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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董妮 「介紹一個人給大家認識。」匡雲中舉步走向琉璃夫人身後的老僕。「岳父大人,戲演至此,也該落幕了吧?」 眾人一愣,匡雲中喊老僕「岳父大人」,那不是指…… 「你在叫誰岳父,我爹早就死了。」常如楓怒責。 「如果他只是詐死呢?」匡雲中笑。 一時間,除了琉璃夫人外,房裡所有的視線齊聚在老僕身上。 好半晌,老僕幽幽開口。「我早知不該救你的。」不是年老沙啞的聲音,而是一個悅耳略沉的男聲。 「爹!」常如楓驚道。 「你沒死。」常泰訝喊。 老僕搖搖頭,伸手揭下臉上精巧無比的面具,果真是常如楓之父,常家第三十五代主人常言。 「爹!」常如楓撲向常言。「您為什麼要詐死?女兒……女兒好想您,爹……」 「對不起,楓兒,是爹對不起你,但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常一言歎道。 「是什麼苦衷竟讓您不惜丟下女兒詐死?」常如楓哭喊。 「我……」常言萬分為難。 「這一點由我來說明吧!」匡雲中主動接過難題。「我想,岳父大人的詐死念頭,應該已經想了很久,是吧?夫人。」話到一半,他突轉向琉璃夫人。 「你果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琉璃夫人笑了笑。「對不起小楓,你爹會詐死,全是為了我。當年,我和姊姊被買入常家,分別成為泰哥與言哥的童養媳,但後來,姊姊許久不孕,爹請大夫診查,發現我和姊姊都無法生育,姊姊和泰哥因此被剔除繼承權趕出常府。本來,爹也要趕我的,多虧了言哥求情,撥下燈園予我居住,給了我一個容身處。」 話至此,曾經身歷其事的常泰與常言皆紅了眼眶。 常言放開女兒,走向琉璃夫人。「楓兒,其實我與琉璃一直相愛至深,卻為爹娘所迫,不得另行娶妻,我虧負了琉璃;但她卻一點兒也不怨我,甚至在你娘死後,盡心盡力照顧你、照顧常家;那時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會給琉璃一個交代。直到那日,我發現茶水被下毒,我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可以擺脫『常言』的身份,重新生活,與琉璃雙宿雙棲。於是我詐死,我以為只要我一死,昔年的恩恩怨怨便可告一段落,那恨我之人也會死心,不再為惡。」說著,他望了常泰一眼,顯然心中亦有數,下毒者必與常泰脫不了干係。「後來,我又因放心不下你,遂與琉璃商量,請她掩護我。平時,我跟在她身後假裝她的僕人,偶爾再打扮成黑衣人,暗中保護你,就這樣,我發現了許多原先不知道的事。」 「原來那名黑衣人是爹扮的?」常如楓不敢相信。「爹,您會武?」 「學過一點皮毛啦!」 「所以那夜,岳父見我親吻如楓,才會出掌打我,因為您以為我在輕薄如楓。」匡雲中走過去,拉起常如楓的手。「當然,在密室裡救了我與如楓的也是您老人家,您的武功可不只是懂得皮毛而已。」 常如楓仰頭望了匡雲中一眼,瞧見他侃侃而談的模樣,心頭一時酸、一時甜;她的男人多麼聰明勇敢啊,卻再也不屬於她。「原來是爹救了我和雲中。」 常言瞪了匡雲中一眼,對於他的太過精明,揭露所有事情,滿心不悅。 匡雲中回了他一記歉疚的眼神,他也不想當眾揭發常言的謊言,破壞他與琉璃夫人雙宿雙棲的好機會;但為了給失去生存意志的常如楓一個重新活下去的理由與勇氣,他不得不這麼做。 「不過我想,府裡諳武的人應該不只岳父大人,泰伯父,還有老管家,你兩人的武藝也不差吧?」匡雲中將矛頭指向常泰與常松。 常泰冷笑了聲。「沒錯,我確實諳武,甚至府裡兩起下毒案件,以及你們連番遭險也都是我派他做的。」他指向常松。「常恨,我真正的義子,取名『恨』字,正是為了永遠不忘常家害死我娘子之仇。」 常松也乾脆地揭下面具,一看,卻是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是常恨。 「你不是常叔?」常如楓大驚。