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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凌玉    


  她原本的世界早已經崩解,而任誰也無法將碎片拼成完整的圖片。

  卡瑞洛出現在她的夢中,先是無情的奪取,殘忍的傷害她。那雙藍眸裡有著讓她迷惑的情緒,她困惑的皺眉,努力想看清晰些,無奈腦子卻無法思考。

  那雙藍眸逐漸變得清楚,掩蓋在真實情緒上的冰冷竟被憤怒與擔憂所取代,他彷彿因為狂怒而大吼著,嘈雜的聲音讓芷瞳慢慢醒來,她仍舊疼痛著,軟弱的躺在沾滿血污的床上。

  「該死的!是哪個人對她用刑?」卡瑞洛進到監牢內,所看到的景象讓他驚駭欲絕。

  他匆忙結束意大利方面的會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瓦雷斯。知道芷瞳不會乖乖做普通奴僕的勞役,卻也沒有想到她竟會把自己整到幾乎喪命。當他看見躺在床上、渾身是血又高燒囈語的她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跳動,巨大的憤怒淹沒他,她身上的痛楚只怕不及他心中疼痛的千分之一,霎時間他無法思考,只想著要將傷害她的人碎屍萬段。

  牧師從門口緩慢的走進來,平靜的回視狂怒中的卡瑞洛。「行刑是由所有成員決定的,她犯了錯,必須接受處罰。」他合上手中的聖經。

  當初執行的僕人在一旁發抖,看著發怒的卡瑞洛,他似乎能夠看見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

  卡瑞洛緊抱著懷裡的芷瞳,擔憂的測量她的體溫,發現她的額頭燙得驚人。心中不停的咒罵著,怎麼竟將她單獨留在瓦雷斯,還好回來得早,不然只怕他回來時,芷瞳已經香消玉殞。

  「我要那些人付出代價。」他咬著牙低語。

  「你不是聲明過,連芷瞳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你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殺掉其他的夥伴?這是否有些違背常理?」牧師問道,嘴角浮現微笑,但微笑很快的消失無蹤。

  卡瑞洛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看著領導人。他知道這是牧師逼迫他承認芷瞳對他重要的方法,但是怎麼樣也不需要下如此毒手,將她傷得幾乎死亡,只為了證明他對她的在乎。

  「你在逼我承認。」他冷然的說,刀劍般的目光掃向一旁發抖的僕人,眼眸裡殺機陡起。

  「沒錯,孩子。你不停的擺盪著,不願意承認簡單的事實,而你的不安定威脅到瓦雷斯,讓其他成員緊張,我已經厭倦了你的易怒與不冷靜。早點承認事實不是比較愉快嗎?」牧師淡淡的說,罔顧僕人哀求的眼神,轉身走出監牢。

  芷瞳朦朧間聽見那些對話,不太能確定牧師話中的含意。她們在疼痛著,喉間乾澀,直覺的攀附他,像是已經等待了他一輩子。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讓她感到安全。

  卡瑞洛看著懷抱中臉色蒼白的芷瞳,急著要將她帶去接受治療。但是在離開監牢之前,他還有事情必須要做。冷眼看著僕人,他伸手拿取牆上的皮鞭,藍眸裡有著驚人的怒火,讓人聯想起地獄裡的硫磺火湖。以驚人的速度和準確度,他揮鞭出手,皮鞭捲住僕人的頸項。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卡瑞洛緩慢的說道,低沉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宣告。他收緊手中的皮鞭,無情的看著僕人因為缺氧而掙扎著。

  僕人跪了下來,在地上掙扎著,卻無法掙脫皮鞭的掌握。他奮力的嘶吼,感覺血液全衝向頭部,因為無法呼吸而痛苦著。

  卡瑞洛瞇起眼睛,繼續收緊手中的皮鞭,突然間一雙纏滿繃帶的小手緊握住皮鞭,用微小的力氣與他抗衡。他震驚的低下頭來,不敢相信身負重傷的芷瞳竟還有力量。

  她聽見僕人的嘶吼,心中有股衝動在翻騰著。縱然身子仍在疼痛,卻還是硬撐著爬起身來,不顧動作會撕裂背上的傷口,她咬著牙扯住皮鞭,制止卡瑞洛的行動。

  看著那雙藍眸,她歎息著。她深知他的無情與冷酷,但是卻不能認同罪惡,怎麼也不能讓他在她面前殺人。

  「不要傷害人,尤其是不要為了我而傷害人。」她虛弱的說,筆直的看進那雙藍眸裡,在那裡看見了激烈的情感。她一直看見那些激烈的情感,卻沒有勇氣去承認,這麼一個罪犯呵,有著最不可原諒的罪行,她怎麼能夠傾心?

