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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林淮玉    


  朱芷珊慢條斯理地道:「大米商沈家。」

  「白可雲得罪沈家什麼了?」

  「白可雲在咱們這裡唱完第一天就被人用馬車接走了,第二天才讓人送回戲班裡。」

  「接走她的人是沈家的人?」她理所當然的猜測。

  「不錯!沈家人一向可惡,仗著自己財大氣粗老是欺負人,白可雲吃了虧本來不想張揚的,可她清清白白的身子被姓沈的玷污了,她的未婚夫因為她已非完璧,所以提出退婚的要求。」

  「現在呢?」始亂終棄是她最痛恨之事。

  「本來半個月的戲一唱完她就會跟著戲班子離開蘇州的,壞就壞在她發現自己懷了沈家的孩子。」

  「嗄?這麼慘?」

  「是很慘,所以想請你幫忙,替白可雲出一口氣。」

  「沈家?到底是沈家的哪一號人物?」

  「你認識沈家的人嗎?」

  她搖搖頭,  「認識有錢人可是件麻煩事,你是知道我這個人的,好打抱不平,偏偏有錢人特別多不平之事。」

  大米商「沈記」在蘇州可是一等一的字號,全蘇州人食的米飯幾乎全由沈家供應,當然除了自給自足者例外。

  「全蘇州的莊稼漢都和沈記做生意,他們把稻米留自家食用和繳抵糧稅之外,其餘全賣給沈記。」

  「為何全賣給沈記?沒有其他米商了嗎?」她對生意上的買賣完全是個門外漢。

  「因為沈記出的價錢最好。」

  「沈記為何可以出比其他米商更好的價錢?」

  朱芷珊一板一眼的道:「因為他們家大業大,有財有勢自然容易獨佔市場。」

  「沈家人也出了敗類不是嗎?白可雲實在太慘了,我非替她討回公道不可,戲子也是人,不該受這種侮辱。」

  自古以來戲子最是可憐,有人捧時至多做個偏房,沒人捧時晚景淒涼。

  「沈家威,沈家二公子,專喜歡捧戲子,成天往戲班子跑,哪裡來了別省的戲班子就往哪裡鑽,遇上梢具姿色的就占為已有,玩弄了人家後就把人家給甩了,下懂憐香惜玉也就算了,還糟蹋人家閨女的身子。」

  「可惡!分明是個惡霸!」葉緋兒已經聽不下去了。

  「那白可雲現在暫住慈雲庵,由比丘尼照顧著。」

  「沈家威這種壞胚子,不收拾掉不知道會有多少良家婦女受害。」

  「沈家人不好惹,連官府裡的差大爺也拿他們沒辦法,吃了虧的只有自認倒楣。」

  現實生活就是這樣,誰有財有勢,誰的嗓門就大,形勢比人強,弱者更弱,無力回天。

  她葉緋兒發過重誓,不論有多麼困難,替窮者、弱者出頭是她的使命。

  「再難惹也要惹,太過分了!沈家人又怎麼樣?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公平正義。」

  不信邪,是的,她就是不信邪,愈是高難度的險阻她愈愛挑戰。

  「緋兒,我替白可雲謝謝你。」

  「芷珊,你請白姑娘好好休養待產,我會讓沈家人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們最多給一筆錢打發人。」

  「那也好,沈家人想給錢了事也不是件壞事,我會讓他們掏錢掏得心滴血。」

  也許錢對白可雲而言比人更重要,那沈家威再好也不會好過錢。

  在沈家的主宅內,赤裸的沈竟霆和侍妾吳月娘躺在床上。

  他是清醒的,非常清醒。

  吳月娘是他的侍妾,粗俗一點的說法是,吳月娘是他的洩慾對象。

  女人對他來說只有美麗、動人的,不美麗、不動人的;想帶她翻雲覆雨的、不想帶她翻雲覆雨的。

  他知道吳月娘很愛他,一直以來想得到他的心。

  但他不只一次清楚明白的告訴她,那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他並無此打算。

  他推開尚在他懷中的吳月娘,起身穿好衣物。

  「竟霆,你要上哪兒去?人家還想在你臂彎裡躺一會兒。」

  吳月娘是個極聰明、極精明的女人,不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不死心罷了。

  女人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男人對你只有愛與不愛之分,再無其他。

  「回你房裡去,記得吃藥。」他指的藥,自然是避胎藥。他不想太快做爹,自然不允許女人懷上他的子嗣。

  「又來了,我可不可以不再吃藥?」她嬌聲說道,試圖博取同情。

  「不可以。」他斬釘截鐵地道。

  「為什麼不可以?」

  「我討厭女人問為什麼,你再問一句,就立刻給我滾出沈園。」他無情地道。

  她立即噤聲,不再自討沒趣,她不想做出任何會令自己後悔的事,任何足以導致她離開沈園的事都是蠢事。

  「走!」他厲聲道。

  她穿回衣裳,含怨帶愁的走出主屋。

  隨後,沈竟霆走進書房看今年前三個月的帳冊,張任敲門得到允許後進入。

  「何事?」

  「日前爺要我調查的姑娘,卑職已查出來了。」

  「有這麼困難嗎?要查個三天三夜?」他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太久沒有追逐女子的樂趣了,如果她是個梢具難度的對手,他會考慮將她列入追逐名單之中。

