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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凌玉    


  戀荷停下哼得正高興的西湖民謠,雙眼滴溜溜的一轉。

  「喔!他是我的一個朋友。」她簡短的說,偷偷瞄凌震廷一眼。

  他似乎很關心雷恩的身份嘛!戀荷想著。哈!該不是吃醋了吧?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愛,遇到什麼事情都一臉木然,表面上看起來挺冷靜的,心中卻比任何人想得更深、更遠,也難怪水灩會說他是剛毅木訥了。

  只是朋友嗎?震廷嚥下已經到嘴邊的問題他真想痛揍自己—頓。像蘇戀荷這麼美艷的女人,身邊怎麼可能沒有男人?艷麗如花的美女總是吸引著男人,—如鮮花吸引著蜜蜂的採擷。

  震廷終於在這—刻看清自己是多麼受蘇戀荷的吸引。她的—切彷彿出自他最深、最美的夢中,鍾情的荷花幻化成一個神秘的女子。一顰一笑都在誘引震廷沉淪。

  「男朋友?」他盡量平靜的問,想裝作毫不在乎,卻不知他的所有反應都逃不過戀荷的眼睛。

  她笑著搖頭。「才不是呢!我身邊還沒有所謂的男朋友。」

  他側過頭,直視她清亮的雙眸。「這算是下挑戰書嗎?」。

  戀荷連忙雙手亂搖。「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你千萬別誤會。」剛剛才說他剛毅木訥,怎麼一會兒工夫就變得這麼善於聯想啊?

  她開始感覺到一絲不安。與人類相處了這麼久,如今她竟然看不穿凌震廷的心思;從認識他開始,她就不停的探索他的心緒,不知不覺中一直深入他的內心。她想知曉更多關於他的事情,卻沒有發現自己在凌震廷面前已暴露了太多。

  「不管你是什麼意思,這個挑戰我是接定了。」他下定決心的說。

  戀荷勉強幹笑一聲。「你開玩笑的吧?」

  震廷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戀荷和震廷終於到達故宮博物院旁的至善園。今天不是假日,整個中國式古典院中空蕩蕩的。

  車子停在馬路對面,震廷帶著她穿越沒有紅綠燈的馬路。閃過一些雨水積成的水窪、迎面而來的車輛,等安全到達至善園門前時,戀荷才發現,不知何時起,震廷早已經把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厚實溫熱的手掌傳來他的溫度,手心的老繭摩挲著她柔細的肌膚,顯示出他經常從事勞動的工作。戀荷想像著他種植植物的模樣,恍惚間忘了要抽離他的掌握。

  至善園門口一個警衛無聊的晃來晃去,無心的看了兩人一眼。

  進入園內必須經過—個投硬幣的機器,戀荷走在前頭,讓凌震廷高大的身軀遮住她的動作。沒有拿出硬幣,她故技重施的輕拍機器側面,半舊的機器乖乖的開門。

  她對滿臉吃驚的震廷嫣然一笑。「這是我的獨門秘訣。」

  震廷挑眉,沒有說話。這個像花仙子般靈巧的蘇戀荷,比他所認識的任何女人都來得慧黠,他可以預見和她一起工作的日子將會是一連串的驚喜。

  華麗的仿古庭院,刻意的把古式風味表現在林園中。滿園的花木奇石、石橋水潭,還有長長的雅致迴廊,一個接著一個的古式窗欞鑲嵌於牆上。至善園的最深處還有一個木製書齊,以及一處觀鯉台,雖然沒有什麼意境,不過整個氣氛也挺像那麼一回事。戀荷閒著沒事時總會往這裡跑,因為不少修煉者平日都會在此出沒;原因不為其他,只因為隔壁就是故宮博物院,裡面所藏的古物總和這些修煉者有著牽扯不清的情感。他們徘徊此處,只是想回憶一些遙遠的過往。

  「不是假日,往往沒有什麼人來這裡。」兩人在迴廊中走著,震廷突然回頭對她說道,低沉的聲音在迴廊中顯得格外親密。

  「我就是故意挑這樣的日子,可以避開那些觀光客和人潮。不然,整個庭院鬧烘烘的,根本就像是觀光夜市。」戀荷回應著。

  雖然說是特地挑了時間,她也沒料到人會少成這樣。從進至善園起,只看見門口那位警衛,除此之外居然不見其他人影。戀荷任由他牽著手向深處的書齊走去,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波動。

  書齊分為兩層,上層為眺望遠景之用,下層則是讓遊客休息的地方,用包漆的原木製成一套桌椅。

  震廷終於放開她的手,盡量控制自已的表情,不要看起來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樣。其實,天知道他有多不情願放開戀荷溫暖的柔荑。

