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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林淮玉    


  「王爺!那五十兩訂金我全數拿去做善事了,現下拿不出這麼多銀兩奉遺。」

  「那是你的問題,你既與本王訂了合同,怎麼可以在尚未交貨之前就將訂金花得精光?」

  「不是我花完的,是……」

  程親王打斷她的話,「夠了!我不想聽任何理由,限你將一百兩銀子在三日內繳回,否則有你受的。」

  帶著黯然離開程親王府,葉緋兒心亂如麻地騎驢在街上瞎晃。

  「緋兒,你的驢要撞上悅香客棧的門柱了。」

  衙門捕快張邦傑急急奔來扯住驢轡。

  「邦傑,是你呀!」

  「發生了什麼事?到客棧裡坐坐,我請你喝茶。」

  「你不請我喝茶也不成了,我現在成了道道地地的貧民老百姓了。」

  葉緋兒暍著雨前的雀舌,她把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向對她照顧有加的張邦傑說了一遍。

  「小迷樓被偷了!」

  「程親王要我賠他一百兩銀子。」她快哭了。

  「我家裡有六十兩銀子,你拿去先應急。」

  「怎麼可以,那是你的老婆本,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拿你的錢,我自己可以想出辦法。」雖然至今仍毫無頭緒,可是她有絕對的信心可以脫困。

  「我現在連個老婆影都還沒有,說什麼老婆本,你先拿去用吧!至於小迷樓被偷的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你說你懷疑此事與大米商沈竟霆有關?」

  她頷首。

  「自從認識他之後,我一直衰運連連,諸事不順。邦傑,說實話,我真是這麼倒楣的人嗎?」

  他忙不迭地道:「當然不是,你一向福星高照。」

  「我也是這麼認為,可最近這段日子,吉星被烏雲遮蔽,什麼事都不對勁。」

  「慈雲庵的事我們正在調查。」

  「有沒有進一步的結果?白可雲呢?你們查出她的下落了嗎?」她不相信自己和芷珊全得了什麼幻想症。

  他歎了一口氣,  「慈雲庵裡的比丘尼全三緘其口,堅稱那場火是住持師父晚上肚子餓,在廚房煮地瓜粥時不慎引起的。」

  「還是堅持沒有收留白可雲?」

  他點點頭,這也是他從二十歲出道干捕快以來所遇到最神秘的案件。

  「是的,住持師父說她們已經半年沒收留女施主待產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收留過白可雲。」

  「怎麼會這樣?那日我明明將三百五十兩銀子交到白可雲手上,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啊!」

  大白天遇到鬼?更是一百個不可能,白可雲為什麼突然躲了起來?慈雲庵的比丘尼為何說謊?」

  「緋兒,這件事你莫插手管了。」

  「正有意思呢,為什麼不要我插手管?」她正在興頭上,不讓她管倒不如教她不要吃飯。

  「我怕你會有危險。」他擔心她,從認識她開始,就沒來由的想保護她,強烈的保護欲總是讓他很迷惑,為什麼會這樣?他一直想不通。

  「有危險才好。」她不懂他的體貼。

  「緋兒……」

  「我喜歡刺激,人活在世上平淡無奇的過得多苦悶啊,像你,若不是為了不過單純的生活,你怎會不顧張大嬸的反對非做捕快不可?」

  「你是女孩家,我不放心啊!」

  「去年我想報考衙門女捕快一職你也反對,如今遇上這件奇案你又不讓我介入,又不是我去找事的,是事情自己來找我的。」她不服氣極了。

  在這世上張邦傑算是待她屬一屬二好的人,可是每回她要做什麼,他總是在耳旁叨叨唸唸,她知道他是為她好,她也不是不知感激,而是……反正她又沒有什麼足以令她牽腸掛肚的人,就算死了嘛,早死早投胎反倒乾淨!

  「不讓你報考捕快是因為你本有一技在身,捕快工作又危險……」

  她搗上耳朵,「我不要聽,你又要嘮叨了,好煩哦!」

  「好吧!如果你非管白可雲的事,干萬要拿捏好,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才不會呢!」她揚起俏臉頑皮的扮了個鬼臉。

  「不會最好,我實在是怕了你。」他總是拿她沒轍。

  第四章

  美人在時花滿堂,

  美人去後余空床。

  床中繡被捲不寢,

  至今三載聞餘香。

  香亦竟不滅,人亦競不來。

  想思黃葉盡,白露濕青苔。

  唐  李白  長相思

  沈家威住在沈園右翼一處堂皇華麗的別館裡。

  白可雲的事,沈竟霆終究得弄個清楚明白。

  兄弟兩人雖同父同母所出,可性格卻是兩樣。沈家威名家威,本當威震沈家,可惜所作所為完全不一樣。

  「你可認識白可雲白姑娘?」沈竟霆開門見山地道。

  沈家威撫琴飲酒道:「一個戲子?」

  「沒錯,一個戲子,你最喜歡玩弄戲子的感情不是嗎?」

  沈家威四年前迷戀上一名風華絕代的戲子劉浣,一往情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他愛她,她卻不愛他。

