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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晨希    


  他看看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視線由遠拉近,最後落在自個兒下腹。

  待會過意來,陽剛俊容炸紅成一片。

  咚!不給他抗議申辯的機會,傅惜容已經支持不住,就地昏厥。

  而不省人事的她,纖指依然固執地指著她以為的「蚯蚓」。

  這女人……

  原君振氣得咬牙、磨牙,外加手指關節扳得格格作響,明知她早巳給他不負責任地昏過去,他還是忍不住咆哮--

  「該死的!有見過長這麼大的蚯蚓嗎?!」

  蚯蚓?!她竟然說他--是蚯蚓?!

  ☆☆☆☆☆☆☆☆☆☆☆☆☆☆☆☆☆☆☆☆☆☆☆☆

  「嗚……」

  「算我拜託妳,別哭了行嗎?」他原君振什麼都不怕,就是怕看見女人哭。

  「嗚嗚……」

  「好歹我也救了妳,就當是報答我對妳的救命之恩,不要再哭了好嗎?」語氣添了一點不耐煩。

  「嗚嗚嗚……」

  真是夠了。「真正該哭的人是我才對,好心救了妳,妳非但沒說個謝字,還指著我--」罷了!英雄不提丟臉事。

  「嗚嗚嗚嗚……」

  「我說姑娘啊,我叫妳一聲姑奶奶了行不行啊?別哭了,被看光光的人是我不是妳,吃了這麼大虧的我都沒哭了,佔便宜的妳哭個什麼勁兒?」

  「嗚哇嗚嗚哇--」哭聲更加震天。

  原君振嚇得一退,大掌帶著惱意埋進發叢,猛力抓搔,折磨自己的頭皮出氣。

  半刻前,他不顧自己的英雄形象出手相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好心救人,竟然換回這麼大的麻煩,只因為他來不及給自己套上衣服遮身。

  嘖,說他失禮--好唄,他認了就是,未著寸縷嚇到人家姑娘是他不對,但說他是蚯蚓--

  事關男人尊嚴問題,他沒有轟她一掌,送她回老家見爹娘就已經算客氣了。

  「喂,妳別哭了行嗎?我都已經穿上衣服,只差沒把自己包成粽子了,妳還哭什麼哭?」

  方纔抱著昏厥的她回到池邊,趁她未醒,他又泡了會兒冷泉,消除被她惹惱的火氣後才穿戴整齊,拿出所剩不多的耐心等這姑娘轉醒。

  頭都剃了,不洗成嗎?他都從熊掌下把人給救回來了,難不成要半途而廢,放下昏迷未醒的她不管,讓這麼個弱女子再遇上什麼豺狼虎豹的,成為下一個野獸的盤中飧?

  這種事,江湖中人不屑為之。

  反正,等待的空檔也不是什麼事都不能做。原君振掃了眼架在火堆上的肉串,暗暗估量著火候。

  自動送上門的食物,不吃太對不起自己了。想著即將下肚的烤熊肉,唾液不由自主地在口中氾濫。蘇!再等一下下就可以吃了。

  忖想了片刻,他回過神來,發現小姑娘不知何時已停止哭哭啼啼的魔音穿腦,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夾帶幾許迷惘與明顯的佩服,定定地瞧著他,動也不動的出了神。

  他知道自己相貌不差,讓姑娘家心儀表白的紀錄是有,但還沒有到能讓姑娘家看得出神的地步。

  「不哭啦?」偏首打量這陌生的姑娘,原君振戲謔地笑問。

  「我才、才不愛哭。」傅惜容辯解的語調不自覺摻添些許嬌嗔。

  「是、是,不愛哭。」才怪。原君振偷偷在心裡如是道。

  傅惜容不笨,當然聽得出他打發似的安撫語調。

  不過,無論是巧合或天意促成,她總算找到他了。

  原君振--在她轉醒後終於認出了他。

  抬眼欲進一步說明自己真的不愛哭,之所以會這麼失態,全是因為找到他,總算安下心的緣故,並非生性如此。

  不料,抬起的眸恰巧與他俯下的視線相對,兩人目光瞬間膠著,再也離不開。

  傅惜容以眼代筆,細細描繪近在眼前的面容。

  依照苗大娘的描述繪出他的相貌,果然與真人有別,他的臉部輪廓較她所繪的深峻,俊朗中帶有七分豪氣,雙瞳更是灼亮有神。

  相形之下,她所繪的圖顯得文弱許多……

  「喂,姑娘,我知道我相貌非凡、武功高強,妳不必再用這種祟拜的眼光看著我。」

  「咦?啊?呃?」倏然醒神,傅惜容窘得垂下腦袋。「對、對不起……」

  「算了。」他也不是真要跟她計較,男子尊嚴被她用「蚯蚓」二字打趴在地上,他都沒要她拿命來償了,這種小事他還會在意嗎?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原君振拖著麻布袋到火邊,從袋中找出沿途買來的香料,灑在烤好的熊肉上。

