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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凌玉    


  「小柳兒,為什麼拿這石子打我?」他高聲問道,呼喚著他替她取的呢稱。

  「路見不平,我丟小石子相助。」她像是只笨拙的小猴子,牢牢的趴在圓而粗的枝幹上,還能分神對他扮鬼臉。

  「歪理,你才十一歲,懂個什麼路見不平?」

  小女孩咬咬粉紅色的下唇,把臉靠在樹幹上,用樹幹上的毛毛蟲才聽得到的聲量自言自語,「我懂的事情可比你想像的還多。」她緊抓著手裡的那串蓮霧,感覺自己的心奇異的抽緊,像是有什麼梗在胸口,突然間難以呼吸。

  就是那種突如其來的難受感覺,讓她毫不考慮的用手裡的小石子砸他。她全然不懂,為什麼看見他跟那個漂亮的姊姊嘴碰嘴,她就難受得心臟彷彿要停止跳動?她懷疑自己是否生了奇怪的病。

  冷奇偉走出庭院,來到蓮霧樹下,那個美麗的姊姊跟在他身後,小女孩趴在樹上咬緊牙根,痛恨被他發現自己這般狼狽的樣子。

  「馬上下來,我要跟你把這筆帳算清楚。」他對著樹上的小女孩喊,發現樹下圍著一大群十歲出頭的小孩,全都眼巴巴的看著樹上的女孩,張開的嘴像是在等待成熟的粉紅色蓮霧掉進他們嘴裡。

  「小柳兒下不來了,她要幫我們摘蓮霧,但是爬得太高,然後就害怕,然後不敢下來。」一個更小的女孩說,語調有些結巴。

  「我沒有害怕!」樹上的女孩馬上出聲抗議,受不了同伴說出她的窘狀。

  「那就下來啊!」冷奇偉挑起濃眉,高大的身軀站在這群孩子之間恍如鶴立雞群。

  她呆了幾秒,驚險萬分的在樹上滑動,最後終於再度靜止下來,像只無尾熊般認分的抱住樹的枝幹。「我的腳不想動。」她傲然的說,維護自己定發可危的尊嚴。「再說,我現在下去,你一定會打我的屁股。」

  「我為什麼要打你?」他兩手叉著腰對樹上喊話,有一十些啼笑皆非。

  「因為我妨礙你偷親那個女生,而且我只要做錯事,你就一定會打我,每次都這樣,打得我好痛。」她指控的說道,綁成一束的小馬尾在腦後晃啊晃。

  所有的小孩竊笑著,在接觸到冷奇偉的目光之後,全都識時務的將笑意從臉上抹去,其中一個笑容收得太慢,還被旁邊的同伴踩一腳以示懲罰。台灣的孩子果然聰明,小小年紀就懂得看人臉色。

  樹上的女孩也跟著笑,因為距離遙遠,相對的她認為冷奇偉對她的威脅性不大,所以即使冷奇偉對她怒目而視,她仍舊笑得很開心,只是這麼一不留神,手上險險的一滑——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她勉強的又抱住技干,發現自已手心、額頭都在冒冷汗。一顆小蓮霧從樹上掉落,摔落在地上,果實因撞擊而碎裂,濺出不少汁液。

  「這個黃毛丫頭就是會惹麻煩。」冷奇偉不悅的說道,動手往樹上爬去。「柳清秋,你給我乖乖的不准動,不然等一下我就給你一頓好打。」他難得喊她的全名。

  「不要過來,即使要打我也用不著爬上樹來啊!」她有些慌了,害怕他會真的再度動用大人購權力,給她的小屁股一頓好打。從小到大,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挨過他幾次大手掌的『伺候」了。

  她開始往樹梢爬去,像毛毛蟲一樣緩慢的蠕動前進。

  「我叫你別動!」憤怒已經被驚慌取代,冷奇偉看著小女孩在樹上滑動,一顆心提到了喉嚨。

  這棵蓮霧樹有三、四層樓的高度,女孩攀附的枝幹離地面少說也有五公尺,要是這麼筆直的摔下來,非摔壞什麼不可。冷奇偉看著她在樹上爬動,全身的肌肉忍不住繃緊。

  女孩停止蠕動,回頭看著他,一臉的不確定。「不會扁我?」她懷疑的問。

  「我考慮考慮。」他咬牙切齒的說,爬上了高大的蓮霧樹,還不時要避開垂落枝頭的粉紅色。粉綠色的蓮霧。

  女孩往樹梢方向又移動了幾寸,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冷奇偉,你會扁我的,對吧?因為我讓你親不成那個女生。」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屁股,再有些恐懼的看著他的大手。

