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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惜之 這個下午,煜宸喝下不少烈酒,一壇一壇,他悶著頭猛喝,小茹和紫鴛的臉孔在他面前交錯。 她們不停說話,他卻連半句都沒聽懂,然而采青分明不在身前,他硬是看見她的愁眉、看見她的憂鬱眼神。 倚窗看書的采青、對著棋盤苦思不語的采青、在小販面前尷尬的采青……她的眉、她的眼,教人怦然心動,清醒時,他不願承認,幾分薄醉,他坦了心。 大手一撈,他把「采青」撈進懷裡,他想撕去她冷靜的面目表情,想看看她的真心…… 唇湊上,他企圖吻去她的冷清,吻得她紊亂無章…… 他的吻點燃了熱切,「采青」的愁眉在他眼前展開,她在笑、她居然在笑…… 原來她也會笑、也會嬌喘,原來她也有熱情,她和其他女人並無不同……這些「原來」讓煜宸滿心得意,能把握她的感覺真好! 煜宸加重了動作,他要她柔軟的身體臣眼於自己。 煜宸的錯認,圓了小茹的夢想和紫鴛的計畫,悄悄推開門,紫鴛離開自己的房間。 房裡,小茹有羞怯、有盼望,她並不十分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她確知,接下來的事將使她和將軍之間有了未來,她會成為他的人、他的負擔,想起明日,小茹覺得人生充滿希望。 同一個時間裡,采青站在街頭翹首張望,彷徨的心不安定,她的感覺一吋吋失落,她開始猜疑,他故意拋下她,她自問,面對一個恨她的男人,她的愛情該如何繼續? ☆☆☆☆☆☆☆☆☆☆☆☆☆☆☆☆☆☆☆☆☆☆☆☆ 煜宸被雨聲驚醒,點點滴滴秋雨打在芭蕉葉上,帶了幾許哀戚。 他頭重眼昏,但,采青的身影仍在第一時間,躍進腦間。 桌上杯盤狼藉,下午他喝太多酒了,起身,打起燈燭,他為自己整理衣裳,回頭,卻發覺床上的女子不是紫鴛,而是小茹! 怎麼回事?他記不得了……只記得苦酒杯杯下肚,只記得采青的面容不斷在他眼前晃動…… 怎地小茹在他床上? 她的衣衫不整,她赤裸的肩背滿是紅痕。 郜煜宸,你做了什麼好事!一個采青已讓自己頭痛不已,你又欺上無辜的小茹? 恨恨地,他往桌上猛力一捶,他捶不開對自己的氣焰,卻捶醒了小茹的美夢。 她忙坐起身,滿面羞紅,望著煜宸的憤怒,慌了手足,急急忙忙下床,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她跪倒在煜宸面前,淚流滿面。 「將軍,是小茹的錯,請別趕小茹離開,我願為將軍做牛做馬,彌補自己的錯誤。」 小茹磕頭再磕頭,事到如今,她無路可退。 她的淚水按捺住他的憤怒,煜宸擰眉問:「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昨日將軍酒喝猛了,誤以為小茹是、是夫人,您拉過小茹……夫人也喝醉酒,沒人能幫小茹安撫將軍……總之,是小茹的錯,請將軍降罪,責罰小茹。」小茹說謊,將軍誤認她為采青小姐,不是紫鴛夫人。 她哭得抽抽噎噎,哭得煜宸滿心煩悶。 她能有什麼錯,錯在力氣不及他?是他要喝酒、是他要糟蹋人家處子之身,他還能反目責怪她的僭越? 不行,他不要待在這裡,他需要好好想想。 一言不發,他沒理會跪在地上的小茹,大步往屋外走去。 他居然連看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他居然如此鄙視自己?煜宸的舉動深深傷了她,小茹恨起自己,她恨紫鴛,更恨采青。 說什麼他心裡沒有采青,知不知,他醉了心眼,摟著自己,口口聲聲喚采青;知不知,她的笑、她的曲意承歡,在他眼裡全是采青。 說什麼家仇深沉,說什麼兩人絕無交集,錯錯錯,他心裡,滿滿的,裝的全是采青小姐! 不公平,不公平,就因為她是奴婢嗎?就因為她不是皇帝封的格格嗎? 小茹知道自己不應該,可她再沒辦法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對采青的妒意,將軍擁有她了呀!為什麼她沒辦法擁有將軍,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 偏激使得小茹迷失本性,她再看不見自己,也看不清世情,她一心一意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夜過後,她不再是以往的小茹,她長大了,懂得妒恨,學會殘忍。 ☆☆☆☆☆☆☆☆☆☆☆☆☆☆☆☆☆☆☆☆☆☆☆☆ 煜宸大步離開房間,離開淚水汪汪的小茹,對她,他不見半分憐惜,有的只是不耐與煩心,以及對自己做錯事的後悔感。 屋外天水倒下,淅瀝淅瀝,他沒打傘,一晃眼,渾身濕透。 他走著走著,居然走進采青的院落,天快亮了,但屋裡光線仍嫌不足,他進屋、掌燈,發現床鋪整齊乾淨,而采青,不在屋內。 她沒回來?該死!天都快亮了,她去哪裡? 回睿親王府嗎?不可能,他派人打探過,睿親王府對於采青受封下嫁極度不滿,基本上,她早沒娘家可依,那麼她到哪裡去了? 她知道自己故意放她在外頭,便同他賭氣不回來?是這樣嗎?所以她整夜未歸,賭他的良知和懺悔? 她的驕傲非要用在這個時候! 知不知道獨身女子在外過夜,會碰到多少危險,難道她沒半分概念?火氣漸熾,殺人的衝動在胸口翻滾,寒著臉,濃眉豎出兩道橫飛直線。 煜宸施展輕功,飛簷走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街邊,回到他和她分手的玉鋪前面。 遠遠地,他看見她,在晨曦微光中。 采青把自己縮在牆角,全身抖得如同雨中飄搖落葉,他不明白,那堵牆能替她遮擋去多少雨水? 蠢女人,她在做什麼,他有規定不許她回府嗎?她不曉得淋雨也會淋出一身重病嗎? 白癡!虧她讀了滿腦子書,不過是只書蠢,根本不曉得靈活應用! 他怒氣沖沖,奔至她身前,不看還好,一看,他怒目橫瞠,拳頭張了又握,若是手上有把刀,他老早砍過幾個人洩恨。 采青半瞇眼,倚靠牆邊,左半邊臉頰腫起,額頭有一大塊青紫,她的袖子被撕去一幅,裙襬濺滿污泥。 整體而言,她狼狽不堪,落難至此,誰看得出她是個格格? 「妳故意的!」煜宸開口第一句就是指控。 恍惚間,她聽到他的聲音,等過一整夜了呢,她終於等到他的聲音。 不是過路人、不是買醉客,是她最最眷戀的男人,雖然他心中無她,雖然他恨她,他仍是她心中無從放棄的愛戀。 怪吧!從小到大,大家都笑話她古怪沉悶,沒想到,對於愛情她也古怪得可以。 采青不說話,煜宸慌心,以為她陷入昏迷。 彎身,他抱起她,用袖子為她拂去滿臉雨水,卻沒想到,自己早是滿身濕,怎擦得出一片乾爽地。 「聽得見我嗎?如果聽得見,馬上回答我,告訴我,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武和我賭氣?妳的作法太不高明。」 他語無倫次,分明是關心,出口話卻句句帶刺,非要傷得人鮮血淋漓。 「我不認得路。」 采青輕語,話出口,打上他的心! 對啊,他居然忘記,對於長年不出閨閣的女子,要求她認路,是多麼可惡。 她認不得路,他竟把她拋在路邊,任她自生自滅,他還有道理氣恨難平,把錯誤全加諸於她? 「妳可以找人問。」 他認了錯,在自己心中。但口頭上打死不示弱,他就是專門欺負她,欺到底了。 「你要我在這裡等你來。」采青說。 又是一句話,打在罪惡感的正中心。 「我要妳等妳就等嗎?如果我要妳等一百年呢?妳等是不等!」他吼叫她。 她毫不猶豫,回答:「我等。」 兩個字,讓他再也無從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一百年她說等,問她一千年,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吧! 笨女人,真要等盡了此生,等成頑石,才會瞭解自己有多蠢? 「等我做什麼?」他沒好氣問。 「等你回心轉意,等你不再恨我,等這場婚姻不再是錯誤,等你……」等他愛上她,一如她愛他。 最後這句,她說不出口,她的驕傲面具呵,怎能在他面前揭破? 煜宸不講話了,分明知道她有幾分恍惚,他卻把她的話語都聽了進去,試問,這樣一個蠢女人,你還有多少本事拒絕她的情意? 他在雨中快步前行,雨愈下愈急。 「別急,前方也是雨,趕了緊,仍然淋雨。」 她愛賴在他懷裡的滋味,心中渴望,這一路雨,可以淋到天邊,永不止息。 「這是什麼邏輯?」 煜宸笑開,緊繃的心在抱住她同時鬆弛,她沒事、她沒事、她沒事……這三個字反反覆覆,在他心底,敲出樂音。 雨水落下,逼得她瞇眼,但從縫縫裡,她看見他的笑容,她也笑開唇,在雨中,濕漉漉的兩個人,歡歡喜喜的兩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