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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藍雁沙    


  想起這個莫名其妙被賜婚給自己的郡主.新雨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倘若有意娶妻  妾,以他逸心侯趙新雨,何患無妻!只是這窈窕淑女雖多,卻沒有個教他心動的佳人出  現。尋常人家的小家碧玉,新雨總嫌之像泥塑木雞般的粗俗;高官大胛之戶的大家閨秀  ,卻是知書達禮的近乎呆板無味;若說要能與他共賦詩詞、賞春析秋踏雪抒情,卻只有  艷名遠播的青樓花魁勉強可沾得上邊兒。偏偏這些個才貌雙全、色藝絕倫的女人,卻是  沒能被摘離枝頭的花,只要離開了她們生於斯、長於斯的青樓酒肆,他人異樣的眼光及  輿論壓力就足以使她們加速凋零。

  是以他只有放縱自己流連在柳巷芳草間,享受著她們的旖旎風情及令人激賞的文才  ,從未動念去納妾,甚至娶房妻室。畢竟要找到個可以投合自己品味的女子,是大海撈  針,幾不可求!

  而這個蒲煙郡主……根據他的馬僮在御馬房和那些大小太監們嚼舌根而得來的瞭解  看來,這蒲煙郡主可也不是啥能教他滿意的貨色哩!

  據說她只是名在御膳房撿菜、打雜的小宮女,雖曾是前朝親王的親骨肉,但沒入宮  中之後,充其量也只是個頑皮任性的小宮女,離新雨心裡所期盼的知書達禮、敦文俊逸  ,起碼還有一大段距離。

  望著點點滴落在手背上的珠淚,新雨重重地歎口氣,將她安置在懸滿囍、福兩子聯  的床頭。「妳就先暫且住在這裡吧!此處是我的臥房,沒有我的應允,決計不會有人來  騷擾妳……」

  他的話未說完,一群端著喜氣洋洋大紅紙裳進來的下人們,登時張口結舌地愣在門  口--慌張的眼神在新雨和同樣亂了心神的蒲煙之間打轉兒。

  一位滿頭白髮蒼蒼的老僕,鼓起勇氣說道:「少……少爺,此處可是少爺大婚的新  房,新娘就要進門了,這……」

  「是新房又是如何?」

  「少爺,這新娘應該先送進這新房,再待晚上洞房,如果少爺將這……這……這姑  娘置於此處,恐怕郡主會不高興--」期期艾艾地說著,在看到新雨那暴雨欲來前的微  慍之色時,他倏然的閉上嘴巴。

  「郡主又如何?她嫁入我逸心侯府即是我逸心侯府之人,何處不能當她的新房?再  去預備間乾淨的廂房便是。我已決定將此處留與我這淚奴兒住,哪個敢有意見?」凌厲  似刀刃的目光朝在場所有人狠狠地掃了過去,使得那些人全都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氣  。

  「但……但……少爺--」和身畔的人面面相覷了半晌,老態龍鍾的老翁挺直了腰  桿兒地往前走近一步。但他尚末開口,即被新雨揮手給打斷了。

  伸手揮退大部分的僕傭,新雨沒好氣地盯著桌上的絳紅囍服說道:「榮伯,您老人  家是我逸心侯府兩代管家,自當明白這府裡的規矩,我已經決定將郡主的新房遷至他處  ,榮伯不必再多說了。」

  「少爺,老奴深知少爺對此婚事頗不以為然,但現今朝中權勢皆為秦檜所掌控,如  果少爺不願與郡主結親,因而得罪皇上,屆時秦檜必乘機落井下石……值此皇上對少爺  心生疑忌之時,少爺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聞言憤怒地踱到窗邊,又心煩氣悶的踱回桌旁,新雨咬著牙徐徐噴出積沉在胸口的  那口抑鬱氣息,而後慢慢地轉向老管家。還順勢拉起坐在床頭的蒲煙,將嬌弱驚惶的蒲  煙緊緊地擁在懷裡。

  「好,很好,既然如此,那就將此房舍讓與那個勞什子郡主,將我的臥房改設至藏  芳樓,也將我的淚奴兒送到藏芳樓。」

  老管家聞言,大驚失色地往前跨一步,但話語尚未出口,新雨已然攜著蒲煙往外走  去。推開那些原本聚集在門外而來不及走避的下人們,他連拖帶拉的領著蒲煙。令嬌小  而追不上他腳步的蒲煙,只能踉踉蹌蹌的被他拖著跑。

  可惡,可恨至極!想不到我昂藏五尺大丈夫,卻連這婚姻大事都要受人擺佈,被人  視如寇仇般的安排個包袱在身畔,所謂畫眉之樂、鶼鰈情深,於我竟是幻夢?

