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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丹菁    


  不一樣啊!真的是不太一樣啊,難不成微柘教她的全是假的?

  「怎麼?先替我算算第一列啊!」君從三走到她身旁,長指輕敲著她眼前的賬本。

  「我……」嗄?什麼是田賦?什麼是一里米?什麼叫作一里粟?為何石數不同,為何又……啊!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啦?

  微柘沒教她這個……

  「起來。」冷聲再起。

  巧葵扁了扁嘴,萬般無奈地睇著他,卻沒打算要起身。

  「你連我這主子的話都不用聽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蓄意冷落她一年,她居然還是這般不識相。

  「你又不承認我是你的貼侍。」她扁了扁嘴道。

  可不是嗎?雖說二少把她給了他,然而他卻甚少正眼瞧她,甚至不會遣她做任何事……不過,說到底好似是她的錯,因為她不該在一年前打算偷跑……

  「那你有把我當成主子嗎?」

  有哪個貼侍敢這樣出言頂撞主子?就只有她,被寵壞的貼侍!天底下有哪個貼侍可以像她這般,過得比主子還要快活?

  「我……」

  「起來吧。」他不耐煩地揚揚手。

  巧葵儘管再不願意,也得乖乖地離開案桌,起身時還不忘小聲嘟囔著:「這又不能怪我,微柘教我的又不是這一種……」

  「你以為總舵只做木材生意?」他沒好氣地問。

  緩緩地坐在案桌前,抬眼見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他驀然驚覺,他與她似乎已經整整一年不曾這般相處過了。

  「我……」

  「不要又說微柘沒跟你說過!」見她一臉心虛,他便知道自個兒猜對了。「你要搞清楚,你不是初入軒轅門,更不是頭一天待在廣陵;跟在你家二少身邊多年,你至少也曾經跟著他一塊兒跑進跑出的吧?」

  「可是,二少每回都是帶我去吃香的、喝辣的……」見他的神色陰鷙,她愈說愈怕,到最後不但聲音沒了,連螓首也垂下了。

  「就算他待你好,給你好吃的、好喝的,但至少你也和他一起收過田賦吧?」

  哼!莫怪她不當他是主子了,畢竟他還不曾讓她吃香喝辣過……不過是吃吃喝喝罷了,她的心也未免太容易收買了吧?

  「沒有。」她想也沒想地道。

  「沒有!?」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怎麼可能?有關田賦的事從以前就是由你家二少負責的,他沒教你嗎?」

  她搖了搖頭道:「二少每回都要我乖乖地坐在一旁,有時要外出時,也交代我不用跟著一道去,要我把東院打理好便成。」瞧瞧!相比之下,跟在二少身旁是不是幸福多了?

  聞言,君從三不禁翻了翻白眼。

  那個笨蛋到底在想什麼?居然什麼事都不交代貼侍去做……他將她寵過頭了,害得她現下什麼都不會!他倒是輕鬆得很,拍拍屁股走人,不只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還留下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貼侍給他……真是教人不敢置信。

  不對!他早該知道的,早在一年前就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

  「這麼多工作,現下全落在我和微柘的頭上……你知不知道你那主子有多混蛋!」他忍不住低吼兩聲。

  忙得他焦頭爛額,可她這蠢貼侍只會天天吹風、混吃等死!

  巧葵不由得扁了扁嘴,感覺他罵的人雖是二少,可真正令他生氣的卻是她……

  可不是?倘若她懂得怎麼幫三少分憂解勞的話,至少她也算盡了貼侍的責任;起碼不會老惹他生氣,更不會老是聽見他的冷嘲熱諷,要不就是被徹底漠視……既然她都已經決定要留下來了,自然得好好地表現,非要令他刮目相看不可,只是有一點,她覺得很奇怪。

  「可,三少……你不是一直很想獨攬大權嗎?」

  君從三迥拔的身子微微一震,難以置信地抬眼睇著她……她這蠢蛋也瞧得出來嗎?

  「當我沒說好了……」

  不要這樣瞪她嘛……倘若她說錯話了,她可以道歉啊!

  只是,從很久以前她便覺得二少與三少感情不睦,倘若不是為了獨攬大權,又是為了哪樁?

  三少人是壞了些,可他卻相當正經,每件事都馬虎不得;二少就不同了!就如三少說的,二少是有那麼一點瘋癲,可二少也沒荒廢過正事啊……橫豎就是三少瞧不慣二少的行事作風,連帶地也嫌惡她。

  「哼。」他冷哼一聲,別過臉,心頭再度平靜如水。

  還以為她看出什麼端倪了呢……哼!不過是個蠢丫頭罷了,她哪裡瞧得出他的心思。

  「不過……三少,只要你肯教我的話,我應該是可以替你分憂解勞的。」見他的神色緩和不少,她才斗膽進言。

  「我可不想再讓自個兒更忙了。」他冷笑一聲。

  聞言,巧葵不禁又湊近他一些。「三少,好歹也要給我一次機會試試啊。」總不能什麼都不教她,便沒來由的嫌棄她吧?

