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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林芷薇    


  *****

  靜謐的山谷腹地開滿了奇花異卉,果樹已結實纍纍,村子的人口是一大片的櫻花林。落英繽紛,無暇的雪花伴隨嫣紅櫻瓣悄悄飛舞。在一片芳香馥馥的紅櫻深處,亭亭立著數棟樸實卻不失雅致的竹屋。

  在其中一間竹屋內,蝶痕捧來了溫水,擰了條手巾後,細心地為躺在床上的男人擦拭傷口並換藥。

  她拿出自己細心調製的上好創傷藥及解毒藥抹在他的傷口上,他傷得很重,這也難怪,畢竟身中毒箭由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又被積雪掩埋著,還能保住性命已經算是奇跡了。

  她熟練地為他中了毒箭的右手臂換藥,憂愁地看著他。研習多年醫術的她,已在昨日就替他剖開臂肉拔出淬毒箭頭,但,他的臉色始終呈現中毒後的青紫,顯示毒液早已經由血液行走而深人心肺中。

  該怎麼辦呢?蝶痕一籌莫展,她能做的只有這些,儘管已試遍所有解藥,搜羅出最珍貴的藥材替他醫治。卻還是無法逼出他身上殘存的毒液。

  如果師父他老人家在這裡就好了,天底下沒有他解不開的毒……

  唉!

  歎了口氣後,蝶痕怕他受涼,便拿起一件乾淨布衣,被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

  吃力地扶起他的上身,單純淨美的臉蛋悄悄泛起配紅。

  在這兩日的換藥中,她無可避免地必須看光他的上身,畢竟是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儘管她一再告訴自己他只是病人,她這樣做只是為了要救他,但目光一接觸男人裸露的精壯上身,粉頰兒還是嫣紅一片。

  她的手輕輕觸及他的背,接觸到背部的烙痕時,心口又是一窒。

  昨日第一次看到男人背上的青龍烙印時,她驚訝得簡直無法言語。

  她不明白這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有著什麼過去?但由那小小且模糊的烙痕可以看出,那是在他童稚時期便以熱鐵烙上的。

  她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殘忍的人,居然會對一個孩童做出如此血腥殘酷的事?!那麼推心刺骨、深人骨血的劇痛,不是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成人可以承受的。

  這人究竟是誰呢?

  他是符昌國的子民嗎?瞧他身上殘破的戎裝,也許他是符昌境內一名將領。

  靜靜坐在一旁,蝶痕好奇地打量男人的長相,雖然仍在昏迷中,但毫無疑問地,他擁有一張相當出色且稜角分明的五官。兩道濃烈的鷹眉恣意邪飛著,勾勒出撼動天地的氣魄,往下望,是尊貴的鼻樑和微微緊抿的薄唇,唇角的堅毅線條暗喻著他是個相當固執而專制的男人;方正不阿的下巴更昭顯出他性格中的絕不妥協。

  蝶痕水眸更加迷惘,很奇怪,這個已受重傷又陷人昏迷的男人竟給她一股很強烈的壓迫感,素來平靜無波的心湖竟有一股奇異的騷動,更有一縷最纖細敏感的聲音在悄悄地提醒她遠離他,他是個危險的男人……

  危險?不可能吧?蝶痕輕輕搖頭,暗斥自己大敏感了,這人傷得好重,怎麼會給她帶來任何危險呢?

  不知他家在哪裡,失蹤這些日,家人應該很焦急吧?蝶痕望著被她放置在一旁那柄帶血的佩劍……她是個孤兒,在世惟一的親人便是她的孿生胞姊步蝶影,她們的母親早逝,父親是九華山下的貧苦佃農。

  她們姊妹倆五歲那年,父親因積勞成疾而撒手人寰,兩個小姊妹跪在床前哭了數天數夜可也哭不回爹爹,僅能哀哀相擁而泣。

  後來,被適巧路經的師父聽到她們的哭聲而動了惻隱之心,他替小姊妹倆埋葬了爹爹,並將她倆帶回山谷裡。

  姊妹倆便跟隨著師父居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裡,村裡只有數十個人,偶爾師父也會帶著她們下山採買一些乾糧。所以除了師父、師兄和村人外,她也見過一些男人,但!她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人。

  如此膘悍,又如此氣勢懾人!他的手掌有一層厚繭,應該是長年練武所形成的,他的手好大,兩臂肌肉結實有力,村裡許多獵戶的手恐怕都比不上他。

  樑上的積雪掉落在窗欞上,發出細微的聲音也嚇醒了蝶痕,驚覺自己竟怔怔地打量一個陌生的男人後,瑩白的小臉登時羞得通紅!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暗罵自己,還是快把這人給醫治好吧,這樣,他傷好後才可以快點下山。