  說話與行動耗盡她的體力,幾乎是一說完話,她就陷人深深的昏迷中,雙手再也握不住皮鞭,頹然倒進他的懷抱裡。

  卡瑞洛緊抱著她,抿著唇沉思半晌,終於鬆開手中的皮鞭,站起身往外走去。

  死裡逃生的僕人乾咳著,不可置信的摸著紅腫的頸項。他剛剛竟在卡瑞洛的手下撿回一條命,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任何人都知道卡瑞洛沒有仁慈、沒有憐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如今這個惡魔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決定。誰能想像得到,這麼一個東方小女人竟然能夠影響盛怒中的毒梟,改變他的決定。

  疼痛逐漸減輕,芷瞳在柔軟的床上翻騰著。每次或熱或冷時,總有一個寬闊的胸膛熨燙著她的肌膚,用不知名的語言輕哄著、安撫著。

  不知過了多少天,她再度清醒,而背上的疼痛已經逐漸褪去。

  柔軟的大床上飄蕩著巾帷,她輕眨著眼睛,凝聚焦點,認出這是卡瑞洛房裡的大床。她躺著不動,思索著這些時日以來的事情,卻難以拼湊起半昏迷的期間所發生的事情。

  記憶裡只有他的影像,但是那麼溫柔的形象根本與他聯想不起來。她懷疑一切都只是夢境,但是當她轉頭時,驀然間呆住了。

  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從來拿刀、拿槍的手如今細心的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的將毛巾扭干。專注的表情,像是正在做今生最重要的事情。他轉過身來,走近床鋪,想將毛巾覆蓋在她額上。看見她已然清醒的瞬間,藍眸裡有著狂喜的火焰。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無人開口。半晌之後他緩慢的靠近她,將毛巾覆蓋在她的額上。藍眸裡的狂喜轉眼間被掩蓋,他又恢復成冷靜自製的男人,只有些微顫抖的手洩漏他曾經經歷過的緊張。

  「還痛嗎?」他問道,聲音意外的輕柔。

  芷瞳搖搖頭,突然間對他感覺陌生。是不是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見到一個長年埋藏在無情外表下的他?溫暖的情緒瀰漫在胸口,縱然知道不應該感動,卻還是不由自主。

  他上了床,緩慢而小心的靠近她,將她擁抱在胸前,像是擁抱著最珍貴而易碎的瓷器,將她放置在胸口。雙手環繞著她的身軀,小心的避開她背上多處的傷口。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他每個日夜都是如此擁抱著她的。

  她的雙手放在他胸前,發現這個姿勢意外的舒服,能夠傾聽他的心跳,讓她依戀而不願離開,心中浮現平和的感覺,像是能這樣與他相擁到地老天荒。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在監牢中看見她時,她的雙手傷痕纍纍,纏繞著骯髒的繃帶。經他細心照料,手上的傷痕才逐漸恢復,再看見她受傷的雙手,藍眸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普通奴僕的日常工作。」她聳聳肩,不當一回事的說著。

  他憤怒的瞠大眼睛,雙拳緊握。「是誰讓你去做的?我不會放過他。」

  芷瞳挑起彎彎的眉,眼裡帶著些微笑意。「是你啊,忘了嗎?你離開瓦雷斯前,囑咐僕役長不用客氣的使喚我,而他只是服從你的命令。你是打算不放過誰?你自己,還是那個服從命令的無辜僕役長?」

  卡瑞洛不說話了,緊抿著薄唇生悶氣。

  她看著他的側臉,心中冉冉浮現某種平和的感覺。從來他帶給她的都是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如今的氣氛更顯得難能可貴。

  「那人沒事吧?」她開口詢問,有些擔心。實在無法容忍他在她面前殺人,那會成為她的夢魘,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身邊這個男人是多麼的惡貫滿盈。

  卡瑞洛的眸子變得冷硬,輕撫著她額上的發,不情願的回答,「我沒有殺他。」

  芷瞳抬起頭來,唇瓣漾開溫和的笑。不能夠改變他先前的行為,最起碼他願意聽她的要求,沒有在盛怒中殺死那個無辜的僕人。她心中瀰漫著溫暖的液體,知道剛剛得到一項不可多得的珍貴禮物。

  看著他的眼眸,她輕輕歎息,知道兩人的距離又靠近一分。她的心離淪陷愈來愈近。

  在台灣時她是真的毫無選擇的嗎?以他國際毒梟的身份,只要她將消息透露給官方知道,他絕對會被大批警力圍剿,當他被逮捕,她自然就可以自由。

  為什麼當初她沒有想到這些?她不停的自問。

  不,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她選擇去忽略。卡瑞洛要是被逮捕,憑他背負的可怕罪行,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受到審判,之後迅速受刑。他是邪惡的魔鬼,製造悲劇的兇手,但為何想到他會遭到死亡時,她的心竟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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