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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花兒    


  古文道慇勤的笑著,「溫姑娘乃是鄰邦格蘭斯第一藝妓,是學生花了數萬兩買下的。」

  「這個價錢倒也值得。」他點著頭,「花得不算冤枉。」

  「學生想,既然要送禮就該送到人家心頭上去。」古文道得意的笑了笑,「皇太子年少風流,這美人是一定愛的。」

  皇上命他的老師方錚領吏部各員擬上首升名單,一共有巡撫兩名、道台八名、河督兩名,這都是肥缺也是實缺。

  他當然想盡辦法要擠上提拔升用的名單。只是左、右兩位丞相向來不合,一遇有實缺能外放時,都安排自己的門下或心腹,以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勢力。

  雖然皇上要方錚和吏部共擬可提拔升用的人才,但事實上名單早巳放在左、右丞相的心裡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方錚指點他只能想辦法走皇太子這條門路。

  皇太子雖然年少,看來溫良恭謙,但其實陰險狡詐、心機深沉,未登大位就開始培養勢力,此次一有實缺消息,皇太子便請他吃了一頓飯,旁邊作陪的都是他的心腹,有資格上升用名單的人,意思非常清楚了。

  而他認為只要古文道能討好皇太子,自然不難撈個道台、巡撫做做。

  一聽到他這麼說,方錚面露微笑,捻著鬍子搖了搖頭,「這就不對了。文道呀,你想走太子的門路,可得先搞清楚狀況。

  「這美人一送,你的前途只怕也斷送啦。」

  古文道一驚,連忙撣了撣袖頭,上身向前微傾,低聲說道:「請老師指教。」

  「皇太子有疾,文道你不會未曾聽聞吧?」做官就是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任何一個事件不管再小都不能放過。

  「學生是聽過皇太子好男風,但……恐是誤傳。」

  因為皇太子年屆二十四,未曾立妃卻與伴讀項東流同進同出,身邊用的人也都是唇紅齒白卻沒有才華、見識的年輕俊俏男子。

  在眾口鑠金的力量之下,皇太子好男風的傳聞也就不脛而走,像是真有其事。

  「的確是誤傳。」方錚又是一笑,「事實是皇太子年少恣情縱慾,如今得了陰器不用之症,自然是怕人在上面作文章。」

  古文道恍然大悟,「好男風是為了掩飾不舉?」

  如果皇太子當真不舉,那他送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不就大有嘲笑意味?

  想到差點得罪皇太子,他就不由得冷汗涔涔。

  方錚連忙使了一個眼色,正色道:「這話咱們說說就好,可別外傳。」雖然已經是朝廷內外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但這種敏感事是「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就好。

  他煩惱的說:「美人送不得,學生實在也沒轍,還求老師指點。」

  「權力、美女、金錢誰人不想?誰人不愛?」方錚笑咪咪的說:「權力你給不了,美女他不愛,剩下來的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古文道霎時茅塞頓開,喜不自勝的拱了拱手,「多謝老師指點迷津!」

  「你的迷津我指點了,」方錚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我的迷津誰來替我指點呢?」

  左丞相不能得罪,右丞相不能招惹,皇太子又不能輕忽。

  每個人都給了他一份提拔升用的名單,缺額加起來只有十二個,到底他要交給皇上哪一份呢?

  要命,真要命哪。

  第二章

  棘爽月坐在亭子裡,石桌上的棋盤裡擺了一個珍瓏。他捻著一枚黑子,手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按落,只是凝神注視著棋局。

  所謂的珍瓏便是圍棋的難題,並不是兩人對弈出來的陣勢,而是一個人故意擺出來為難人的,因此或生或劫往往難以推算,自然就難以破解。

  旁邊六名伺候的宮女本來倚在欄邊瞧著池子裡的游魚玩耍,一回頭卻看見一群人簇擁著茉陽公主往這裡過來。

  「殿下,公主來了。」

  當今皇上雖然兒女成群,可對這年紀最小的寶貝女兒,皇上可是愛逾性命,疼得不得了。

  「嗯。」他應了一聲,一邊把手裡的黑子按落在去位二八路上,擠死了一小枚白子。

  棘茉陽在宮女的簇擁、內侍的引領下走了過來,宮女們抱了件大錦褥來鋪在石椅上,伺候著她坐下。

  她坐了半天,也不見棘爽月跟她打招呼,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這種行為對一向愛引人注意,完全受不了人家把她當不存在的棘茉陽而言,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她清了清喉嚨,喊了一聲,「哥哥。」

  「觀棋不語真君子。」他的眼光始終放在棋盤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又不想當君子。」她拉起裙子站起身來,手一低就攪亂了棋盤上的黑白子。