  拉著蒲煙在曲折的小徑中快步行走著。為了迎娶郡主之事,府邸內四處張燈結綵,  洋溢著一股歡天喜地的節慶氣氛,而這些帶些諷刺意味兒的擺設,此刻卻如同火上加油  般的更加深新雨的怨氣。

  邊走邊踹開那些以五色花彩所結出的各式燈綵地屏,新雨陰沉的臉色,恰和天際初  現魚肚白的晴朗映成了強烈對比。

  突然察覺到身後那嬌弱女子的力不從心,新雨驀然停住腳步,令得蒲湮沒頭沒腦兒  地往他懷裡撞了去。

  「撞疼了沒?」

  避開他的手,蒲煙伸手揉揉鼻子,默默地搖著頭。

  「妳先委屈一陣子,待我想出個妥帖些的辦法之後,再找個較好的地方安置妳。」  推開藏芳樓的門,他轉過頭去告訴莫名其妙的蒲煙,「這裡是家人收藏珍奇寶物之所,  平常人是不准接近的,妳先在此暫住。」

  望向裡面森冷陳列著的各式兵器,蒲煙心裡忍不住地升起一股寒意。但新雨並沒有  再說什麼,一拍掌之後,立即有幾名婢女由屏風旁出現,必恭必敬地迎向新雨打著萬福  。

  「少爺有何吩咐?」

  「這姑娘名喚淚奴兒,我要安置她在藏芳樓暫住一陣子,妳們好生服侍。」

  那幾名年輕健美的婢女,似乎對新雨所說的話感到非常訝異,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  ,直視無諱地盯著茫然不知所措的蒲煙。

  「少爺,這藏芳樓是老侯爺生前所立,若非侯爺內眷,外人不得出入,這淚奴兒姑  娘她……」

  「是啊,我等姊妹受侯爺重托,誓死護衛侯爺所托之珍寶,但這姑娘……」

  面對那四個衣著打扮皆是同式樣的四位儷人,新雨只得將蒲煙送到她們面前。

  「這淚奴兒即是我的內眷,請四位姑娘如保護本侯般的保護她,她是我初得到的珍  寶,萬萬大意不得。」

  在新雨如此清楚的說明之後,女郎們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們朝蒲煙  微微頷首一笑,而後四人忽向四個角落飛身一躍,跳上約丈七尺高的樓層,各打開壁柱  間的一個方盒掏出把銀色鑰匙,再將她們腰際取出的小圓牌穿進鑰匙之中後,縱身一跳  來到那道平淡無奇的屏風前,一起將鑰匙插進屏風的四個角落--震天價響之後,屏風  向四面八方製成等齊的四片三角型,向各個方位退縮,露出個深黝的長梯甬道。拉著蒲  煙,新雨很快地帶著她登上階梯,往似乎看不到盡頭的上方走去……原來登高之後,竟  是別有洞天的一番景致,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在這閣樓之上,竟有如此精巧美觀  的亭台樓閣,一時間教蒲煙看直了眼。

  「淚奴兒,妳就與她們風、火、雷、水四姊妹在此住下,我得空就回來這藏芳樓探  望妳。」伸手輕輕撫拍著蒲煙的腮幫子,新雨望著藏芳樓下正焦急地探首探腦的老管家  ,只得無奈的走下樓閣,一走三回頭的看著佇立閣樓目送著他遠去的淚奴兒--在送走  了新雨之後,那四個女子又將屏風的偽裝門鎖上,而後將鑰匙和圓牌各自歸位,緊接著  各自飛到屋宇的一角,坐在巨大的樑柱間打坐,連瞧都不瞧蒲煙一眼。

  百般無聊夾雜著對記憶空白的恐慌,蒲煙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越想越悲切地淌著淚  ,不一會兒便睏倦極而在椅上睡著了。

  第四章

  怒氣沖沖的草率穿上那套繡龍紋鳳、五色祥雲環身的大喜禮服,頭戴雙紅花燭筆插  羅帽,新雨磨著牙坐在大廳裡,燃著紅焰焰巨燭旁的太師椅上,冷眼看著那些宮中儀仗  妝奩隊們,在鼓吹隊的喧鬧聲中,像條逶迤長蛇,遠遠地向侯府而來。

  郡主……誰希罕這郡主來著?本來我不願妻妾成群,就是不希望有拖累,更何況是  這由宮中嫁來的郡主……假若我的行動被她洞悉的話,這……念頭一轉來到藏芳樓中的  那位淚人兒。奇哉,這等逸秀溫婉的女孩,跟嬉春樓那樣個藏污納垢之所,忒是難以連  上等號。聽聞這杭州城內的青樓娼戶,為了爭奇鬥艷,每每出奇招地至各處收買小女孩  ,帶回交由一流紅牌花魁調教,以承繼衣缽,只是那女子少說也有十六、七成光景,難  不成……難不成是嬉春樓亦出惡招,到哪裡去拐誘而來的?

  心思還繞在那神秘啞女身上打轉兒,那頂覆滿金線銀絲的花轎,此刻已被群吆喝開  道的太監們,搖搖晃晃的停放在大門口了。在身旁老管家的示意下,新雨知道自己該去  掀轎門、迎新娘進來拜堂了,但他著實沒那個心情,尤其是聽隨從們說及這郡主是如何  跋扈難纏,他更是巴望著能遠之千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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