  他們的竹屋是依崖而建,和村裡其他戶之間還有一些距離,所以,村人們並不知道她收留個外人進來,甯兒也不會講出去。

  蝶痕不希望讓師父或師兄知道這件事,他們總是告誡她外面人心險惡,莫多管閒事。

  師父前往五嶽雲遊去了,不知何時才會回各。但師兄只是去對面的蓮華峰採集野生雪果,應該這幾天就會回來,蝶痕希望在師兄回谷之前能將這人醫治好。

  他身上最重的傷就是左胸上那道又深又長的毒傷,再加上掉落地面之前被尖銳的樹梢所劃傷,是以傷勢很重,蝶痕小心翼翼地把方調好的第二劑藥膏敷在他傷口上。

  輕移素手,她的動作已經盡量輕柔了,但還是無可避免地弄痛了他。

  只見昏迷的他緊蹙濃眉,痛苦地發出問哼。

  「很痛嗎?對不起,馬上就好了。」蝶痕一手快速地敷藥,另一手拿著手絹按在他的額頭為他拭去汗水。「你一定要忍著點喔,這藥的癒合功能很強,一定可以讓你的傷口快速復原。」

  彷彿感受到她輕柔的撫慰,男人轉青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又陷人昏睡中。

  蝶痕總算鬆了一口氣,依舊細心地為他拭去額間沁出的汗珠。「不痛了吧?你好好地睡一下。」

  不知為何,看到他緊皺雙眉的痛苦狀,竟讓她的心弦也跟著揪緊……

  他知道自己陷於黑暗中,他很想醒來,很想睜開眼睛,但,黑暗中彷彿有一股巨大而陰沉的力量不斷地拉扯著他,不讓他輕易逃脫。

  胸口彷彿有數千萬枝細針扎痛他,更像是有萬千隻毒蟲一齊咬噬,他死了嗎?否則為何如此黑暗,如此冰冷又如此痛苦……

  不,他不會死,他是青龍皇子!是自小遭受父皇遺棄發配東夷,等著承受死劫的青龍皇子,他的命硬得很,不會輕易死去。

  來人,快來人他想扯開喉頭大吼,但喉間卻異常乾澀,連手也舉不起來。

  驀地,有股淡淡的幽香靠近他,跟隨著的是一道冽冽清泉,有人正細心地以手絹為他拭汗,沾濕手巾滋潤他乾裂的唇。

  溫婉清脆的女聲也跟著響起。「不痛了,不痛了,很快就好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昏昏沉沉的這幾日,他不時可以聽到這道甜美溫和的聲音,總在他最痛楚時婉言撫慰著,伴隨那股幽香,奇異地穩住他飄飄蕩蕩的心魂,胸口間那螫人的疼痛似乎消失了。

  他想看清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但眼簾卻像有千斤重睜不開,清靈的嗓音在他火焚的血脈之間注人一道冰沁甘泉。慢慢地,他的高溫退了,額上亦不再沁出冷汗,平靜地陷人昏睡中……

  *****

  黎明之際。

  酣睡中的蝶痕是被一陣痛苦而粗嘎的悶吼所驚醒。

  發生了什麼事?她嚇得立刻披衣而起,慌亂地直奔向發出吼聲的東廂竹房。

  她一衝人屋內便看到那男人雙目緊閉,一臉痛苦地緊抱住頭倒在地上掙扎,他的臉色忽青忽紫,狂亂地損毀屋裡所有的傢俱。

  「你怎麼了?」蝶痕驚慌地撲過去想抓住他。「你身上還有傷,這樣會傷到自己的,停下來」滾開!「狂亂如獸的軒轅焰粗暴地推開她,狠狠的一掌擊向木桌。他夜半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一陌生的竹屋內後試著想下床,四肢卻虛軟如棉沒有半分力氣。

  他嘗試提氣,胸口間竟焚熱異常,越是想運氣,那股至邪寒氣便在他經絡百脈間激烈流竄著,衝撞胸肺間各大穴位……

  蝶痕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大喊著:「別再運氣,你體內還有殘毒啊,你一運氣更會加快毒素的竄行,快停止!」

  軒轅焰臉上青紫交錯,好痛苦……火焚的疼痛像把尖銳利剪由咽喉一路剪下五臟六腑,他幾乎無法呼吸……

  「快停止!」蝶痕看他的臉色越來越糟,急得都快瘋了。「切莫再運轉真氣,試著將內息經由氣海穴轉人任督二脈中才能救你自己。」

  軒轅焰瞪視著她,眼神狂亂,冷邪俊美的臉龐異常蒼白。「你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他腳步一踉蹌,直直地倒下。

  蝶痕乘機撲上去扶起他。「你還好吧?沒事吧?」

  天,他的肌膚又熱又燙,一定是氣血逆流!

  「滾開!」軒轅焰狂吼著甩開她,盯著她的眼睛陰狠冷笑。「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跟著薊昌追殺我的符昌走狗,何必再把我救回來?喔,我明白,你們是不甘心讓我就這樣死去,想救活我再好好地折磨我,是嗎?你的主人呢?薊昌那頭縮頭烏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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