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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陳毓華    


  奧地利的亞是地圖上一個沒沒無名的小國,受到國際矚目是因為它產鈦,許多大國在科技上必須有求於它。

  互相箝制本來就是國家跟國家的生存之道。

  經年內亂戰爭不斷的奧國,分成好戰份子和死硬的騎牆派,互鬥的結果,倒楣的肯定是老百姓。

  官逼民反,為一口飯吃,人民會起來反抗是自然的。

  不過,到處搞破壞的結果,為首的民兵首領就在一年十個月前遭到捕捉。

  未經審判,被丟進死牢。

  自認為民主的主要國家當然不容這種事情發生。

  民兵首領一死,內亂極有可能變成綿延數國的戰火。

  於是,傳來訊息,要「今朝風雲」的人去救人。

  當他送那個死刑犯回鄉時,看見破落凋敝的城市,到處是餓殍,他要民兵首領承諾,若是他讓現今的總理下台,他必須把國家建設起來,至於經費,他願意全額提供補助!

  這就是他的作風。

  出其不意,叫人完全無法預測。

  沒錯,他晦暗、神秘,專幹那些見不了光的事。

  小老百姓對他敬而遠之,全世界大小國家能不碰則少碰,禮讓三分。

  他不屑那些檯面上的光環或加持。

  安琪路抹臉,唉,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傢伙是名副其實的笨蛋!以為年少可欺嗎?更何況,並不是好不好。

  「出去!」金科玉律二字箴言。

  「大人?!」

  這麼快就被掃地出門,至少也問一下來龍去脈吧。

  螢幕上虎虎生風的大將軍與玄天寶劍對劈,血流如注,盔甲崩毀,戰鬥力立刻喪失百分之五十。

  高高蹺起的美麗腳丫子回到地面。

  安琪路退了一步。「我什麼都還沒說呢。」

  炸彈客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個小鬼必恭必敬。「小鬼,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毀了半個城市,上千人死亡,受傷無數,也引起了都市恐慌,人人自危。」華麗男子面對螢幕,對他的事跡卻是倒背如流。

  他嘿嘿大笑,想來對自己創下的成績頗為滿意,「算你明白!」

  「我不喜歡你。」

  「Shit!你的態度有問題!」靠!誰要他喜歡來著,出錢的大爺不該受這種待遇。

  「安琪路,叫他出去!」讓這種人進來房間搞得空氣都是臭的。

  「是是是是……我馬上趕他出去!」糟糕!來得不是時候,發火了!

  一連串問候人家媽媽的罵語滾瓜爛熟的從阿拉伯人嘴巴征洩出來,就算上石流也沒這麼嚴重。

  「你該死了。」歎息從安琪路嘴巴吐出來,他在胸前劃十字。

  「什麼?」這裡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他該不會不小心踏進鬼域了?

  華麗男子猶如金髮天使,有副清軟卻又鏗鏘的嗓子,「看在你不遠千里找到這地方,實在不容易,我就留你個……全屍吧。」

  「什麼?!」

  這兩個字大概是他今天說過最多次的話,也是今生最後的遺言了。

  炸彈客正要舉更多例子表示他的不爽,誰知道臉色突然驟變,雙掌緊緊抓住胸口部位,就好像有人正用力掐住他的心臟,臉色發青,口沫從泛白的唇邊溢了出來,「我……不……明……白……」

  其壯如山的身軀瞬間就倒了下去。

  阿拉伯人死得很不甘心,即便沒了氣息,那凸得像金魚眼的眼瞳還在控訴自己死得莫名其妙。

  一口氣上下來就翹了辮子;那當然,訴求的手段可以有很多種,牽連無辜卻是最爛的。

  他才倒下,金髮天使潔白如雪的手卻同時詭異的鬆開。

  安琪路搗著臉。

  唉,早就警告他安靜,低調才是求生之道。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要下手不能先知會一下啊,好讓我有心理準備。」一早就拿死人當早餐,也許是過了太久的太平日子,還是覺得有點噁。

  華麗男子覦了他一眼,這一瞥,如寒冰直凍心扉,冷得叫人差點心臟病發。

  「別這樣啦……」他倒退,就算那張臉看到快熟爛了還是覺得恐怖,尤其不笑的時候簡直是惡魔投胎轉世。

  「下次你再敢帶這些垃圾讓我心煩就換你去死。」

  「知道、知道,你知道我心軟,別人要求我我不好拒絕嘛。」繼續後退,快要抵到門了。

  冷眼的綠光由淡變熾。

  「款款,有事好商量……我曉得了,你別動不動就發火……款,我死了可沒有人服侍你,你要想清楚。」

  他冷酷的撇嘴。「我還有安琪麥。」

  安琪路悲哀的垂下嘴角。

  「安琪麥有我聰明伶俐嗎?」

  「他比你安靜。」

  「是是是,這傢伙的屍體起碼還值點錢是不是?我馬上處理,我馬上把人帶走,順便叫人來噴香水。」自動轉彎也是他美麗的優點。

  「你可以暗地罵我,不會長痔瘡。」後面冷冷追過來的箭簇直接射向安琪路心房。

  ——我是忠心耿耿的僕人,主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長廊上很遠了,安琪路還在自我安慰,自我心理建設……