  「喂!」棘爽月連忙阻止,卻仍是晚了一步。

  看著被弄亂的棋盤,他心裡暗自竊喜。茉陽來得剛好,這珍瓏太難了,要解開得花上他不少時間,他已經快坐不住了,又不能在奴才面前顯出浮躁、沒耐心的樣子,真是憋死他了。

  所以說他最討厭進宮了,每隻眼睛都盯著他不放,只要他一有些什麼動作,父皇馬上就會知道,活像被監視似的。誰叫他是皇太子,一舉一動都要合宜、得體,不能失了分寸。

  「你進宮來也不來看看我。」棘茉陽嘟著嘴道:「要不是小靈子瞧見你,我可又見不著你了。」

  棘爽月住在暢春園的滄浪苑,棘茉陽則住在皇城的漱芳齋,平日要見上一面是相當不容易的事。

  「父皇召我進宮說話,哪有空閒去看你?」茉陽和他是打一個娘胎出來的,從小感情就好,雖然她前幾年都在格蘭斯讀書長住,但他們還是能經由魚雁往返來聯繫感情。

  「父皇召你?那你還有時間在這玩珍瓏?我才不信。」

  棘爽月解釋道:「父皇是召我,但左相還在上書房談事,我在這先候著而已。」

  家事想當然耳要排在國事後面,孰輕孰重父皇一向分得很清楚。

  「那反正等著也是等著,」她拉起他的手,興奮的說:「不如先到我那去,有個好東西給你看。」

  「別了吧,你的好東西我招架不住呀。」這個古靈精怪、行事出人意表的妹妹,點子、花樣特別多,遇上了她他一向只有出糗、倒楣的份。

  還是迴避著點好,感情好是一回事,會倒大楣又是另一回事。

  上次她從格蘭斯帶回來的好東西——三蒸三釀的水果酒,讓他醉了整整三天不省人事。

  「放心吧,這次不是酒啦。」棘茉陽一臉神秘,「我自己設計了一套衣服,想先穿給你看看,拜託嘛!」

  她知道可憐的爽月哥哥喝不得酒,一喝就出疹子、發昏。

  她也是好心,覺得格蘭斯的酒甜而不辣,一點都不像是酒,所以回國的時候特地帶了兩百壇回來,請爽月哥哥喝。誰知道那麼好喝的酒,後勁會那麼強,讓他醉了許多天,還挨了父皇的罵,說他玩物喪志、不知節制……

  「你設計的東西一定是好的。」也不知道看了會不會有礙他的健康,還是先推辭再說。

  「那是當然的呀!」棘茉陽得意揚揚的說:「我還打算讓全宮的男男女女全都換上呢。」新衣服新氣象,大家穿得漂漂亮亮的,看的人賞心悅目,穿的人也會很高興。

  「好主意。」棘爽月一擊掌,「你真聰明。」做兄妹這麼多年了,他自然瞭解這個最受寵的妹妹。

  讚她?可以,跟她唱反調,簡直是找死。

  「你也覺得是好主意喔?」她興高采烈的接著他的衣袖,「這麼說你肯出這筆錢嘍?」

  「什麼錢?」他一臉莫名其妙的問。

  「做衣服的錢呀。」她正經八百的說:「父皇說這種錢他不出。」

  父皇說他的銀子是要拿來賑災治河、遷界禁海的,這種錢哪,沒必要從國庫裡撥,更沒必要從他的財庫裡挪。

  「我出?」不會吧,這些奴才要穿新衣服還得他掏腰包?

  這是一個疑問句,代表著驚訝和不信,但棘茉陽喜歡把它當肯定句,代表應允了。

  「那就多謝啦。回頭我叫小靈子上滄浪苑拿銀票。」她回頭對叮嚀宮女,「記得呀。」

  也不過幾千幾萬兩,對爽月哥哥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吧?他的那個好哥們,一身銅臭的褚嚴華不就是京城首富,拿這筆小錢出來,簡直像在牛身上拔一根毛。

  小靈子笑道:「奴婢記住了。」可憐的殿下,他對公主簡直毫無招架能力。

  「我答應了嗎?」棘爽月愣愣的說。

  「對呀。大丈夫一言既出,不能反悔的。」怕他反悔,棘茉陽連忙道:「我先走啦!有空再過來看我呀。」

  棘爽月微微一笑,這哪是真要他去看她的新設計?根本是來要錢的,目的一達到就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看著她的背影,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欣羨,卻又夾雜著一些些的嫉妒神色。

  他率真、單純、快樂的妹妹,不管做什麼都是那麼認真,心裡想什麼,都毫不隱瞞的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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