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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藍雁沙 ****** 明知道這會是件相當艱難的工作,幼蕾還是不顧秋蕾的勸阻,拖著孱弱的身體坐上 小管的車子,緊張的朝小管家前去。 提著兩袋德宇的照片及那本日記,幼蕾站在樓梯口等著小管搬動一口大皮箱。然後 兩人再一起登上電梯,看著小管按下五摟的燈號,幼蕾緊張得連連做著深呼吸。 「妳還好嗎?」 「我很好。到了,我們出去吧!」 「幼蕾,妳這樣會不會太勉強了?」小管停在自己家門口的看著她。「還是,我們 改天——」 「不,」幼蕾馬上打斷他的話。「就今天吧,我想早一點讓小宇見到他的爸爸。難 道你不希望嗎?」 小管動容的看著她。「謝謝妳,幼蕾。」 「快開門吧!這些照片還挺重的呢!」幼蕾微微一笑的催促著他。但當門在眼前突 然打開時,她還是有著些許的不安。 上次踏進這屋子是到小管家做客,見到的是小管的妹妹及外甥;而今天,要進去是 因為裡面是德宇真正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她必須為德宇來彌補他們母子。 「咦,哥,麥小姐,你們提那麼多什麼東西啊?」瑞玉和小宇正在客廳的地毯上玩 著皮球,見到小管跟幼蕾手中的大包小袋,她詫異的問道。 小管和幼蕾對看一眼後,單獨的向前走去。他將小宇放進嬰兒車裡,再嚴肅的面對 瑞玉。 「瑞玉,妳坐下。我……呃,幼蕾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妳。」小管拉著瑞玉坐到沙發 上,靜靜的望著幼蕾。 「什麼事?你們為什麼神秘兮兮的,哥,是不是你們要結——」瑞玉的話在她看到 幼蕾遞給她的照片時硬生生的斷了。「DAVID!妳怎麼會有DAVID的照片?為什麼?」 「妳知道牠的名字嗎?」幼蕾帶著哀傷笑容問道。 「我當然知道!」瑞玉迷惑的轉向小管。「他叫李德宇,我都喊他DAVID,連小宇 的名字都是取自思念他的意思……但是我不明白,他的照片怎麼會在妳這裡?」 幼蕾將大塑料袋裡的相本都取出來,她一本本的在瑞玉面前展開。瞬間,各個年紀 、時期的德宇一一展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德宇小時候剛到我家的時候;這是他第一次上台演講;這是他參加校隊,噢 ,是足球隊,他們得到總冠軍……這是他念大學的時候,這是他剛進社會工作時的模樣 ……」隨著她的解說,雙手越翻越快,聲音越來越不穩。 「幼蕾!」小管擔心的看著她。 「我沒事的。這……這是我們訂婚請客時照的……」看著照片裡的德宇如此神采飛 揚,幼蕾終於忍不住的淌下兩行淚。 「訂婚……那麼妳就是德宇的未婚妻?原來,他所說的並沒有騙我!天哪,我一直 以為他是在騙我,隨意胡謅來騙我的。他人呢?我要告訴他,小宇已經會叫爸爸了。」 瑞玉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的看著她。「妳今天來有什麼目的?我……我們兩個並不是 故意要對不起妳的,我們一直提醒自己跟對方,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可是……可是我們 就是沒有法子克制自己,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他的錯,妳不要怪他,這全都是我的 錯! 他在哪裡?我要見他,求求妳,讓我見他一面!」 看著哀求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瑞玉,幼蕾歎著氣將相本往下翻,自己的淚水也早就 氾濫成災了。 「這是德宇的告別式,這是他的牌位。他在我們訂婚後的第三天就出意外……去世 。」說到最後,幼蕾只能掩著面,號啕大哭。 瑞玉的反應是怔怔地瞪著相簿,臉上寫滿了不相信。她猛烈的搖著頭。「死了…… 不!不!他怎麼可以死?他都還沒見小宇,他怎麼可以死?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每天都還在癡癡的等著他,夢想著有一天他會來接我們母子,他怎麼可以死了? 」 「瑞玉,我們並不知道妳跟小宇的事,直到我們找到了這些東西,我想這應該是屬 於妳跟小宇的。」幼蕾含著淚水將德宇的日記及那份信託基金的委託書交給她。 