  「叫我冷大哥,不準直呼我的名字。」他不滿的糾正她的稱呼。

  她看了他一眼,不當一回事的把頭撇向一邊,甩動的小馬尾掃下一些枝頭的蓮霧。幾秒鐘之後,那張精緻小巧的臉又轉回來,清澈閃亮的眸子直盯著他。

  「喂,冷奇偉,把姻緣石還給我。」她伸出小手來催討。

  「什麼姻緣石?」他皺著眉頭,高大的身軀攀在樹上,樹幹與枝葉都發出抗議的嘎嘎聲。他的身形比一般人高大,雖然手腳靈活,但是在樹上仍舊施展不開。

  也顧不得要給這個惹麻煩的小女孩一頓好打了,他只想著要快些把她救下樹去,免得她手酸抱不住樹幹,直接摔下樹去。

  柳清秋是柳家最小的一個女孩,活潑好動得有些過了頭。冷家與柳家是許久的鄰居,兩家人因為孩子年紀相近,所以培養出不錯的感情,冷奇偉就是看著柳清秋長大的,她老喜歡踉在他身後繞啊繞,小嘴甜甜的喊他幾個弟弟為哥哥,唯獨對他指名道姓,一點禮貌都沒有。

  「就是我剛剛用來阻止你的暴行的石子。」她理所當然的說。

  他把那顆石子從口袋裡掏出來,決定拿這石子當誘餌。「想要就過來這裡,慢慢的爬過來。」他哄著。

  柳清秋先是看看小石子,接著再看看他,無法決定要不要自投羅網。

  「你為什麼要吻那個女生?」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小臉上的表情超乎她的年齡,滿是認真。

  「叫她靜萱姊姊,要懂禮貌。還有,我親她是因為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回答著,放棄誘哄的策略,認命地往前移動幾公分,樹枝抗議聲變得更激烈了,吱吱嘎嘎的晃動,更多的樹葉與蓮霧被抖落。

  「那……雖然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但是你可不可以也親我?」她認真的問。

  看見他親那個姊姊,她的胸口就好怪好怪,一旦他也親了她,那種怪病會不會好一些?

  他差點摔下樹去。「不可以。」

  「為什麼產她發揮小孩子追根究底的精神。

  「因為你年紀還太小,染指小孩子是會被判刑的。」他胡亂的說道,決定自己去抓小柳兒。

  「那麼等我長大你就會親我羅?」她偏著頭看他,眼睛裡閃爍著旁人讀不出的思緒。

  「親不親等你長大再說,現在你給我過來!」他終於伸手抓住女孩,把那小小的身軀提到面前。

  離地有好幾公里高,柳清秋不敢掙扎,只能乖乖的像只小貓一樣被提到他眼前。手忙腳亂的,她從他的手中奪回那顆姻緣石。

  「那顆小石子有什麼特別的?」他隨口發問,心裡只想著要快些讓兩人離開這棵樹。低下頭,他開始尋找下樹的落腳處。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危險的狀況,只忙著戲玩手裡的小石子。反正從小就習慣了,惡作劇被冷奇偉抓到時,他總是這樣拎著她,把她當成頑皮的小狗似的。

  「二姊前不久塞給我的,她說這叫姻緣石。」她緊握著石子,聽得見他的呼吸聲,也聽得見四周的綠葉隨風發出微弱的聲響,像是在低語著。

  綠葉的低語,彷彿在見證什麼重要的時刻,它們因為震驚而鼓噪騷動。

  她抬起頭來,突然間發現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麼巨大,二十歲的他已經是個大人了,寬厚的肩膀與胸膛,還有那結實的四肢,看起來都跟她截然不同,相較之下,她矮小瘦弱得微不足道。要是他不低下頭偶一眷顧尋找,他是不是永遠不會發現她?

  想到這些,她的胸口更難受了。

  「你二姊不是住院了嗎?」他想起小弟曾提起,柳家第二個女孩因為看見同班同學墜樓自殺,過度震驚而崩潰,所以住院療養一陣子。

  「她住院前交給我的。」她神秘兮兮的說。「二姊說,這個石子啊,有點古怪。」

  「我看你才有點古怪。」他不以為然的說。

  她拿小石於在他臉前揮動,氣憤他不相信她的說法。『叫。石子會發光的,那個光會把人包起來,然後……」她陡然住了嘴,豎起耳朵傾聽。

  「怎麼不說下去了,然後被光包住的人會怎麼樣?」他挑眉,等著聽這個小女孩能夠說出什麼傳奇故事。

  「你有沒有聽到嘎嘎的聲音,像是樹枝在哭月她悄聲問道,緊張的抓緊他的衣服。

  「不要胡說八道。」他嗤之以鼻,將她的話當成童言童語。

  語音未落,像是為了要嘲弄他的話,柳清秋手裡的小石子突然發出激激光華,在這陽光燦爛的夏季午後,仍舊顯得光燦奪目,那柔和的。白色的光暈,像是白晝裡一輪小小的明月,在她手掌心裡四散出令人不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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