  「醒了正好,吃點東西。」

  「吃、吃東西?」傅惜容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火堆,以及架上的肉串。

  「嗯。」原君振分心應了聲,再度走回她身邊時,手中已經多了以荷葉為盤、香噴噴的烤肉。

  咕嚕、咕嚕嚕,誘人的香氣惹得傅惜容不爭氣的肚皮老實鳴叫,抗議五臟廟的空虛。

  丟死人了!她窘得小臉燒紅。「呃,我、我……對不起。」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真是個小姑娘。「是人都會肚子餓。喏,趁熱吃。」

  「多、多謝。」傅惜容怯怯接下,小口小口撕著吃。

  原君振可沒那麼秀氣,徒手撕下一塊熊肉,像餓了好多天似的,以猛虎出閘的氣勢大塊吃肉,咀嚼難得的野味。

  「妳看起來太瘦弱了,要多吃點。」才剛說完,原君振已停下動作,再割下一塊肉,放在她擱在腿上的荷葉裡。

  「謝謝……」傅惜容很努力地咀嚼香噴噴的烤肉串,下忍心也不敢違抗他的熱絡照應。

  耳邊,飄進他更進一步的招呼:「不必擔心吃不夠,那頭熊十個男人吃都還有剩。」

  「我已經吃很多--什麼?」她愣住。

  剛她是不是聽見了……「熊」這個字?

  她垂首打量擱在腿上的食物,再看向他。「你說這是什麼?」

  「熊肉啊。」大口吃肉的男人笑咧嘴。「不錯吧,我還灑上南蠻的香料提味。告訴妳,我論吃煮食的本事,就跟我的武功一樣,都是一等一的好。」

  熊、熊熊熊……傅借容的小腦袋浮現方纔的驚魂記。

  不久前,那只張牙舞爪、讓她險些命喪荒山野嶺的巨熊,此刻已遭肢解,就躺在她腿上。

  而她,還吃了幾口牠的……

  傅惜容霍地起身,顧不得腿上的佳餚「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急奔草叢後。

  「搞什麼鬼?」原君振搔搔腦袋,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片刻,草叢後傳來陣陣作嘔聲。

  他還來不及反應,草叢後的傅惜容又衝向池邊,打理一身的狼狽。

  太誇張了吧,這姑娘。

  「我說姑娘--」

  她回頭,嘔得珠淚盈眶的眼夾怨回瞪。「你、你、你怎能這麼殘忍?!」

  「我?殘忍?!」最後兩個字,因為不敢置信而拉高聲調。

  傅惜容縮了一下,旋即又挺身為「已故」的野熊提出嚴正指責:「牠、牠、牠又沒有招惹你,你為何、為何趕盡殺絕?!」

  當下,先前拿他當英雄崇拜的目光轉為責備,無言地控訴他烤熊肉的殘忍行徑,氣得原君振雙拳握得喀喀響。

  荒郊野外,多一具無名女屍應該不會太引人注目吧?他暗忖。

  「牠、牠、牠--」

  「牠不過就是一頭熊!」原君振受不了地大吼。啕!這姑娘腦袋到底裝了什麼?「或者,妳真的想死,是我多事擋了妳的死路?若是這樣,只要妳一句話,我馬上去找頭活生生的大熊,讓妳去塞牠的牙縫!」

  傅惜容身子又是一縮,氣若游絲,「我、我--」

  「妳怎樣?!」他霸道地質問。

  「我、我嗚……」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該死的,原君振懷疑她是不是發現他不諳應付眼淚的弱點,才故意哭給他看。

  「我、我知道……你救我,我謝……但牠、牠也是一條……生命……」傅惜容哽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害牠……」

  一把無名火就這麼被她的眼淚澆熄,原君振就地盤腿落坐她身側。

  「又不是妳殺的,妳哭什麼?」真是奇怪的姑娘。「就算牠有後代好了,那些熊寶寶將來長大成人--不,是長大成『熊』,要算帳報仇也是找我,跟妳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如果不是我……」

  「啊?」

  「若我沒有上山嗚……就不會誤闖熊窩;沒有誤闖熊窩,牠就不會受到驚嚇,獸性大發來追我;沒有追我就不會遇上你,沒有遇上你,牠就不會死、不會變成烤肉串……所以……」抽抽鼻,傅惜容道出最深痛的結論:「一切都是我的錯。」

  啊?!為什麼會做出這種結論?

  「都是我害的……本來、本來牠可以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要不是我誤闖,牠還有好長的一段人生可活……」

  是好長的一段「熊」生吧?原君振瞧著她,忍不住好笑地想著。

  這姑娘腦袋十成十有問題,但倒不難看出她是個心性良善的好姑娘……

  低頭自責的傅惜容終於抬頭,俏臉寫著無比的堅決。「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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