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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葆琳    


  筱狐搖搖指頭說:「不是這樣,你們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知道的是:當有人想要報答你的恩情時,你們會不會接受,而且希望對方怎麼做,才算報答了這份恩情。」

  劭恩終於明白她故意在好友面前提起這話題的用心了。總之,就是想逼我說出心願就是了。

  真是個可怕的女孩子。

  劭恩得承認,在這種場合中,把它當成玩笑的話題,輕易就能卸下眾人的心防,並達成逼他開口的目的。

  不過白筱狐最大的誤會是,我不是不肯說出心願,而是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並沒有什麼需要人家幫助或報答的事。可是同樣的話即使我跟她說了再多次,她都不打算聽進去吧。她似乎認為天底下沒有人會拒絕送上門的好處,而我只是在做虛為的矜持而已。

  暗暗地歎口氣,劭恩的苦惱就是不知該如何說服她這一點。

  「說是報恩,但總是有能力可及與能力不可及的事吧?要不然,乾脆要求長生不老,不是勝過生兒子嗎?」澤林改為冷嘲地說:「要是我,乾脆就給對方下一個世紀大難題,測試看看對方的能耐也不錯。」

  「你真是壞心眼。」美薔笑笑地說。「至於我,大概會順勢接受吧。反正對方有這份心意,就算當時我不需要人家報恩,誰知道往後會不會有需要別人幫助的一天呢?對方願意開張空白支票的話,我就把它放在抽屜裡,以備不時之需。」

  「這點子不錯,值得參考。」筱狐的黑瞳閃爍著得意光芒。「輪到你了,劭恩哥,我也想知道你的看法。」

  「……」

  劭恩被逼到角落,為難地望著眼中盈溢著得意之情,正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回答的筱狐。

  如果他是擅長要嘴皮的人,也許可以半開玩笑地說:「有何不可,就送個一百萬來花花吧!」

  可是劭恩擔心的是,自己的玩笑萬一被當真,到時她真的端出一百萬鈔票在自己面前的話,他該怎麼拒絕才好?

  無緣無故收人家一百萬,這種行為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劭恩,你想得太認真了!」美薔不由得噗哧一笑。「看你這副沈思的模樣,會讓人以為這是什麼攸關生死的大問題呢!不過是大家在瞎扯,不必想這麼多嘛!」

  「隨他去吧。」澤林拍著劭恩的肩膀說。「要不我幫你說好了。你現在最缺少的就是一名紅粉知己,如果真有那麼一隻小白狐要來報恩,那就把她留下,當你的老婆算了。」

  喂、喂,這可一點也不好笑啊!劭恩有口難言地瞪著好友,澤林可以說話不負責任,但可怕的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是嗎?這就是你的願望嗎?劭恩哥,想要一個老婆?」筱狐眨眨大眼問他。

  劭恩心臟一揪,這玩笑開大了。「笨蛋,澤林你亂開什麼玩笑啊!就算我想結婚,也會自己找老婆!」

  「你自己找?嘿……靠你這雙遲鈍的眼睛嗎?公司裡頭那麼多單身女同事,她們對你拋的媚眼,你都視若無睹了,你真的能靠自己找到老婆嗎?我都在懷疑,要是我不幫你介紹,你該不會打算做一輩子的王老五吧?」

  他就是沒辦法像澤林一樣,公開地討論自己的感情生活,劭恩尷尬地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的眼睛很好,而且我一點也不遲鈍。」

  為了不給他們繼續嘲笑自己的機會,他迅速地從桌子後起身。「我、我先去結帳。」

  半是心慌影響,半是天生的笨手笨腳,劭恩到櫃檯結帳的沿途差點撞倒服務生,並踢到其中一名客人的椅子,最後還踩到老闆娘的腳。總之是醜相百出,讓看的人都覺得憂心忡忡。

  「都是你,愛開劭恩玩笑。」美薔同情地看著劭恩的背影說。「你明知道他一慌張,就會手足無措的。」

  「不這樣鍛煉一下,那小子永遠都會這樣跌跌撞撞的。」

  澤林喝完手邊的啤酒,咚地放在桌上,眼神銳利地轉向筱狐說:「你聽好了,小鬼頭,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是那傢伙的遠房親戚或什麼的,既然你寄住在他家,最好不要隨便給他帶來麻煩。那傢伙是我們重要的朋友,如果有人想傷害他,我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喔?」筱狐也不是被嚇大的。「具體而言,是什麼樣的傷害呢?難道你們擔心我會半夜偷偷上了他的床,壓倒他、欺負他嗎?」