  「葉緋兒是她的名字,今年芳齡十七,獨居薔薇小築,不知爹娘為何方人士,孑然一身來到蘇州,她的過去沒人清楚,只知道她有一雙巧奪天工的手。」

  「哦?怎麼說?」

  「她擅長製作各式建築模型,現在手上有座小迷樓是程親王所委託製作的。」

  「你說她一個人住?」有意思,看來她頗獨立的,至少不像一般女子膽小怕事,依附在男人身上。

  「是的,因為居家四周植滿薔薇,所以喚為薔薇小築。」

  「詞意高雅的名字。」

  他喜歡伶俐的女子,最好具文學素養,如果她心性文雅貞靜,就是上上之選了。

  可惜她似乎聒噪得很。

  「街坊都說此女脾氣火爆,遇事衝動,個性倔得像石頭,好打抱不平,欣賞她的人對她喜歡得不得了,討厭她的人亦不在少數。」張任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

  「讓她修理過的人自然不可能喜歡她,對了,她可有心上人?」

  「仰慕者好像不少,不過她好像不太給人機會,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哦?」他興味的應了聲,抱持的心態昭然若揭。

  「爺時意思……」

  「我要得到她。」他直截了當地道。

  張任一點也不意外,這完全是他主子的作風,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手的,何況是女人。

  只要見過沈竟霆一眼,旋即被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如過江之鯽。

  主子在女人堆裡吃得開,又有生意頭腦,他這個跟在身邊的奴才也覺得有面子。

  第二章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唐  李白  春思

  炎炎六月天,令人心浮氣躁。

  「沈家威,你給我滾出來,畏首畏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對了,我忘了,你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你是狗熊、大混蛋、大淫蟲!」

  葉緋兒站在沈園雕花大門前又吼又叫,自然引來路人好奇的圍觀。

  眾人皆知葉緋兒出馬,肯定有好戲可看。

  沈家管家兼沈竟霆的貼身保鏢華際彥開門道:「姑娘為何大清早在此叫囂?」

  「你是誰?」她不識沈家人。

  「我叫華際彥,是沈園的總管,姑娘有何指教?」書生模樣、斯文的華際彥有禮貌的說。

  「叫沈家威出來!」她不想浪費唇舌。

  「你找二爺有什麼事嗎?」華際彥還是一派斯文。

  「叫他出來我自會說明來意。」

  她冷冷地哼了聲,什麼了不起的沈園?見一個人還要如此麻煩?

  「二爺不在沈園,姑娘可以留下口信,我會替你轉告二爺。如何?」

  上門吵鬧的女子,華際彥看多了,但是今日所見的女子,乃眾佳人裡最清純的。

  「是還沒睡醒吧!少囉唆,去叫沈家威出來,今天要是見不著他,我就賴在這裡不走。」

  她有的是時間,反正程親王要的小迷樓她已經製作完成,空閒時間正好可以和沈家耗,看誰有恆心,誰就是贏家。

  「姑娘,二爺真的不在府中。」

  「好,你直接告訴我他睡在哪家溫柔鄉里?」她乾脆挑明了說,對付敗類不需太客氣。

  正要出門的沈競霆正巧遇上這一幕。

  他立刻認出她來。

  今日的她穿著一襲嫩黃色的絲衫,嬌俏的臉蛋因為生氣而泛著嫣紅。

  「什麼事?」

  「這位姑娘要找二爺。」華際彥恭敬地道。

  沈竟霆挑了一下眉,轉身看向葉緋兒。  「你找家威有什麼事?你怎麼會認識他?」

  「你是誰?」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她想起來了,他就是那日的馬車路霸。

  「我是沈園的主人。」他說。

  她不感興趣地道:「沈家威人呢?」

  「他不在沈園。」他目前只想知道要如何將她拐到手。

  「沈家威何時回來?」她根本不理會他熾熱的目光。

  「家威通常日沒西沉才會回沈園。」他當一般問題回答。

  她瞪他一眼,「看你的樣子好像完全支持沈家威在外的一切行為?真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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