  見她心無城府地湊近自己,君從三隨即往後退了一些,幽深的黑眸直瞪著她,令她乖乖地自動往後退了幾步,委屈地扁起嘴來。

  「我會考慮考慮。」他偷覷她一眼,無奈地別過臉,低聲歎道。

  「多謝三少提拔。」

  聽他這麼一說,她的粉臉立即綻放迷人的笑,教一旁的他不禁微微歎了一口氣。

  「像個娃兒似的,教我如何忍心拒絕……」他輕聲低喃著。

  第三章

  冬夜正好眠,可不知怎地,她老覺得自個兒睡得不安穩。

  有人在推她!好粗魯……微柘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粗魯了?她的骨頭都快被她搖散了。

  「微柘,等等嘛……」巧葵迷迷糊糊地道。

  讓她再睡一會兒嘛,反正又沒事做,要她一大早起來作啥呢?

  天天爬到樓台上做白日夢也是挺辛苦的,微柘應該要體諒她這個沒人要的貼侍,天天得為了找些無聊事做煞費苦心;到了晚上,該是早早讓她入夢,到了天亮,該是讓她多窩一個時辰再喚醒她嘛。

  近年關,細雪如銀針般飄落,點點雪花落在窗台外的梅樹上頭,冷冽的香氣硬逼著她入夢不醒。

  正好眠呢,不要吵她嘛……

  可,推著她肩頭的人卻對她的請求置若罔聞,益發使勁,逼得她不禁微惱地擰起眉頭。

  「微柘,你把早膳放著就好,我待會兒再吃……」她氣惱地道。

  微柘怎會這般不解她的性子,見她睡得正香甜,何必吵她呢?

  真是的!好歹有十一年的交情了,她該是懂的呀……

  「好個福大的貼侍,居然連早膳也要動用我的貼侍送進房裡!我懷疑你根本不是貼侍,而是專會差使人的大小姐。」

  帶著戲謔意味的嗓音,仿若冰雪般一古腦兒地落在她暖暖的被子裡,儘管神智不甚清醒,她卻已自動彈坐起身。

  眨了眨惺忪水眸,巧葵瞪著一臉陰鷙的君從三,不由得縮到床角。

  「三少……」她在發夢嗎?

  不對,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三少,而且……她好冷喔!

  斂眼一瞧,發覺身上的被子掉了,她想將之拉起,卻見他凌厲的目光似箭般射來,她不得不扁嘴放手。

  天氣真的很冷嘛……她不過是多窩了一下,犯得著這麼生氣嗎?

  「微柘押船北上了。」他睇著她半晌才道。

  「哦。」對了!幾乎每個月微柘都會押船送木材到汴州去。

  「我待會兒要去收田賦。」

  「哦。」偷偷打了個呵欠,巧葵勉強睜開又酸又澀的眼。

  聽她這般答覆,君從三不悅地雙手環胸,幽黑魅眸直瞪著只有六分清醒的她。

  「就這樣?」「嗄?」不然哩?

  以往微柘押船北上,三少也不曾找過她呀!不論他要做什麼事都不曾喚她一聲,現下同她這樣說……作啥呀?

  「是誰說要替我分憂解勞的?」他的聲音冷硬,是發怒的徵兆。

  巧葵用力攢緊眉頭,細細分析他話中的意思,突然擊掌。「三少!你是要我陪著你一道去嗎?」

  「這是你的本分!」他怒斥。

  誰需要她作陪?她搞錯自己的身份了吧?

  「是。」他的怒喝仿若一桶當頭淋下的冬雪,教她霎時清醒,趕緊跳下床。

  可不是?她怎會把這事兒給忘了?

  都怪三少,他向來是不睬她的,誰知道他昨兒個說要考慮,今兒個便要拖著她去收田賦……她該感到開心嗎?

  「還不快些,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

  見她跳下床榻便杵在一旁發愣,他沒好氣地放聲怒斥,隨即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巧葵抬眼睇著他的背影,見他替她帶上了門,不知怎地,竟緩緩地扯出甜笑。

  這樣也挺不錯的,否則天天吃喝玩樂外加吹冷風,她也是挺累的……現下就先這麼著吧!

  ***

  外頭雖無大雪暴雨,可颼颼冷風卻快要刮進骨頭裡。

  巧葵小跑步地跟在君從三身後,二人在城外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無論停了多少次、走了多少戶,她始終不解。

  不解什麼?

  方纔收了幾戶田賦,可三少收的金額都不同,教她大起疑心……雖說,她不曾在冬令時陪著二少在外頭收田賦,可她知道田賦應該是每一戶都一樣,怎會相差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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