  因此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他開始玩弄戲子,玩了之後就拋下,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是何物。

  「我是喜歡玩弄戲子的感情,但不是每一個。」他喜歡神似劉浣的冷淡女人,有一點作態,有一點高傲,有一點拒人於千里之外。

  「白可雲是不是也在你的染指名單裡?」

  沈家威不語,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為什麼不說話?連在我面前都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自命不凡,勇往直前,為什麼會變成今天的模樣?懦弱又可憐?」

  沈竟霆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悲哀。

  「懦弱又可憐?」沈家威直視前方喃喃自語,眼裡泛著空洞的灰暗光芒。

  「到底是不是你幹下的糊塗事?」沈竟霆衝向胞弟拉住他的胳臂,怒吼道。

  「哪一樁糊塗事?這三年來我所做的沒有一件不是糊塗事啊!」

  「白可雲,你是不是弄大人家肚子然後把人家給殺了?」

  「懦弱又可憐?沒錯,我也覺得自己很懦弱,不過是個戲子,卻把自己弄得混亂又瘋狂,我想死……想死一百次……可我又不願自己了斷,因為我答應過娘要珍惜生命。」

  沈家威的眸中閃過陰沉又無助之色,令親者痛,仇者快。

  「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不管有沒有人會相信他說的話,可真的不是他,他很清楚這三年來他做了不知多少足以激怒哥哥的事。他明白自己做錯了,但是心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傷害女人,傷害他所認識的每一名戲子。

  「你再說一次。」沈竟霆想更確定。

  「真的不是我。」

  沈竟霆鬆開弟弟的胳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心痛。

  是的!他的心好痛啊,好好的一個人,為了一個不重要的戲子弄得失魂落魄。

  是的,他是覺得劉浣不重要,他也知道為何劉浣拒絕了家威的求愛。

  這一切可以說是因他而起。

  因為劉浣看上的人是他!

  當年,劉浣應家威之邀來沈園一遊,玩得太開心了,所以酒多喝了幾杯,本來劉浣應該在家威房裡睡下的,可那不甘寂寞的女人卻敲了他的房門,朝他說了許多話。

  話裡全是她的情意,她的深情和她的惆悵。

  他記得她問他,「你是不是不敢愛我?」

  他則回答她,「我為什麼會不敢愛你?」

  「這麼說來你愛我羅?」她自作多情地道。

  劉浣自恃自己有姿容,所以認為她傾心於人,人自然也會傾心於她。

  「可惜了。」

  她一愣,「為什麼說可惜?」

  「枉費姑娘的多情了。」

  劉浣臉色大變,他記得很清楚,她用一種惡毒的目光瞪向他。

  「枉費?你不想要我的身子嗎?我伺候人的技巧可是一流的哦!」

  他沒感覺的搖搖頭,  「不管是一流也好,二流也罷,我想你還是好好考慮家威吧!」

  接著他便下逐客令,她為了維持自尊,不敢太過火的癡纏,遂離去。

  然後,他再也不曾見過她。

  「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他低語。

  「白可雲想把肚裡的孩子賴給我是嗎?」沈家威苦苦一笑,三年來什麼風流事沒幹過,就是沒搞大過任何女人的肚子,沒想到白可雲會有這一招。

  「你不認識她?」

  沈家威張著醉眼道:「請她喝過茶,喝茶應該不會使人有孩子吧!」

  「振作點!你要胡鬧到幾時?」

  「沈家有你一個出色的子孫就夠了,多我一個也沒什麼作用不是嗎?」

  話甫落,沈家威旋即醉得不省人事。

  沈竟霆揮了揮手招來僕傭,  「把二爺架進房裡,請廚娘煮醒酒湯伺候著。」

  兄弟終究是兄弟,能在兄弟有難時棄兄弟於不顧嗎?他沈竟霆做不出來。

  「是誰?是誰往我身上倒馬尿?」街上賣豆腐腦的皮老闆昂首瞪著悅香客棧的二樓,氣得想殺人。

  「老皮!別瞪了,一定是緋兒姑娘,不會錯的。」說話的是掩鼻而過的雷大碗,專做鍋碗瓢盆的生意。

  「葉緋兒,你這死女人,幹嘛往我身上傾倒馬尿?」老皮指著二樓建築物大呼小叫的。

  「對不起,我倒的不是馬尿,是香噴噴的驢尿。」葉緋兒探出小頭顱,一臉無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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