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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晨希    


  「此話怎講?」

  「有個人比我更適合擔心那傻丫頭,也已經自願擔起這責任,現下正陪在一旁呢!」

  「你是指……沈宜蒼?」

  「捨他其誰?」范儒鴻笑著反問。

  「理由?他與霞飛非親非故,霞飛不過是領他往西域尋找羊脂玉的人……」

  「我說妳啊,不是一向自詡冰雪聰明麼?怎在這節骨眼上耍蠢?」

  「范、儒、鴻!」歐陽玉昭一氣,揮掌掃向茶几,幾上盛滿茶水的瓷杯立刻朝范儒鴻招呼過去。

  「這樣就生氣了啊?妳何時變得這麼不堪激了?」范儒鴻笑著調侃,同時單手揚起掌中玉扇,以扇面輕輕鬆鬆接下飛來的瓷杯。

  長指旋動,立於扇面的瓷杯隨著玉扇主人靈活的手法轉了圈,「嘿」聲一出,沿方才飛來的軌跡安穩回落老嫗身邊的茶几。

  一揮一接,半滴茶沫也不見濺出,足見這對峙的兩人武功修為不容小覷。

  「別氣別氣,只是個小玩笑而已嘛。」幾個跨步,范儒鴻落坐歐陽玉昭身旁,長臂一伸,將人攬入懷中。「不賣關子了。妳看不出來沈家公子對咱們霞飛丫頭有意麼?」

  這句話成功打散歐陽玉昭的怒氣,「沈宜蒼喜歡霞飛?」

  范儒鴻重重點頭,「不單喜歡,說是愛上也成。」一刻前才嘗到從沈宜蒼身上散發出的酸醋味,印象深刻。

  「他瞎了眼不成?」「驚訝」不足以形容歐陽玉昭的表情,「錯愕」、「驚恐」才是最貼切的字眼。

  「怎麼這樣說?霞妹聽見會傷心的。」雖然這麼說,可范儒鴻臉上的笑容燦爛得連瞎子都能感覺到。

  歐陽玉昭皺紋滿佈的臉轉向身邊人,沒多久,跟著揚笑,「霞飛呢?她對沈宜蒼……」

  「方纔還抱著我直嚷著擔心妳將她的差使轉給我,妳說呢?」

  「哦?」灰眉高抬,了悟後,臉上笑意更深,「沒想到這差使不但為我逸竹軒賺進銀子,還為霞飛找到心上人。」

  呵呵呵,這下有好戲看了。

  「是啊,有好戲可看了。」范儒鴻道出她的心聲,「就不知是霞妹的好運,還是沈公子的不幸。」

  對此刻在落霞閣談情說愛的年輕男女,與其說是祝福,范儒鴻對男方抱以相當的同情,也有許多的好奇。

  同情他與霞妹今後注定難分難解,得為她不時闖出的禍事收拾爛攤子的悲慘噩運;更好奇,像沈宜蒼這樣文質彬彬的官家公子,竟會心儀他家這粗魯愛惹事的霞妹子。

  「不管是霞飛的好運,還是沈宜蒼的不幸,總而言之一句話──好戲上場了。」蒼老臉皮上的笑容此刻看來邪氣十足。

  「沒錯,但這些都跟我們最先的話題沒有關係。」陪笑的俊顏倏地端肅神情,「可別告訴我妳年事已高,忘了剛剛還掛在嘴上的那件『難辦的差使』。那到底是什麼差使?」能讓她說出「難」這字是相當罕見的,他好奇,同時也被勾起挑戰的興趣。

  「除非你答應接下,否則我說了也是白說。」

  「真的難?」

  「很難。」歐陽玉昭單手支頤。「蜀道難行,長白山也不見得好走……哎呀!」她倏地捂嘴,將下文擋回口中。

  長白山麼……「挺有趣的,不知到長白山找什麼?」

  「我剛說了,除非你接下差使,否則我……」

  「范儒鴻!」一聲嬌喝突地由外殺入,打斷歐陽玉昭的話。

  未多時,一道玲瓏身影竄進內院的花苑。

  ☆☆☆☆☆☆☆☆☆☆☆☆☆☆☆☆☆☆☆☆☆☆☆☆

  范儒鴻與歐陽玉昭雙雙步出廳堂,前者先認出來人。

  「谷姑娘。」范儒鴻合扇,扇骨落在右掌,有禮地半揖行禮,「久違了。」

  「不要跟我客套來客套去,本姑娘不吃這一套。說!你何時才要上門向我爹提親?」

  「啊?」

  「提親?」

  范儒鴻與歐陽玉昭兩人錯愕非常,面面相覷。

  「沒錯!」就谷展笄一人理直氣壯,雙手扠腰,抬頭又挺胸,「你答應過我的,等我十六歲就要娶我為妻!」

  「哈∼∼」歐陽玉昭笑出聲,轉頭看著范儒鴻,見到平日優雅從容的他俊容寫滿尷尬與羞慚。「我說你啊,在哪兒招惹這株……」瞇起眼打量谷展笄,她吁氣歎息道:「發育欠佳、含苞恐不能綻放的小小桃花苞了?」話裡有相當沉重的遺憾。

  「喂!老太婆,妳在他耳邊說什麼?什麼叫『發育欠佳、含苞恐不能綻放的小小桃花苞』?別以為我聽不懂哦!」

  妳要真聽懂就不會還站在那兒了,唉!這谷姓小姑娘的粗線條跟她家霞飛有得比。

  「你到底在哪兒招惹到這活寶小姑娘?」

  「四年前到鳳陽辦差使,認識谷家寨寨主谷雷,她是谷寨主的獨生閨女。」

  四年前?「你連十二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好個衣冠禽獸!