瑞玉打開日記看了兩、三頁,便將日記抱在懷裡,閉著眼睛任憑淚水似斷線珍珠 般的往下掉。「德宇,我等你等得好苦哇!誰知道我們早就陰陽兩隔、人鬼殊途了!德 宇!」 「瑞玉,妳振作一點,人死是不能復生的,妳要為小宇好好的活下去啊!」小管將 腳步踉蹌的瑞玉拉進懷裡。「瑞玉!」 瑞玉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他。「哥,我所有的夢想、所有的等待,都是一場空 !沒有用了!沒有用了!他死了,所有一切的一切,也都沒有了!」 「瑞玉,妳平靜下來聽我說!我知道妳難過,妳有沒有想過,還有別人比妳更痛苦 ?妳有沒有想到幼蕾的立場?妳痛苦,她就不痛苦嗎?而她還得忍著這些痛苦,把這些 東西送來給妳跟小宇。」小管握著瑞玉的雙肩,使勁的搖著她,似乎是想讓她能清醒一 點點。 瑞玉的下巴顫抖個不停。「你要我怎麼辦呢?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啊!我可以 忍受別人的冷嘲熱諷、閒言閒語,生活再怎麼空虛、寂寞我都可以忍受,那是因為,我 一直相信總有那麼一天,德宇會回來接我們母子的。現在,我唯一支撐的理由沒有了, 你教我怎麼活下去?」 聽著她的話,幼蕾也忍不住的低聲啜泣。她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裙子,低頭一看。原 來是嬰兒床裡的小宇,他伸出胖胖短短的小手,在拉扯著她裙上的碎花布。 擦乾眼淚,幼蕾抱起小宇,將他交到瑞玉懷中。「起碼妳還有小宇!他是德宇留給 妳最珍貴的寶藏。妳應該,不,妳必須為小宇而好好活下去!」 在淚眼相對中,幼蕾第一次感到自己心中的那份痛苦隨著淚水而溶化、而消失無蹤 了。 ****** 日子又恢復平常的模式,幼蕾每天都在花店逗留到很晚,早上也是一大清早就出門 。車子已經取回來了,這回是換了方向盤及車頭燈,又花掉她一筆錢。她痛定思痛的結 果是,決定賣了那輛車。 「幼蕾,妳當真下決心不開車了?要不要再開一陣子,也許等熟練了之後,妳就會 改變主意的。」小管不只一次的勸著她。 「不了,我受夠了!自從買了車,我成天都繃得緊緊的,這種日子我厭煩啦!」 幼蕾也總是用相同的說法回敬他。對她而言,車子所代表的已不是方便,而是災難 的代名詞。 「那妳以後上下班怎麼辦?」 「回復以前的日子,搭巴士或是出租車。」幼蕾對照著照片,插著客人所要的大型 插花。 「這樣不是太不方便了?」小管隨手拿起一小段幼蕾剪剩的鐵絲,在手中不停的纏 繞成圈。 幼蕾將大量的羊齒植物插進花盆的空隙中,頭也不回的對著鼻尖前的玫瑰和百合說 話。「沒辦法。搭巴士跟出租車雖然比較不方便,可是跟那輛總是為我惹麻煩的車比起 來,起碼我可以睡得安穩些。」 「妳可會考慮以其它的方法解決妳交通上的不方便?」隔了很久,小管的聲音才從 背後傳過來。 幼蕾回過頭看他一眼,聳聳肩又再回手中的工作上。「什麼方法,譬如說什麼?」 「譬如說妳可以搬離開那裡。我知道那房子對妳有很重要的意義,但是妳可以租出 去,不用賣了它。」 幼蕾想起那間永遠冷清的公寓套房。是啊,她是可以搬離開那裡,但她比較傾向選 擇賣了它。因為那間房子原是她和德宇的夢想開端,只是現在夢醒了,不,應該說德宇 跟她是有夢,但是他夢中的世界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小宇最近好嗎?前幾天我爸媽還在想著要帶小宇一起去祭拜德宇呢!」幼蕾一想 到小宇就滿心歡喜。 其實不只是她,連爸媽、姊姊、姊夫都很喜歡小宇。看到他,他們似乎又見到德宇 活在他們之間。這也就是他們唯一的安慰了——藉由小宇感覺到德宇存在過的軌跡。 「好啊,我回去告訴瑞玉。」小管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幼蕾,妳呢?」 幼蕾用袖子擦擦臉上被花灑噴濺了的水珠。「我?我怎麼樣?我當然也會跟你們一 起去啊!」 「不,我不是說拜祭德宇的事。我是說妳呢?妳以後的生活打算怎麼過下去?應該 說,妳對未來有什麼打算?有什麼計畫?」 「打算?」幼蕾大功告成的放下鉗子及鐵絲,繞著工作台端詳著自己的作品。「 OK,完成了。怎麼樣?」 「很漂亮。」小管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她說。「幼蕾,妳真是能幹。在這麼短的時 間內就插好三盆花,而且還是妳自己一個人完成的,真是不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