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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葆琳 老人家閃動著精明的目光,巡過劭恩與澤林吃驚的臉孔後,拍拍筱狐的手說:「來,把你告訴爺爺的事,再一次說給陳總經理聽。」 「是,爺爺。」 筱狐先從源頭說起。「陳總經理似乎忘記本公司創辦人所秉持的宗旨,也是我們的社訓,那就是:『理念要合乎人性,企劃求新穎,行動要求正確迅速。』首先,在企劃遭受挫折時,沒有詳加調查就把負責企劃案的員工撇下。再者,企劃即使遇上困難,也該尋找修正方案,而不是放棄好不容易建立的基礎……」 條理分明、侃侃而談的筱狐,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望著她的劭恩更是難掩心中的錯愕。為什麼堂堂S集團名譽會長的孫女兒要假稱什麼白狐報恩混到自己的身邊,並闖入他的生活中? 雖然一開始他就不曾相信過她的那套說辭,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與自己生活了將近十天的美少女,不僅不是什麼離家出走的落難兒,還是生下來就銜著金湯匙的天之驕女!他們之間的背景差距,可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而且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才對啊! 所有的關鍵,莫非是在「報恩」兩字? 「……綜合以上,我所做的結論是:陳總經理有可能為了掩蓋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以部屬的前途作為踏腳石。這對本公司而言是不可允許的錯誤,不能因為你個人的私心,而使得公司損失人才。而我也擔憂范副理與闕副室長的離開只是開始,往後不知會有多少人才就這樣被犧牲掉了。長期下去,無形流失許多人才資產,對S集團絕非好事。」說完後,筱狐淡淡地一點頭,站到爺爺身後。 「會長,這並不是實情,我怎麼會拿部屬當犧牲品呢!」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偷偷用眼睛瞄著那兩人,陳總經理咳了咳說:「我雖然收下他們的辭呈,但這只是暫時性的,等我看過企劃案後,就會把辭呈還給他們。假使這份企劃比上一次的更傑出,那麼我當然會採用它!您放心!」 「喔,那麼說是你誤會了陳總經理呢,筱狐。」老人家笑著把問題丟給孫女兒。 「是,筱狐願為自己的魯莽道歉。」頑皮的面孔一旦卸下,雖然年方二十,已頗有精明女繼承人風範的她,那進退有據的教養,的確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會有的。 「好吧,那麼陳總經理,我相信你一定會公平公正的處理這樁事。就像你方才聽到我孫女兒的分析,要是集團中有人為了一己之私而想把部下當成犧牲品,我這個老人家雖然已經退居為名譽會長,還是會跳出來為保護本集團的『人才資產』而奮鬥的,知道嗎?」 「是,屬下知道。」 老人家緩緩地起身,在筱狐的陪伴下要走出辦公室之前,回頭對劭恩與澤林說:「你們兩個,今天晚上有事嗎?」 突兀地被問話的兩人,先是相視一眼,接著搖頭說:「不,沒有事。」 「很好。我在X華飯店的總統套房等你們,下班後就過來。」也不等他們回答,老人家帶著筱狐逕自離開。 跟著離開總經理辦公室的他們,一時間都還沈浸在整件事急遽變化所帶來釣驚訝,以及僥倖保住工作的放鬆感中。 「連問都不問咱們去不去的態度就是在暗示……我們沒有拒絕邀請的權利……嗎?」 澤林從震驚中回過神,馬上低聲地說:「劭恩,筱狐是S集團的女繼承人,你居然連說都沒有說一聲,這太過分了吧?我還連連罵了她好幾次臭小鬼啊!」 「……我也是直到剛剛才知道的。」 劭恩的心情比澤林還要紊亂,在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中,他以為自己和筱狐建立了某種不知該何以名之的情感,但如今他不得不懷疑這全是錯覺──就像海市蜃樓消失在太陽底下般,全被蒸發了。 被人欺騙的憤怒,他不是沒有,可是被她欺騙的悲哀,卻更加龐大。這讓劭恩更無法釋懷,自己平日能輕易原諒許多人,為何現在卻有種自己無法原諒筱狐的感覺呢? 他真正生氣的到底是哪一點,是筱狐的隱瞞真實身份,或是筱狐對他的不誠實?