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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黃朱碧    


  「別再這樣,走吧!我是為了你好。」楚毅狠心地推開她,「而且,我已經有了人。」

  他不是為了我好,他是有了人!

  甄貞臉上燥熱,心底冷涼:「我不信!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有過的約定?」

  「那是年幼無知時的一句戲言,你怎麼也能當真?」他揚起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嘲弄。

  「你騙人!我不相信。」她雙手捂著耳朵,深怕他說出更多傷人的話,「既然你已有了人,那她人呢?讓我見見她。」

  「寧兒下月十五從華山來,你若是厚顏強賴著不走,屆時倒是可以和她見上一面。」

  今兒才十八,離下月十五尚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哩。甄貞想都不想就說:『「好,我等她。」五年都可以等了,區區二十幾天算什麼?

  「到時彼此難堪,你這是何必呢?」楚毅規勸得言不由衷,陰森銳利的黑眸覆著一層寒幽幽的光。

  「你怕難堪?因為你辜負了一個女子真心誠意的期待,是嗎?可我不怕,我沒有對不起誰。」望著他毀敗的容顏,甄貞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她堅信他的無用決絕必和這有關。

  她顫抖地把小手放人他的掌心,緊緊捏了下,低喚:「毅哥哥!」

  「不要叫我!」他暴怒而惶急地甩開她,「我已經不是你的毅哥哥。」

  「你是,不管你變得怎生模樣,你永遠都是我的毅哥哥。」甄貞死命地抓住他,追問,「告訴我。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是不是王牡丹——」

  「夠了!」楚毅發狂也似的將她推倒在地。這張臉是他今生永難彌補的缺憾,亦是旁人碰觸不得的禁地,誰敢提起它,誰就得承受最可怕的後果,「我警告你。如果你想留下,就得學會學個啞巴,否則我隨時隨地都可能殺了你。」他長袖一拂,走了。

  甄貞呆立於長廊上,偌大庭院,冷冷清清,惟有一團濃得化不開的迷霧陪伴著她。

   ***

  甄貞被安排住進婢女的廂房,過著下人般的生活,楚毅非但沒有特別照拂她,反而格外地折辱她。

  原先甄貞還以為會遭到冷落,給打發得遠遠的,萬萬沒料到,楚毅竟指定要她負責侍候他飲食起居,非但每日得以和他見面,一天還能見上好幾次。

  剛開始,甄貞欣喜若狂,揣想一定是楚毅心生不忍,才作此安排,後來才知道,根本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甄兒起床了。」這日堪堪破曉,四更剛過,晨雞猶未啼呢,主事的林嫂就匆匆將她叫起,催促她趕緊上工,「快把洗臉水端過去,晚了少幫主會不高興的。」

  「喔。」迷迷糊糊地稍作梳理,甄貞邊打著呵欠,邊急忙趕了出去,走到廊下忽而又轉回頭。

  「怎麼啦?」林嫂問。

  「我不知道楚——呢……少幫主他睡哪間廂房?」昨兒來得倉促,今兒又起得過早,只知這一棟龐然的宅院,除此之外啥也不清楚。

  「東廂的風滿樓,你昨兒去過的,記得嗎?」林嫂道。

  「那是他的寢房?」他將她安排至他的寢房?可見他也並非全然無心呀!

  甄貞腦海裡基地浮現那房內四周牆上所懸掛的字畫條幅……

  憶前塵,魂榮牽,相思總如扣。

  相思如扣?他……

  「哎,你還在發什麼呆?快去呀!」林嫂慌張地將她推往門外,陡地不知想起什麼,又把她給招了回來。

  「還有什麼交代?」

  『你不能就這樣去,得裝扮裝扮。」她老人家雖體態龍鍾,手腳卻相當利落,沒等甄貞反應過來,己將她長髮重新梳成了一個斜向左側,嬌俏可人的貴妃害。

  「衣服也換下來。」

  「為什麼?我不過是個下人,犯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嗎?」甄貞望著鏡中艷麗欲滴的自己,突然有種落難煙花的悲淒。

  煙花?唉唉唉!怎麼把自己比成青樓女子了,真是要不得。如果她是煙花女,那楚毅豈不成了恩客?