  大膽的言詞,讓美薔刷地紅了臉。

  澤林回以冷笑說:「你若有這本事,我倒想反過來拜託你,讓那小子開開眼界,領略一下女人的滋味呢──痛,你掐我幹什麼,美薔?」

  「請看緊你那張不乾淨的嘴巴,范先生。」美薔不喜歡他用這種口氣談論女人,彷彿把女性視為某種工具似的。

  「是、是。」不想橫生枝節,澤林正色地說:「總之,那傢伙不是三、五歲的孩子,我們不是擔心他會被人誘騙賣到國外,而且既然他是男人,我們更不用去替他擔心貞操問題。所以,你應該很明白,我們所指的傷害是什麼。詐財還算好的,損失的金錢是種教訓,就怕你傷害到的是劭恩那顆善良的心。」

  真是可歌可泣的友情啊!不過筱狐覺得他們未免對這位好友太保護了吧?再怎麼說,她看闕劭恩並不是低能兒,一名成年男子該擁有的獨立判斷力,他也有,實在不需他們這樣雞婆才對。

  「恕我反問一聲,兩位會不會太多管閒事了?也許劭恩哥並不需要你們這樣保護他。」

  美薔難得地皺起了眉頭。「你不知道嗎?七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哪件事?」

  哼了一聲,澤林雙手抱胸地說:「劭恩的父母過世後,留給他的財產雖然不多,但至少光是那棟房子就有千萬的價值。結果一名自稱是他父親好友的人,居然拿著偽造的借據,要劭恩賣了房子還他錢。」

  有這種事?報告書上怎麼沒寫?筱狐有些不愉快地繃起臉。「但現在房子還在,不正代表了劭恩哥哥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人。」

  「是啊,一開始他就看出來那名男子手上的借據是偽造的。」美薔說完,歎了口氣。

  「所以我說劭恩人好也要有個限度,一開始知道是假的,索性把那種人送去警察局就行了,還聽那種人說什麼苦衷。」拍著桌子,回想起當時的景況,還一肚子火的澤林嚷道。

  美薔補充地說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劭恩請那人到家中坐,和他促膝長談,最主要是想知道那人欺騙他的原因是為了什麼,本意是想給予幫助的。但對方一察覺到自己露出了馬腳,竟換了張凶神惡煞的臉孔,持刀威脅劭恩,要他把家中所有值錢的財物都拿出來。」

  筱狐吃驚地張大嘴。「這不是持刀搶劫嗎?」

  「就是持刀搶劫!」澤林咬牙切齒地說。「等我們接到劭恩的求救電話趕到他家時,那該死的傢伙已經帶走所有的金錢逃之夭夭了。要是他光搶錢的話也就算了,他還把劭恩打傷,害劭恩整整三天都是在醫院的病床上度過的。」

  真是……筱狐多少能體會,何以他們會對劭恩這麼過度保護了。在這種人人自掃門前雪的年頭,哪還有這種遠古生物存在?

  「後來我們報警,半個月後警察捉到那個搶匪,你知道他在警察局錄口供時說什麼鬼話嗎?他居然嘲笑劭恩是蠢蛋,說是劭恩自己打開大門讓他進去的,他不過是給他一個教訓,要他不要太相信別人。」

  澤林掐住拳頭說:「要不是我被拉住,一定狠狠打掉那傢伙的門牙。」

  「最可憐的是劭恩。明明自己渾身是傷,還笑著要我們原諒那個犯人,說犯人也沒說錯,一切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看著頻頻跟我們道歉,說『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的劭恩,我們反而很替這個朋友擔心,擔心他會不會有一天,因為過度善良,而打算連自己的命都送給別人呢。」

  生錯時代的悲哀,筱狐能懂,就像恐龍無法適應現代社會,一定會走上滅亡的道路一樣,這並不是闕劭恩的錯,他的想法行為也沒有哪裡不好,只是不見得是能通用於這個人吃人、人欺人、人害人的社會而已。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他們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尤其是在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後,筱狐心想,普通人都會學到教訓才是,可是闕劭恩並沒有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還是那樣……

  糟糕,有點良心不安了(原來我也是有良心的嘛)!

  也許筱狐和那名搶匪不一樣,唯一能稱得上「堂堂正正」的地方,就是她不是要對劭恩不利,只是想要「報恩」。但論及手段,她自覺到她確實不光明正大的地方。

  她也在利用闕劭恩此人的「善良」、「溫柔」,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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