前者的苦衷,他能理解,畢竟S集團的孫女兒,這樣令人垂涎的身份,沒有哪個人會傻傻地暴露出來。至於後者……他忍不住懷疑:有那麼多的機會她可以說,可她卻始終不說,一定是認定他會覬覦她的身家財產吧? 真不舒服,這種心境…… 劭恩搖了搖頭,決定不要這麼快就下定論,在還沒有聽到筱狐的解釋前,這樣單方面的責怪她,不是件公平的事。 「怎麼辦?晚上……」 「你不是說了嗎?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利。」劭恩早已經打定主意,要前去一探究竟。 「這是所謂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但我有預感,會長大人想見的主角應該不是我才對。無妨,我就跟著去湊湊熱鬧也好,可惜美薔沒受到邀請,要不這場戲我會看得更舒服,因為旁邊就有個現成的解說員了。」 沒心情回應范澤林的取笑,劭恩一聲不吭地回去上班。 ※ ※ ※ 說起白念國這號人物,除了頭街上是人人稱羨的S集團名譽會長以外,在美國的企業界也是知名的傳奇人物。他的奮鬥史曾經由知名的經濟雜誌刊登,並集結出書。裡面述說著一名貧窮的十五歲中國少年,輾轉偷渡到美國後,在身無分文的困境中,奮鬥成為擁有數十億資產的大企業家的故事。 有人說他靠的是妻子的娘家才有今天的成就。但誰也不能否認,當初他從一間小小電器行的入贅女婿一路奮鬥,直到建立今日S集團如此龐大的事業規模的天大功勞是屬於他自己的。 要是有人形容白念國的一生是幸運的累積,那麼最佳的反駁句子就是:「交給你同樣的一間電器行,你也有辦法靠幸運把它發展成資產數十億的企業集團嗎?」 羨慕與嫉妒的言語,對於成功者來說,不過是些無聊的東西。 劭恩在親身和白念國面對面時,更能感受到在這老人一雙看盡滄桑仍然生氣勃勃的銳眼後,藏匿著何等高明的智慧。 「年輕人,你一定有很多事想問我,是不是?」悠閒地躺靠在沙發上,白念國笑嘻嘻地說。「沒關係,不需要拘束,你們都坐下來吧。要喝茶或是咖啡?」 「不……都可以。」原想拒絕的劭恩,最後決定順從對方的好意,相信一場長談是免不了的,還是喝點東西好了。 「筱狐,叫他們泡兩杯咖啡過來。」 從劭恩和澤林進到套房後,一直坐在離接待沙發最遙遠的餐廳內,翻閱著雜誌的她,大聲地回說:「不要,爺爺自己去叫。」 「這丫頭。」白念國歎了口氣。「居然跟我鬧起脾氣了。有求於我的時候,寫別信要求我到台灣來幫她忙。現在我真的來了,她又氣我害得她露出狐狸尾巴,難道這也是我的不對嗎?喂,寶貝丫頭你要氣到什麼時候啊!」 無論平常在外人面前是如何可怕、威嚴的老人,在自己親愛的孫女兒面前,永遠是溺愛孫女的傻爺爺。此刻,劭恩深深地體會到這一點。 他抬起頭,隔著一段距離和筱狐四目相對。 而她一接觸到他的目光,便迅速地轉開,顯而易見是在逃避著他。劭恩嚼著口中的苦澀,提醒自己──他們倆原本就是萍水相逢,在揭穿掩蓋真相的薄紗後,彼此間的緣分也就散去了。 只是這複雜的心境,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解釋呢? 「那麼,讓我們言歸正傳吧。」老人家自己撥電話這人送來咖啡後,握著枴杖,微笑地坐入沙發椅中,說道:「我在你們來之前,已經看過那份新企劃書的副本,觀點、模式都很新穎,看得出你們在上頭所下的苦心。還有,你叫范澤林是吧?能把我們S集團目前所面臨的最大危機就是通路這點找出來,並提出補強建議,這一點讓我非常的滿意。」 「謝謝會長的誇讚,屬下只是不想當個『薪水強盜』而已。」面對著外表宛如慈祥老者,實際上卻是腳一蹬就能撼動全球經濟的老怪物,澤林照舊面不改色、談笑風生,由這點就足以證明他的氣魄。 「呵呵,薪水強盜是嗎?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用語還真新鮮,不過說得也沒錯,假如光領薪水不做事,那和小偷強盜又有什麼不一樣呢?」會長點點頭說。「像你這種人才,正是本集團所需要的。怎麼樣?台灣分公司的環境你滿意嗎,想不想到總公司發揮一下你的本事?」 「我?到總公司?」澤林正色詢問。 「這也不見得是高昇,總公司有總公司的問題,那兒匯聚了本集團全球五十個營業區域、百來個子公司的菁英,競爭激烈的程度不是待在台灣這裡的分公司的你所能想像的。如果你無法表現出相對的水準,馬上就會被擠到競爭圈子之外,一輩子在總公司內扮演他人的配角,或者是那種替人抬轎的小員工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