  甄貞為這荒唐的念頭,不禁失笑。

  「好看,好看,這樣笑起來真是好看極了。」林歧縮完成了一件得意的作品,開心地擊掌稱快。

  「林嫂!」小丫頭在門外低喚。

  「哎喲!時間來不及了,快快快,我叫草營幫你端過去,你先到東廂房等著。」

  「這……萬一讓少幫主知道會不會不高興?」她可不要讓楚毅以為她是個懶惰蟲。

  「不會的,少幫主對特別——呢,我是說,只要別讓少幫主知道不就得了。」林嫂欲言又止地一個勁兒催她。

  甄貞看她一眼,瞭解她受雇於人,自有她難言的苦衷,是以也不再追問。橫豎船到橋頭自然直,假使楚毅當真不要她,她走就是,天下之大,豈無容身之處。

  ***

  房內依然昏暗,隱隱透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殘燈如豆,搖搖曳曳,裡頭的人影亦忽明忽滅,如夢似幻。

  甄貞站在門外趔趄了下,才忐忑地推開木門。他立在窗台邊,肩上披著豹皮長袍,身影蕭索如一夜未眠。

  將木盆擱在回石桌上,戰戰兢兢地擰好拭臉的毛巾,走到他身旁:「請你——」

  楚毅帶著灼人如獸的黑瞳忽地轉向她!

  甄貞一口氣提上來,久久不敢呼出。在這樣黯淡的天色中,窗外乍現即合的晨俄,照映他如盤根雜纏的臉龐,令人霎時有鬼魅親臨的錯覺。

  甄貞拎著毛巾的手輕輕抖了下。如此細微的駭然,仍躲不過他凌厲足以察辨秋毫的眼。

  「怕?」楚毅冷峻的面孔嗤然一笑,不知是自嘲還是嘲人。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水靈的小臉上,雖然林嫂只是為她薄施脂粉,卻已足夠讓她的美更加無暇而脫俗。

  她沒令他失望,五年不見,她出落得益發的亭亭玉立,艷光照人。

  倏地,抓住甄貞的柔夷,覆在自己凹凸不平的臉上,洩憤也似的磨蹭著。

  甄貞心緒一緊,無措地望著他野烈嗜血的眼。

  「現在你還想做我的妻子嗎?」不等甄貞回答,他接續又道,「嫁給一個比鬼好不到哪裡去的男人,每天每夜做著同樣的噩夢,這是你要的?你有這麼堅貞?你會信守十二歲時的一句戲言?」

  「我從來不認為它是一句戲言。」甄貞奮力想奪回自己的手,奈何他孔武有力,絲毫不肯放鬆,「不是男人才會一諾千金,是我親口答應你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會心甘情願做你的新娘。」

  『撒謊!」楚毅恨憾地甩開她,「你明明怕得要死,何必還要說違心之論?」

  「我承認,我是怕。但這又如何?一個人的內心純良與否,不是應該比他的外表更重要嗎?我相信慢慢地我就能夠接納你的長相,並且逐漸的……愛上你。」她記憶中的他,是個至情至性,豪氣干雲的大丈夫,一個男人最吸引人的不就是這些?至於外貌……也許就……不那麼重要了。

  老天!她竟然心虛地不敢自問。

  「愛?」楚毅先是揚一下眉,繼而斜睨著她,像聽見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話一般,縱聲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手扳過她的臉,鼻尖幾乎觸及她臉:「看清楚,把這張瞼深深嵌進你心底,然後摸著良心告訴我,這是你愛的人?」

  「我……」甄貞覺得呼吸困難,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他是一張加劇放大,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容顏。

  楚毅從她泛白轉紫的臉上,了然她所有的偽裝。再至高無上的情操,都逃不過現實的考驗。她想騙誰?

  憎恨地放開她,連同桌上的木盆一併丟出房外。「滾出去!」

  甄貞立在原地,怔忡地照向他,良久方問:「如果是我呢?今天如果毀了容貌的人是我,你當如何?」問完她頭也不回地跨出門檻,拾起木盆忿然離去。

  天很亮了,朝霞自雲端射出萬丈光芒,將兀自清懶昏睡的大地—一喚醒。

  他因著過分的狂妄絕情,傷了一個好女孩的心。不是沒有不捨,只是他必須如此。

  ***

  是夜,他又吩咐要甄貞侍候沐浴。

  「我?」這個脾氣怪異的男人,又想使什麼壞心眼來整弄她?

  身為婢女,服侍主人衣著飲食是合情合理,怎地連沐浴都要她效勞?未免欺人大甚!

  甄貞切齒問道:「尋常裡,他也是這麼作威作福的嗎?」

  「不許胡說八道,咱少幫主連和師姐妹們都難得說上幾句話,更甭提玩忽女色了。」林嫂護衛楚毅比護衛自己的兒子還要賣力。

  「那他幹嘛還要我去?」除非他的「沐浴」僅止於抹抹臉,洗洗腳丫子,不然便是包藏禍心。他既不肯信守諾言接納她,又命令她去做這等青樓女子才做的事,實在有夠壞!

  「少幫主要你去你就去,反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對林嫂而言,楚毅的話即是聖旨,任何人都不准違逆。

  甄貞不惜不願地接過給楚毅換洗的潔淨衣裳,悻悻步向倚山而建的後院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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