  「別說了。」憶起糗到姥姥家的往事,范儒鴻單掌捂臉,低聲細語,「那只是一時權宜之計。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達成差使,找回被谷雷搶去私藏的陳年老窖酒。」

  「為了找酒達成差使,你把自己給賣了?」真是使命必達。「我該熱淚盈眶以表滿心感動麼?」

  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好麼?「我若不答應她的條件,怎麼請得動她說服其父交出老窖酒?」

  「那麼現下你打算怎麼辦?」

  「喂!」兩人若無旁人的低語激怒了谷大姑娘,「不要在我面前低聲下氣!范儒鴻,你說過要娶我的,難道你忘了?」

  低聲下氣?噗哧……笑聲同時逸出兩人之口。

  這小丫頭用字遣詞的功力和霞飛有得比!

  「范某沒忘,可谷姑娘應該還記得在下允諾之前也附加了條件──倘若在妳我當中有人另有心儀的對象,這約定形同虛設,誰也不能再提。」

  「沒錯!」谷展笄用力點頭,「我現在沒有心儀的人,所以你要娶我。」

  「谷姑娘沒有心儀的人,可不代表在下沒有。」

  「嗄?」谷展笄訝呼。

  「咦?」歐陽玉昭亦訝然,老眼從谷展笄的嬌顏移回范儒鴻身上。

  「我……」狹長深邃的眼眸微瞇,遮去泰半算計。

  范儒鴻拉長尾音引來在場另外二人全副注意後,忽然抱住歐陽玉昭。

  將佝僂身軀摟抱入懷,范儒鴻語調熱切地道:「實不相瞞,我心儀的對象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長指一伸,欽點身邊人,「就是她。」

  「嗄?」谷展笄張目結舌,一張嘴因過度驚訝擴張得足以吞下一頭牛,「你、你你……對、對她……」老太婆?!他竟然喜歡一個老太婆?「有沒有搞錯?這老太婆比我爹爹還老耶!」

  「是,我愛慕玉昭已久,動心就是動心,豈有年齡之分?還望谷姑娘君子成人之美,成全我和玉昭。」

  谷展笄的櫻唇張張合合,被眼前堪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的恐怖事實驚得無法言語。

  谷展笄瞪大如牛眼的眸看見范儒鴻頎長的身子轉右,緊緊抱住他身邊的年老婦人,又是驚呼:「老天爺!」

  「別開玩笑了!」這廂,被緊抱的歐陽玉昭怒上眉鋒,兩道米粒般大的凶光自上下眼瞼之間迸出,直射吃她老豆腐的輕佻男子,咬牙低嘶:「自個兒的爛攤子自個兒收!」

  范儒鴻下顎壓在老態龍鍾的歐陽玉昭肩頭,耳語打商量:「拜託,幫我過了這關,我二話不說接下差使。」

  他不是笨蛋,早看出先前歐陽玉昭佯裝漏口風,純粹是為引起他興趣接下差使,正因如此,他范儒鴻敢用項上人頭擔保,這差使若自己知道內容絕對不會答應接手,但他深信,這不知內容的差使再難,也絕對難不過讓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被逼著娶眼前小姑娘為妻這檔事。

  谷展笄能找到這兒來,就代表與她形影不離的死忠護衛定秋海即將到來。

  二八年華的單純姑娘好騙,她身邊的隨扈定秋海卻不是省油的燈。尤其他對自家小姐唯命是從,哪怕她的命令多麼愚蠢沒腦袋到家,他也會盡忠職守,拋頭顱、灑熱血,只求完成小姐的命令。

  那種纏死人不償命的執拗,光用想的,就讓范儒鴻背脊泛起一陣惡寒。

  事不宜遲,刻不容緩!為擺平即將到來的危急,就算他明知親親愛愛的玉昭小老嫗在他腳前挖了個大坑洞,他還是選擇從容就義,決定跳下。

  「此話當真?」

  「我何時說過假話了?」

  「無時無刻。」歐陽玉昭很不給面子地道出事實,「這差使還是交給君振去辦為妥,雖然他辦差使時老是惹上其他閒事瞎忙,但到底還是我一員大將。」

  捨他而就原君振那小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豁出去了。

  「你是小人。」壓根兒不信。

  范儒鴻臉色更加難看,偏懷中人還挺有興味地笑睨他苦惱的模樣。

  夠狠!莫怪人云「最毒婦人心」,他從沒有像此刻那麼想掐住懷中人的小脖子扭上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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