掌,稍微在火海中劈開一條道路。「喜兒,跳過來,我可以接住你。」

  她欣喜的點點頭,身上的衣衫已經殘破,而濃煙讓她暈眩,她無法再支撐多久。

  在掙扎著往前進時,她看見了躺在地上的王潔月。遲疑竟在此刻襲上心頭,她停駐腳步,愣愣的看著王潔月。

  「你還在遲疑什麼了快些過來,內廳的樑柱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再不過來就來不及了。」殞星氣急敗壞的吼叫,聲音彷彿是從內心深處吼出來的。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他的面前,失去了她,他的人生又有何意義?

  「我不能跳過去,潔月在這裡,我沒有辦法放她一個人被火燒死。」喜兒深吸一口氣,終於彎下腰去,費力的背起昏迷中的王潔月。

  「該死的,你想要做什麼?」殞星在心中暗暗發誓,要是能夠活著出去,他一定要好好的訓斥她一番。她怎麼能夠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他們是相屬的啊!

  喜兒在內廳裡探看了一會,終於看見一扇窗欞。她想起窗欞之外是蓮花池,要是能夠闖出去,掉進蓮花池裡應該能夠得救。她一邊咳,一邊拿起地上一條尚未著火的紅綢,將王潔月牢牢的綁在自己身上。

  「殞星,我要你返到門外去,這裡馬上就要被火吞噬了。」她舉起椅凳,奮力的砸向窗欞,順利的將窗欞砸斷。

  「不行!喜兒,你要做什麼?」看見她的舉動,他被嚇得魂飛魄散。罔顧四周的烈焰,他再也無法忍耐,閉住氣息迅速的闖過火海,進入內廳。

  喜兒沒有等他的回答,早就迫不及待的跳出窗口。在通過窗口虛的火焰時,她緊緊的閉上眼睛,幾乎能夠聽見毛髮被火焰燒斷的聲音,她感覺全身被火燒灼,疼痛得讓她想掉淚。然而在飛翔了片刻之後,她落人冰冷的蓮花池裡,冷水與污泥在同一瞬間擁抱她。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喜兒狼狽的掙動幾下,好不容易爬出深深的污泥,將背上仍舊昏迷不醒的王潔月推上岸邊。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力氣移動了,只能趴在岸邊,累得直喘氣。

  蓮花池裡又是一陣波動,大量的污泥飛濺,她還沒來得及回頭,一雙鐵條似的手臂就纏繞上她的腰,之後將她猛力的一抱,像是抱小孩般打橫抱起。

  喜兒抬起頭來,看見跟她一樣狼狽、全身沾滿污泥的殞星。「殞星!」她驚訝的喊著,回頭看看仍舊冒火的窗口。「你怎麼跟著我從窗口跳出來?我不是要你先退出花廳嗎?」她不解的詢問著。

  「你說呢?」他憤恨的咬牙,把話從牙縫間擠出。

  踩著污泥,他不顧圍觀的所有人,迅速的將喜兒抱回落雲居。就讓所有人都等著吧!他再也沒有耐心可以跟他們消磨,剛剛的那一幕驚險,已經燒去了他僅剩的耐心。

  當她被粗魯的放在木床時,她疼得發出細微呻吟。身上還有著些微火傷與擦傷。

  他的眼神深沉而陰鷙,目光灼灼的直視她。「為什麼?」聲音隱含憤怒,即使她火裡逃生了,心裡仍然不踏實,不踏實她仍活著的事實,不踏實她竟寧願丟棄與他共偕白首的未來,而去救一個欲加害於她的女人!

  他將她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她竟然寧捨他而救他人!

  「殞星,你別生氣。」喜兒心疼的撫上他剛硬的臉龐,解釋道:「縱然她有百般不是,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條人命在我面前死去呢?」

  「所以你寧願救她,也不顧我肝膽欲裂。」他抿著唇,將藥細塗在她的傷口上。

  喜兒聞言動容了,秋水似的眸子溢出淚水。他的眼眉流露的是怒氣,也有更多的害怕,是為她而膽戰心驚,為她擔心受怕。

  「殞星……」

  「她想加害於你,我毀了王家的生意,算是放了他們性命,沒想到那女人竟還會潛進堡裡,這一回瞧我放不放過她!」語氣是怒憤,放下藥瓶,無聲息的褪了自己的衣裳,健壯的身軀上也有火燙的傷口,他卻置之不理,手指輕輕撫過她的擦傷,沿著她的大腳緩緩的、狀似不經意的滑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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