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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丹菁    


  她的聲音愈飄愈遠終至聽不見,卻聽得觀仁偟益發火怒。可惡!她這豈不是拐著彎兒在罵他!但是話說回來,她說荷兒失魂落魄……難道是因為他?

  他的心在痛,而她的心也會痛嗎?他真是傷她那麼重嗎?不想傷她的,但是他卻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傷她至深,儘管他到這兒來找她,她會願意同他一塊回去嗎?

  甩了甩頭,觀仁偟亟欲甩開這種窩囊的念頭。不管了!不管她到底要不要同他回去,就算是綁著她,他也要帶她回去!

  「誰在那兒?」

  觀仁偟正思忖著,卻聽到熟悉的聲音,他霍地抬眼對著那盞微弱的燈火,唇不禁斜勾起一抹笑。

  「荷兒?」她來了?真是聽到他在喚她嗎?

  薛金荷尚未瞧清楚他的容顏,甫聽到他的聲音,她便急著轉身要走;她沒打算再見他的,她不過是想找個地方哀悼逝去的情感,卻沒想到會再見到他。

  「荷兒,別走,我……呃!」

  他才站起身,便狼狽地跌坐在地,而一道淡淡的馨香隨即籠罩在他的身邊。他抬眼見到她蹲在他的身旁,正猶豫著要不要將他攙起,他隨即手快地擒住她。

  「我要你跟我回去。」

  「為什麼?」她淡問著。他不是不想見到她嗎?為什麼又要她回去?

  觀仁偟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才悶悶地道:「我錯了,我要你跟我一道回觀府。」

  「不用了,我較適合在這山野間生活。」薛金荷淡淡地笑著。儘管是謊言,也能夠讓她回味許久。

  「那我在這兒陪你吧!」倘若她真是不願意回去,那麼便是他到這兒來了;到哪裡都無所謂,只要有她便成。

  「破茅舍不合你的身份。」她有點為難地開口。

  望見他來,她是多麼的欣喜,但是只要一想起他加諸於她的痛楚,她便不想再憶起;那些悲苦喜樂,她全都擔了,但是此後的人生,她不願與他共存。

  「沒有什麼合與不合的道理,我想要待在這兒便待在這兒,你帶我回去療傷吧,我的腳又傷了。」觀仁偟近乎耍賴地吼著,不管她願與不願,他是執意要與她共存,與她同在。

  「腳?」她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奮力地攙著他往她的茅舍走去,實是不忍心瞧他病痛。「你走慢一點。」

  「荷兒,你有沒有覺得似曾相識?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就是這樣子攙著我回來的,這天色、這情景,幾乎是一樣的。」他貪婪地偎在她的頸項之間,像是個下流的登徒子。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景未變、時未變,然而變的是人心和貪念;她變得貪婪,懂得希冀,整顆心滿滿的都是他,喜的、悲的,全是教她心痛的他。

  「人心是不可能不變的。」他勾著笑,全然忘了自個兒之前是怎麼傷她的。「荷兒,我在想,或許這是天意,是天意讓我遇見了你,讓我傷害了你,讓我三番兩次地掉入這裡,定是因為冥冥之中的注定,摔下山崖,只是為了要讓我遇見你……愛上你。」

  薛金荷一愣,停住了腳步,耳邊轟然作響,讓她聽得不夠真實,愛她?他說他愛她?倘若這也是謊言的話,就太殘酷了。

  「你又想要尋我開心嗎?」她苦笑著,細長的眸子裡有淚,在夜色中熠熠生輝,交織出教人心疼的光芒。「我知道我的長相不討喜,你不可能會愛我的,況且以你的身份——」

  話未盡,已全數封在他的口裡;他放肆地吸吮著她的丁香,硬是將她所有的抗拒融化在他的熱情裡。

  啊,該死……果真是這樣的感覺,他要的便是這樣的滋味。

  「公子。」

  薛金荷抗拒著,在喘息間低喃著,他瞬即結束了纏綿的吻。

  「我愛你,我要你,你說我用男人的姿態壓迫你也好,但是要與不要,我只要你給我一個答案。」他粗嗄地喃著,深邃的眼眸直視著她。

  「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孤單的生活固然教人心懼,但倘若他不過是為了報恩……「倘若是為了報恩的話,你大可以不用這麼客氣,其實你並沒有欠我什麼,你不用強要我——」

  「誰說我是要報恩?」他突地吼了一聲。「第一次是被你救了因而相遇,第二次摔下崖是我忘了恩情而遭上天懲治的,而這一次掉下山崖,則是我忘恩負義,不報恩反倒是傷了你,老天要我來贖罪的,你不可能連一次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他說得義憤填膺,像極了她非要依了他不可。

  薛金荷抬眼瞅著他,不知道該如何說出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只能化為兩行清淚,狠狠地扎進了觀仁偟的心。

  「荷兒,我不會再傷你,不會再誤解你了,別哭了。」

  他慌亂地替她吻去淚痕,孰知她彷彿像是水做的一般,淚流個不停。

  「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她哽咽地道。

  她就像被人浸在水面之下,一直得不到呼吸,不斷地憋著氣息,不敢讓人發現她的痛苦;然而他這個霸氣的男人,不由分說地把她自水中拉出,強迫著她呼吸,強迫著她正視著外界,卻沒料到這是在幫她,相對的也是在傷害她;因為她早已經習慣了水面下的生活,而今卻又無恥地憧憬著水面上的景致。

  他的呼喚會讓她又想要浮上水面,然而水面太冷,總是會傷得她遍體鱗傷。

  「不會配不上的,只有你願不願意,而我絕對不會再傷害你,絕對不會再不理睬你,你只管看著我,你就會發現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他給了她以往不曾給予的承諾,而這一切只是為了渴求她的陪伴。「我不要你只是我的恩人,更不希望你只是我的妾,我要你當我名正言順的妻子,誰也不能傷了你,就算是我也不能!」

  他不懂愛,卻嘗到了愛人的痛苦;他不知道他何時愛上了她,但當他獨自一人時,他才發覺胸臆間滿滿的都是她。

  「真的嗎?」薛金荷淌著淚笑得粲亮。

  「當然,不過現下你要先帶我回茅舍敷藥。」聽她這麼一說,他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實了。

  「需要奴家為公子到山下叫喚小廝嗎?」她打趣道,淚水還掛在粉臉上。

  「不必,我只要有你便成。」他的笑也在蔓延。

  幽深的山道裡閃著一盞微弱的燈火,照耀著兩顆緊系的心,在時隔一年多後,願落夢成。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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