「那常叔呢?」 「老傢伙早在一個多月前被我的恨兒收買,回鄉與他的兒孫團圓了。」常泰大掌拍著常恨。「恨兒可不是江彬,蠢蛋一枚,他辦事能力很強的。」 「就是你在我房裡放蛇、茶裡下毒,屢次謀害我?」常如楓瞪向常恨。「我信任你啊,你卻利用我的信任與不防備害我?你良心何在?」 常恨無言,他也不想害人,但立場相異,他亦無可奈何。 「為什麼?」常如楓不懂,血濃於水的親人,卻為何要這般自相殘殺? 「你還不明白嗎?像常府這樣一座可怕的牢籠根本不該存在。」常泰泣吼。「說什麼公正無私,其實不過是冷血無情,我娘子是如此地溫柔善良,卻只因為無法生育,便被趕出家門。流落在外的日子並不好過,儘管我使盡全力想讓娘子開心,但她仍一天天地憔悴,沒多久就病了,而且越病越沉,有一天,她開口向我道歉,她說她對不起我,若沒娶她,我不會被剝奪繼承權,你們可知我聽得有多心痛?我愛她啊!能夠娶到她,比給我十個常家更令我開心。後來,娘子病得好重……她想回家,死在生長的地方,我回家跪求爹娘,我不要常家,只求他們讓娘子回來,讓娘子在這裡合眼。但爹娘不允,說什麼祖訓規定,非繼承者不得再憑藉常府光榮過活。混帳,誰稀罕常府光榮啦?我只想讓娘子快樂,我只要娘子能夠死得安心。可他們說什麼都不答應……是他們,是他們害得我娘子死不瞑目,都是這個狗屁常家害的,沒有這裡,我娘子不會死得這麼慘,娘子、娘子,嗚嗚嗚……」 常恨扶著哭得不能自已的常泰。「我義母最後是發瘋而死的。她生病後,義父一直照顧她,但她卻漸漸失了神智,有一天,在我們投宿的客棧裡,她突然不停地向義父磕頭道歉,求義父原諒她,義父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了,只能抱著義母痛哭,直到義母哭累,說想喝水,義父轉身倒水,義母就從客棧二樓跳了下去,適時一輛馬車剛好經過,義母當場被馬車撞得粉身碎骨。」 瞬間,抽氣聲此起彼落,伴隨著陣陣啜泣,將房內的氣氛壓抑到最低點。 「所以我要毀了常家,我一定要毀了常家為娘子報仇——」常泰瘋狂怒吼。 匡雲中冷眼旁觀這常家兩代,也許熱情專癡才是常家人的本性,卻為了一個鴻鵠書齋將自己勉強到幾欲瘋狂的境界,實在是太為難他們了。 「珍珠!」常泰哭著,似乎正透過琉璃夫人的臉,與他早逝的妻子重逢。 「泰哥,我是琉璃,不是姊姊。」琉璃夫人溫柔地舉袖輕拭他滿臉淚痕。「其實姊姊病後,曾寫過一封信給我,她說,在常府裡這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怎麼可能?常家……常家讓娘子吃了這麼多苦……」 「但我和姊姊本就是個苦命兒啊!我們的親生爹娘都不要我們,將我們賣給別人,若非乾爹乾娘的善心,買下我和姊姊做泰哥和言哥的媳婦兒,我們早不知流落何方,也許淪落青樓、也許餓死路邊,哪還能夠讀書識字,甚至認識你和言哥這樣的好人;我們不後悔!就算再來一遍,我們還是會求乾爹乾娘買下我們。」 「為什麼?你們太善良了,常家待你們並不優厚啊!」 「夠了!不論別的,光說泰哥和言哥待我姊妹兩人的深情,一切便已足夠。泰哥,姊姊想回家不是為恨,是不捨,因為太喜歡這裡了,所以捨不得離去。」 「娘子……喜歡這裡?」 「最喜歡不過了。我也喜歡,我和姊姊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就在這裡,怎麼會想要毀了它呢?」 好半晌,常泰說不出半句話。難道他做錯了?一直以來,他處心積慮想要毀滅常家,其實不是在報他娘子的仇,而是在傷害她的愛? 「義父!」常恨走近他身邊。「我也覺得琉璃夫人說得對,義母是這樣善良的一個人,怎可能時刻念著要報仇?」 「是這樣嗎?我一直誤會了娘子的意思?」常泰回身抱著義子,放聲痛哭。「娘子,原諒我,娘子……」 常如楓再也看不下去了,如此悲劇到底是誰的錯?「嗚……雲中……」她轉身,卻發現他已消失。雲中——解開困擾常家多年的糾葛後,他就走了,連跟她道別都沒有。 「雲中!」她跑出燈園,至少……至少要跟他說一聲再見啊!「雲中,你回來,你回來啊,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