  她的手有如一朵含苞的荷花,溫暖而隱含悸動。像是能承諾一個男人最深的愛戀。

  震廷忽然間皺起眉頭,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植物過於狂熱,怎麼看到心儀的女子,她的—切舉動、表情、神態都讓他聯想到花朵?!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必須快點去找個心理醫生談談才行、再這麼下去。要是讓蘇戀荷發現他胡思亂想的毛病、她不嚇得馬上逃跑才怪。

  哪個女人有這麼大的度量,讓人一再的比喻為花朵?若是以花讚美她的美貌也就算了,偏偏她的一切,震廷都能聯想到荷花。

  失去了他的溫度,手忽然感覺到有些冰冷。戀荷向外探出手,讓書齊的屋簷滴落的雨水弄濕玉手。

  「把古畫的事情詳細說—說吧!」她仍舊倚著及腰的欄杆玩著雨水,沒有回頭看他,沒有發現震廷正對著她纖細姣美的背影發呆。

  震廷這才想起今天約會的目的,趁著蘇戀荷沒有回頭,一面說著對古畫的記憶,一面飽覽她誘人的曲線。在心中他已經作了一個決定,像是埋伏在草叢中的獅子已經決定了獵物。

  「古畫在凌家已經傳了數百年,祖譜上說是明末清初時,天下大亂,一位祖先無意中得到的,從此奉為瑰寶,以這幅古畫傳家。老實說,雖然落款人為蘇軾,凌家也堅持古畫是蘇東坡所作,但是從來沒有人真正去辨認古畫是否為真跡。」他自嘲的笑道。「搞不好蘇東坡根本沒畫過這幅畫,凌家傳了近四百年的傳家之寶說不定是贗品。」

  「不!蘇東坡的確有畫過這麼一幅畫,只是在沒見到那幅畫之前,我不能確定你凌家所有的是否為真跡。」

  「曾經所有。」震廷補上一句、不論他多麼不情願,還是必須承認古畫早已落入仇家手中。

  「對了,你曾說過,你的名字就是依古畫左上角的『西湖戀荷』四個字所取的。」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蘇戀荷時她所說的話。如果他沒有記錯,當自己提到那幅古畫時,蘇戀荷和白水灩的表情變得極震驚,彷彿對他所說的古畫極熟悉。

  震廷暗暗不解。古畫被凌家收藏已經有數百年,照理說早就被人遺忘。就算是消息靈通的古董書畫商,也不可能知道凌震廷家古畫的任何事情,為什麼蘇戀荷的反應卻和一般人不同?

  「那是一幅很美的畫,我不能忘記那株荷花所展露出來的美麗與驕傲。當那幅畫還保存在凌家時我就被那株荷花迷住了;或許日後決定與植物為伍,就是因為那幅畫給我的影響太深。」震廷說道。

  戀荷暗自慶幸自己背對著他,不然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滿臉的嫣紅。雖然說脫離了正身後,古畫和自己就沒什麼直接關係,但是她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麼毫無保留的稱讚正身的妍麗。

  她還記得,蘇東坡捨棄了硃砂,用西湖特產的荷花胭脂,和著從西湖取來的水,慢慢繪製荷花粉紅的花瓣。介於嫣紅與素白間的絕麗荷花,在數百年後成為一個女子。

  「你很喜歡那幅畫?」她輕輕問道。

  震廷點頭。「是的,我感覺到那幅面上似乎有著靈魂。我想,蘇東坡在繪製這幅畫時,把西湖中荷花的靈魂也畫進去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在班門弄斧。蘇戀荷對於古畫的知識不知高過他多少倍,而他竟然還興高采烈的說了這麼多感言。

  戀荷發現自己全身僵硬。一個凡人居然能看出這麼多,看來自己是真的要小心一些了,免得被這個心思細膩到太誇張的男人看穿身份。

  「這一次拍賣會的時間和地點呢?」她終於轉過身來,迎視他的眼睛。

  「下個月月底,地點是在高雄,陳堂鴻的一處鄉間住所中。」他用眼神細細打量她。「整個拍賣會不對外公開,不過競標的人必須在拍賣會前三天就住進他的住所中。」

  戀荷觀察他的表情,許久之後才問:「你和那個陳堂鴻有仇吧?」

  震廷看著她,表情中有一絲疑惑。

  戀荷淺笑,「我從你說話的表情猜到的。」

  震廷苦笑的抹抹臉。「真的這麼明顯?」

  戀荷走近他,在他身邊的一張椅子坐下。「能告訴我嗎?」

  遲疑了一會兒,震廷照實說明了一切。疏離而不帶任何感情的,他彷彿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他不想重複那股恨意,或許是因所背負的家族血恨太深重,震廷不願意一再沉溺在那種痛若中。太清楚那種狂烈的恨意足以讓自己失去理智,變成嗜血的野獸,拋開一切,只為報祖父的血海深仇。但是他不能,盲目的行動只會落入陳堂鴻的陷阱中,他必須仔細思考每一步,小心翼翼的行動。所以他漸漸變得沒有感情,用一層又一層的冷漠保護自己,—如他所熟悉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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