  ☆☆☆☆☆☆☆☆☆☆☆☆☆☆☆☆☆☆☆☆☆☆☆☆

  所有的毛細孔都能感受到白霧流動的冷潤,那種鑽心透肺潔淨的空氣是都市沒有的。

  大霧散後肯定是晴朗的好天氣。

  她跟這附近的小孩一樣,對這兒的環境瞭若指掌,雖然如此,長大後卻也跟隨前人的腳步義無反顧的去了台北。

  朝九晚五嗎?才不呢,時尚雜誌的工作忙起來沒日沒夜的,名義上是好聽的編輯工作,實際上是雜工,設計、攝影、美工……誰都可以差遣她把體力搾乾,好幾年的青春就賣給那些衣服、包包、鞋子、飾品、化妝品……

  偶爾回家當作充電,有時候……就像現在,腦袋清楚乾淨的時候就會想,這樣的生活真是她想要的優雅跟品味嗎?

  落差是有啦,但是又能怎麼辦?就憑家中幾畝田,養不起閒人的。

  昨天是老爸生日,一個月前就接到老媽的奪命連環Call,一堆煽情狗血的台詞完全抄襲八點檔連續劇情,總言之,不回來就是不孝啦!

  她喬來喬去,要到一天假。

  被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上,她當然乖乖的滾回家啦。

  沒有帝開幾桌,就三姊妹,一家五口人,姊妹三個許久不見,從天地玄黃聊到宇宙洪荒,啤酒、烤肉、蛋糕全進了三個人的肚子,至於壽星公早早被阿母拎去睡覺了。

  她醒得早,不是因為酒量好,是壓根沒睡。

  睡不著,所以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出了門。

  高麗菜田過了收割期,不管大水怎麼淹倒是不怕,海芋園就不看好了,經過一個颱風夜,放眼看去所向披靡,一場糊塗。

  這兩年常聽阿爸念說收成很好。

  很好不代表就有錢賺。

  收成越好,價錢越差,價賤傷農。

  大家一古腦的種,高麗菜怎麼賣都不敷成本,海芋的收成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要是他看到現在這片被風雨蹂躪過的樣子恐怕又要捶心肝了。

  靠天吃飯一點保障都沒有,但是農人除了土地又能到哪去?

  大霧遮臉,忘記這裡的氣候要比山下冷多了。

  「哈啾!哇……」

  狂打噴嚏,這才發現自己還是薄薄的小外套、短裙子,真是太疏忽這裡的冷氣威力了。

  打噴嚏的人重心本來就不穩,踩在田埂上的腳冷不防被什麼又濕又冷又滑溜的東西抓住,一個分心,踩著三寸高跟的人被嚇得馬上歪倒,本來也不至於那麼倒楣的,可是,抓著她腳踝的東西硬是不放,平衡感不夠的人自然要全身親吻大地,吃土了。

  「痛∼∼」屁股啊,還有胸。

  她的新鞋子——很好,報銷了!

  抓著她腳踝的……是只手。

  濃霧裡那畫面,要多詭譎就多詭譎。

  她倒抽口氣,濕冷的空氣嗆進肺忘記要吐出來,就那樣卡住,然後憋著憋著,漲紅了臉蛋。

  她把腳抬了抬。

  那五指像溺水者抓到浮木,甩不掉說。

  她沒空尖叫,窸窣聲響起,海芋歪倒得更嚴重,爬出一個滿身泥臭的人來。

  起先是腳踝,跟著小腿、膝蓋、大腿……那隻手探索的直往她的大腿深處摸,像是要找個著力點。

  停!

  梁白光用力抓住那只不規矩的手,要不是他看起來真的很慘,她絕對會把這舉動歸諸性騷擾。

  「呃……」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是無意義的單音。

  「喂!你還好吧?」重新整理,再來一遍。

  不好、不好……打從泥巴裡頭抬起來的臉看不清五官,摔成這樣哪裡好得起來?

  「夠了、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再甩了。」那些泥跟水都甩到她身上來啦,夭壽喔。

  「你站得起來嗎?」

  不行、不行……要是可以他還會賴在爛泥巴堆裡,把冷吱吱的地當床鋪,這不是很好的選擇吧?

  還有應有答咧,暈。

  「來吧,拉著我的胳臂!」

  要是讓他死在自家的海芋園裡,風聲傳出去,大概不會有人敢來買她家的花吧?

  唉,真是找麻煩!

  白光深吸一口氣,兩臂穿進他的腋下,竟然撐起一個大男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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